主人公是崔婧舒展,书名叫《夫君死后方才惊觉我爱他》,是质量非常高的一部文章,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 有一类人,通过痛觉才能觉察爱意。很不幸,崔婧就是那个傻子。更不幸的是,直到他死去之后,她才开始感到疼痛。1是夜,崔婧从伸手不见五指的破败库房里推门出来。她脸色惨白,额头布满细汗,似乎虚弱至极。她迅速打开
有一类人,通过痛觉才能觉察爱意。很不幸,崔婧就是那个傻子。更不幸的是,
直到他死去之后,她才开始感到疼痛。1是夜,崔婧从伸手不见五指的破败库房里推门出来。
她脸色惨白,额头布满细汗,似乎虚弱至极。她迅速打开门口放着的提篮,
将里面盛放着的那一海碗端起,一饮而尽。神色像极了从沙漠中走出,
好不容易才找到水源的旅人。放下瓷碗,崔婧如纸般面色奇异般好转些许。当然,
也可能是被唇边尚未来得及擦拭的殷红血迹衬托的。气血恢复的同时,
崔婧的嗅觉也变得灵敏,
她甚至能捕捉到半刻钟前飞檐走壁给她送餐的侍卫残存在原地的气息。
她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微眯的眼眸流露出一丝迷恋。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
她的心止不住地下沉,眼眶也湿润发涨起来。仅是同类的气味就足以勾出獠牙刺破肌肤,
汲取血液的渴望,舒展他当时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呢?崔婧不知道。为人娘子,
她对她的夫君死前经受的折磨一无所知。而死去的舒展也无法回答她。不用心急,
她自嘲地笑笑。这只是她成为邪祟的第二天。她已经步入他的后尘,
她会慢慢地逐一地亲身体验。借着月色,崔婧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厚重大门,
不舍地黏连几秒,还是强迫自己转身合上库房大门,
隔绝月亮的窥探和蛰伏在庭院外潜在的危险。夜逐渐发酵,愈发绵长,时间好似失去了意义,
毕竟成为邪祟后,她只能躲藏在荒芜的黑暗中,再也见不得会灼伤肌肤的阳光。不,不对,
时间的意义依然存在。从此,她有的是时间在回忆里追寻那道人间再也寻不见的身影。
如果你问从前的崔婧,舒展是谁,你只可能得到如下回答:舒倾的庶弟、她未来的小叔。
再无其他词句。崔舒两家祖辈曾经同在地方为官,共患过难,一度交好。
正逢出生的小辈年龄相仿,两家就此定下了小辈的婚事。因此,在崔婧尚且懵懂之时,
就知道她未来的夫君是舒家那个大她四岁的嫡长子舒倾。舒家起势得早,早就调入京都。
而崔婧那个没太多心机的武将爹,废了许多年的功夫才带着家眷入京。
舒倾没有辜负崔婧自幼在寺庙磕头许愿的殷切期望,
不偏不倚地长成京都一众少女的梦中情人的模样。要说这舒倾,风度翩翩,
生得一副好相貌还不够,偏还才高八斗,年纪尚轻就一举夺下探花殊荣。
崔家举家迁入京都那日,恰好碰上状元探花等人沿街巡游,一时光彩夺目,风光无限。
赶路赶得风尘仆仆的崔婧只遥遥望了那高马上风光霁月的少年一眼,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差点不顾矜持地当街大喊:“郎君,你的婧娘在这里!”崔婧被崔母训斥一番,
才勉强端住大家闺秀的架势,收拢过于活泛的心思,转而遣人给寺庙捐银子还愿。
崔父一介粗人,育子自然也是往武学方向培养,因此生长在臭男人堆中的崔婧,
最欣赏的就是那等知书达理的玉面郎君。然,崔婧的算盘到底是落了空。
2如今的舒家较之当年势大得多,崔舒两家早已称不上门当户对。虽然舒家待崔家态度如常,
并无解除婚约之意,但碍不过舒倾这块香饽饽过于让人垂涎,
而天真烂漫的崔婧生怕别人觊觎她的如意郎君,不知收敛地四处宣扬二人的婚事,
明里暗里招惹了不少人的嫉妒。天子脚下的京都,路上随便踩个人都可能是权贵。
这样的地方,哪里能容得下崔婧这样的性情。终于有人忍不住,出手教训了崔婧一番。
崔婧入京的第二年,在她的嫁衣还剩1/3就要完工之际,她的张扬戛然而止。
她得到了一个十分惨烈的教训——从绑匪手中逃脱的同时,
在右脸上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划痕。大夫以及舒家托关系请来的老太医都说,
崔婧脸上的伤口太深,怕是无法消除。没有女子会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何况崔婧琴棋书画都资质平平,唯一能够与舒倾相配的也只有那张被上天偏爱的脸蛋。
幸而事发时略懂武功的崔婧反应快,及时逃脱,没能造成更严重的譬如清白之类的流言。
彼时的崔婧面临的不只是毁容,还有和舒倾岌岌可危的婚事。任谁都知道,
面冠如玉的探花郎,翰林院编修,舒家长房嫡长子舒倾的夫人不可能面容丑陋。
但舒家却在此时给崔家送来了一颗定心丸——舒家大夫人,舒倾之母在外交际时,
直接表明崔舒两家的婚事不受影响。崔婧在城中发生意外是他们舒家的失职,
没能遣人保护好未过门的小娘子,害她遭了祸事。舒夫人的言谈传出,
众人皆赞叹舒家的深明大义。婚事得以保住,崔家人长舒一口气,
转而将注意力转至寻医访药,治疗崔婧面上的伤疤和追查凶手之事上。
任何事情都该有迹可循,但追凶一事却就此陷入困局,毫无眉目。按理来说,
坐收渔翁之利之人就该是幕后黑手。然纵观此局,并无真正的受益人。
至于此局是舒家自导自演更是无稽之谈。若只是为名,舒家多得是获名的途径,
何需赔上未来需要撑起门庭的长媳?再者,就崔家人看来,舒家人再正直不过,
若真意欲退婚,以门第之见直言便是,何必对旧友出手?相较于不知所踪的凶手,
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更让崔婧痛苦。倘若对镜自揽的自厌尚能勉强消化,
那么来自他人的带着恶意的目光就实在让她芒刺在背。宴会除了探听消息、人际往来之外,
还承载着争奇斗艳的用途。往日崔婧都是席间最娇嫩鲜妍的一朵花,
而今她出席不得不参加的宴会时,都得戴着面纱,低调行事,
尽量避免他人的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然而这样群芳竞艳的场合,
头戴面纱根本就是标新立异。本来不知道她毁容一事的闺秀也会因为被她吸引注意力,
很快得知她身上发生的祸事。一时间,同情,感慨,嘲讽,各色目光集中在崔婧脸上,
灼得她坐立难安,怀疑自己脸上的伤疤正在化脓流血。更有交恶者过来与她攀谈,
假借关心之名看笑话,试探那副面纱之下的面容有多可怖。崔婧到底年轻,
哪怕意志再消沉也经不起激,三言两语就和人争吵起来,场面好不难看。事情被有心人闹大,
引得席间所有女眷都得知此事。舒家大夫人虽然未发一词,但投来的目光也写满不赞同。
3经此一遭,坊间流传的关于崔婧的传言不只是被毁容,还有骄矜好斗。
更早之前的旧事也被有心人翻出来放大,一一佐证她的性情不佳。崔婧怒极,
却又拿这些传言无可奈何。她再和人争辩,只会进一步证明她的好斗。
普通门户的女子被传骄矜好斗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何况崔婧的好相貌还被毁去。
一时间崔婧在外的风评德貌兼失,倘若她此时尚未与人定亲,必定是再难嫁出去的了。
崔家自然明白其人用心险恶,疑心此前绑架崔婧也是她们所为,然探查再三,
也没发现蛛丝马迹。很快,崔家就顾不上探查此事,崔父因在朝廷斗争中站错队伍而遭了难,
要不是舒家力保,怕是要被贬黜。崔家接连遭祸,一时间阖府愁云惨淡。崔父崔母心生退意,
怀疑他们这样心思单纯之人,是否不适合风云诡谲、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的京都。
崔婧虽因毁容一事终日郁郁寡欢,但仍然对未来报以乐观,劝说崔父抱紧舒家这棵大树,
遇事不决可与其相商。“婧娘……你可知舒家为何能在京都屹立?”崔父欲言又止。
崔婧不解其意,花费了很大功夫才弄懂,原来舒家能平步青云不只是因为才华,
还因为他们乘坐的那艘船上的掌舵人是丞相。而崔父为感谢舒家相帮,登门拜访时,
意外在舒府亭阁见到了来送东西的丞相之女。崔父观她与舒夫人言谈热络,笑容甜甜,
让他的心里骤然打了个突。意识到父母在疑心什么之后,崔婧笑了:“爹爹,
你说的可是湘娘?她今年可才十二,及笄的年龄都不到……”赵亦湘是丞相的老来女,
自幼体弱,疾病缠身,唯恐活不到成年。她得大师指点,拜入女观门下,
养至今年方才接回京都。崔父的疑虑未消:“除了舒倾,舒家哪还有嫡子堪与其相配?
”崔婧仍是不信,舒倾今年已经及冠,先不论他已经婚配,倘若赵舒两家要结亲,
舒倾起码还得再等三年以上。他哪里还等得起呢?
她反问崔父:“舒家若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当日我出事之时,何不直接与我退婚,
另聘湘娘?郎君和我的婚事人尽皆知,想来湘娘也不至于横刀夺爱。”崔婧仔细分辨,
还是不觉得赵亦湘待她有女人之间的敌意。此女似乎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多看旁人一眼。
“说不定她属意的是舒展舒望之流呢?”几个未来小叔的面容在她脑海中轻轻揭过。
偏偏事与愿违,高傲的赵亦湘眼中确实只看得见人中龙凤的舒倾。
一大帮世家子弟的郊外踏春之游,破相的崔婧不愿听见其他小娘子的嘲笑,称病拒出。
但此行却传出她的未婚夫和赵亦湘的传言。据说舒倾事忙,本就推拒了邀请,
奈何赵亦湘派遣仆从三请四邀,他实在不好驳她面子,方才姗姗来迟。
舒倾仍然是待谁都体贴的端方君子模样,但赵亦湘在舒倾面前却一改往日的矜持,十分主动。
都是知慕少艾的年纪,任谁也能看出赵亦湘的那点儿小心思。
横刀夺爱这种事其实也是踩高贬低的,因着赵亦湘的身份,无人置喙她此举是否不当。
众人只酸不溜秋地感慨,舒倾不愧是京都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崔婧听闻消息,
即刻就要动身赶往舒府,确认舒倾的心意,但崔母却遣人把她拦下了。4崔母面带忧色,
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沉:“婧儿,是你的郎君就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抢也没用。
”崔婧自然不从,然崔母铁了心要把她关在府邸,任凭她怎么哀求,也不让她见舒倾。
可以预见的,丞相权势滔天,舒倾再是傲骨,又能支撑多久呢?中途发生了什么崔婧不清楚,
总归惴惴不安地过了些时日,等来的是崔舒两家联姻维持。只是新郎从舒家嫡长子舒倾,
换成了和崔婧同龄的庶子舒展。舒展年方十六,容貌英武,
不知是有真本事还是沾了家族门楣的光,在宫中任虎贲中郎。崔婧心如死灰,
勉强回忆了一下舒展的模样,只记起他小麦色的皮肤和那一口洁白的牙齿,
似乎是个剑眉星目的爱笑郎君。“我不嫁!除了舒倾,我谁也不嫁!
”向来争强好胜的崔婧从没有退而求其次的习惯。“婧儿,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什么形势?
自然是以她现在的品貌能嫁入舒家,哪怕是庶子也已经是万幸。崔婧嫌弃武夫粗鄙,
可倘若错过这一桩婚事,焉不知会嫁给更不合心意的人。况且,嫁给舒家还有一桩好处,
舒家势大,万一崔家出事,也能看在亲家的层面,托举一二。妹妹劝她:“你喜欢舒倾,
嫁给舒展之后,起码还能不近不远地看着他。而你要是嫁给其他人,此生就只能和他陌路了。
”形势不由人,崔婧最终还是穿上绣好的嫁衣,
满怀怨恨地嫁给了她曾经期盼过多年的郎君……的弟弟。舒展确实符合崔婧对武将的认知,
桀骜不驯,合卺礼之后就把一众人赶出了新房,随即扫开床上碍事的枣子花生,
没骨头一样倒下,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要一起躺会儿吗?”他不轻不重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四目相对,崔婧下意识地抚住了自己的脸,试图遮住那条长长的瘢痕。
舒展却好似没看见她的小动作,柔软的视线定格在她的双眸中,
势要搅起风波:“你要陪我一起躺会儿吗?”崔婧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虽然应承嫁人,
却没准备把舒展当成真正的夫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她看来,他即刻厌弃了她才是最好。
她漠然地抽出袖子,利落起身:“外面的客人还在等着你,郎君该起身了。
”“婧娘……”不知是不是错觉,崔婧竟然从这句呼唤中听出了一丝缠绵和哀怨。她没回头,
反倒往窗外看了一眼,口吻冷淡地再次提醒他:“朗君该快些了,免得其他人受累。
”能有资格代替新郎招待客人的还有谁?此话一出,崔婧后背的视线强烈到好似要将她洞穿,
室内的氛围也在刹那间凝结成冰。然而,那让人胆战心寒的视线转瞬即逝,
舒展语气温顺:“好。”舒展在外间待客期间,崔婧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等舒展梳洗完毕回来之后,她就履行为人娘子的义务,交差应付了事。
谁知酩酊大醉的舒展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压在她身上,抱着她胡乱呜咽,絮絮叨叨地讲话。
5“我好讨厌喝酒……”“谁也别灌我喝……”浓烈的酒气喷薄在崔婧的脖颈,
吓得她花容乱颤,生怕他下一秒就吐在她的身上。
“来人——”“救命——”好容易让婢女帮忙把这只醉鬼清洗干净,
对上跌跌撞撞走过来那人迷离的眼神,崔婧发觉他的神智似乎还是不太清醒。也好,
压在她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挪开。今夜最大的难题应是能够避过去了。然,
崔婧实在高兴得太早——舒展上半夜像是不知疲倦的蝉,不停抖落各种崔婧不想听的话,
聒噪得她想赏他两巴掌。崔婧不得已得知,
舒展小时候最喜欢躲在府中哪一方位;宫中哪位同僚脚臭得惊人,
要避免与其共值;附近巷子已经关店的那家包子铺有多好吃;他喜欢的女子有多可恶,
视线总是投在另一人身上……等下半夜好不容易消停了,他又手脚并用,
像藤蔓一样缠在她的身上,
压得她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待到次日舒展懒洋洋地睁眼的时候,
对上的就是镜台前应声回头的一双极为冷漠的眼眸。舒展条件反射地坐起身来,
略微浮肿的面容掠过一丝惊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发问:“婧娘,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崔婧冷笑,扭过头不发一词。舒展虽无记忆,
却也知晓自己昨夜必定是酒醉后做出不妥举动,招了新妇的嫌弃。于是,
他主动下床奔向镜台,接过婢女手中的钗环,笨拙但小心地帮她穿戴。“痛!”崔婧蹙眉,
恼怒地打掉他的手。舒展明显一僵,而崔婧则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摆弄她的镜奁。
出乎意料,舒展并没有怫然大怒,而是好脾气地道歉:“对不住,我会小心。”“不用。
碧香,你来。”没得到预料中的反应,崔婧态度更为冷硬,“要见礼,容不得纰漏。
”舒展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黯,乖乖让开:“好,那等明日我再帮你。
”“……”如果说舒倾完全是按照崔婧的喜好定制的,那么舒展在她眼中可以说是处处讨嫌。
舒展不学无术,脑袋空空,房里连本书都没有。平日更是不思进取,当值按时点卯,
马虎糊弄,下值之后的爱好就是大街小巷溜达,四处招猫逗狗。说好听是一团孩子气,
说难听就是京都纨绔。他不只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捧回给她,就连捡了根平直的树枝,
都能拿到她面前炫耀。崔婧权当没看见,视他如无物,然而这根本不影响他的热情,
拎着那根树枝就在她面前孔雀开屏,展示他的功法。崔婧自己都能上手舞两招,
舒展功夫虽然尚可,但在她面前也构不成惊艳。庭院中隔着数米,两人遥遥相望,
崔婧将舒展脸上期待和跃跃欲试的神色尽收眼底。换做从前的她,不是冷嘲热讽一番,
就是抢过树枝给舒展回敬两招,让他不要小瞧于她。可现如今,她什么反应也没给,
只面无表情地扭身回房。自从破相和退婚之后,崔婧的性情大变,寡言少语,
甚至一度想不开寻过短见。用妹妹的话说,她像是常伴青灯古佛左右,
等闲琐事已经激不起她的情绪波动。若是普通男子,哪怕再怎么抱着夫妻好好过日子的念头,
也会被崔婧这块寒冰冻僵,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偏偏舒展这人好似听不懂人话,没脸没皮。
无论她如何冷脸,他都能嬉皮笑脸地把话说完,还胡搅蛮缠地逼迫她按照他的方式行事。
6她刻意***脸上的瘢痕问他,自己是不是很可怖,
他则立刻推出他之前买了还没动过的黛盒,说要亲自给她试试这黛盒的效果。
他用饭总有说不完的话,她嫌他过分聒噪,还总给她碗里布菜,就在下午随便塞两口点心,
向他宣称自己过于丰腴,今后都不再用晚饭。他先是要求她正常用饭,无果后,就耍无赖,
要求她把节食那顿挪至中午,总之一定要她陪着一起用晚饭。被她无情拒绝之后,
更是直接勒令小厨房,断掉她早饭之后的吃食,逼得她改口放弃减肥,一日三餐正常用饭。
万里无云,他在休沐日拽着她出门赏花。下雨天,他非要逮着她开窗赏雨。月圆夜,
他抓着她出门赏月。晴雨阴雪,阴晴圆缺,好似就没有他欣赏不来的美景。流行的话本,
精巧的钗环,街边的点心,好斗的蟋蟀,他下值回来时鲜少空手而归……换做旁人,
大概早就被舒展的用心打动,哪怕做不到郎情妾意,好歹也相敬如宾。可崔婧不只不领情,
还十分厌烦舒展打扰她平静的生活。这人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不琢磨如何娶心爱之人,
在她这里装什么恩爱夫妻?“听说舒家家风严正,郎君你婚前连通房都没有。现你我已成婚,
不如我做主,给你纳两房小妾?”此话一出,舒展腮边的笑意霎时敛得一干二净。
偏崔婧睁眼瞎似的追问,“郎君之前酒醉提到的喜欢的那名女子,是否已经婚配?
如果家世清白,我可以帮你。”舒展的脸色像是打翻颜料般惨不忍睹。良久,他才抖着唇,
丧气道:“不必,此事难以圆满。”原是如此,看来舒展心心念念的女子,
不是已经嫁做***,就是身份过于不堪,连妾室都不能。崔婧神色复杂,
难得产生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想来舒展近段时日在她身上如此用心,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那郎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可尽力而为。”舒展却像是初次认识她一样打量她,
唇边难得勾出一个嘲讽的笑:“都说娶妻当娶贤,看来我妻是当中佼佼者。只是,
婧娘怕是忘了,你我尚且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吧?”崔婧脸色骤变。
半年来两人同寝都安然无恙,她以为已经在此事上达成共识,
不约而同地为心仪之人守身如玉。而今舒展是何意?是随口一提,还是真有此意?
迎着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崔婧忽生怯意。然好胜的本能迫使她不愿在此时低头,
故作淡然道:“那有何难?”“只是,纳妾方是正经……”崔婧话没说完,
一双有力的长臂伸了过来,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
往日带笑的声音此刻正贴在她的耳边,变得低沉而危险:“不难就试试。
”7崔婧本能地要抬手推拒,却想起她为人娘子的义务,
想起她要让舒展厌恶她却又不至于休妻的目的。于是她收回了手,
决定要在床榻间当无动于衷的败兴死尸。然而未经人事的崔婧实在低估了舒展的热情黏人,
高估了自己的本能反应。一呼一吸间皆是对方身上清浅的青草药膏香气,
她的漠然在蛮力的挞伐中,彻底支离破碎。云消雨散,她无力地捂住脸,
亡羊补牢地和舒展提起纳妾之事。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婧娘,
我观你平日待长辈也并不热络,怎么现在这么急于在他们面前争得贤名了?
可是听了什么谄媚之言?不过,此事你怕是打错了算盘。
我们舒家最怕的就是宠妾灭妻的行径,一般都要正妻诞下子嗣后方能纳妾。你再提这个,
我怕是要误会你在变相向我讨要孩子。”崔婧麻木度日,平日对舒家的事情并不上心,
还是第一次听说此等家规。不过,现在回忆起来,身为嫡长子的舒倾往上,
确实没有庶出的兄姐。生子如闯鬼门关,崔婧自然不可能给舒展生儿育女。
只是这话饶是她这种心思简单之人也知道,是不能够直接说出口的。否则,
迎来的可能就是直接的休妻。家族还要倚靠她这桩姻亲和舒家攀附关系,
归家之后不仅会让父母担心,还再也见不到舒倾。思来想去,只能等上几年,
等他们发现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后,舒展方能光明正大纳妾。“那真是难为夫君,
要日日面对我这样丑陋的一张脸。不能纳妾,不如你挑几个貌美婢女,将她们收房?
”崔婧自觉自己这话说得熨帖,谁知舒展一贯清朗的神色即刻变得阴翳。
只见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不怀好意地俯视她:“怎会难为?婧娘你若是丑陋,
那京都可真是没有美人了。何况,我尚且还没厌弃你呢!”舒展何止是不厌弃,
白日在她这里得了白眼,晚上就尽情地在她身上讨回来,把这当做有来有往的游戏,
玩得不亦乐乎。崔婧抗拒身体失控的感受,只能不停找借口推拒。然而舒展充耳不闻,
自顾自定下一周三次的规矩。崔婧不愿,他就把推拉当做热身活动,和她在床榻翻滚玩闹,
最后视情况是否要真刀真枪上阵。她故意发作,和他大吵,搬去偏房就寝。
他明面上并不阻拦,然而夜半一定会发现身上多了不属于自己的四肢。
她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把他打醒,磨牙切齿地琢磨到底要如何摆脱他,
他却睡眼惺忪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这里的褥子不够软,做噩梦了?没事,我在,睡吧!
”一拳挥在了空气中,崔婧怄得睡不着。次***一改往日的冷淡,
殷切地给舒展挑了好几匹布料,说是要和婢女一起给他做衣裳。霜色、天青色、艾绿色,
全是舒展衣柜里罕见的衣料颜色。他不够白皙,且习武,
平日都习惯玄青、靛蓝之类更耐脏些的颜色。待到舒展看清其中一匹布料的花纹之后,
黝黑的眼眸中风云搅动,山雨欲来,语气也难得有些凌厉:“这匹布料好似有些眼熟啊?
”8崔婧会心一笑,她还怕舒展认不出来呢!“郎君好眼力!大哥前段时间出席家宴,
身上穿的长袍就是这批料子呢!”闻言,舒展的面色沉得让人不忍直视。崔婧假意未察,
佯装困惑地火上浇油:“郎君不喜欢吗?我观那玉带长袍一衣袂飘飘,煞是好看呢!
”等了好一会儿,舒展的怒意突然如流沙般消解,
挂上崔婧最习以为常的爽朗笑容:“婧娘眼光极好。只是珠玉在前,
我怎么也穿不出大哥的风骨,还是不要东施效颦的好。换匹别的料子吧!”不应该啊?
哪怕舒展这莽人看不出她对舒倾有意,也不可能不介意她曾经和舒倾定过亲的事情吧?
怎会如此?不是说男子的占有欲最是磨人吗?“可我就觉得大哥的那件袍子好看!
”舒展眉心直跳,他的宽容大度终于破功,
黑白分明的眼眸阴恻恻地锁住她明艳的脸:“婧娘到底是喜欢那件袍子,
还是喜欢穿袍子的人?”崔婧暗喜,她早就想过他一怒之下开始冷落她,
不久之后再带着新欢归府的画面。她摆出下午对镜演练过许久的仓惶心虚之态:“郎君,
婧娘已经嫁与你,你在说什么呢!”舒展眸光几变,落在崔婧眼中,
像极了在思索要如何将她千刀万剐。然而他最终只是重重地叹气,
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知道就好。”“你不生气?”话音刚落,
崔婧立刻意识到她露出了马脚。“婧娘希望我生气?”舒展的双眸亮起,露出玩味的笑容,
“那我高兴得不得了呢!说明你在乎我,重视我。”“说来这还是婧娘第一次关心我,
第一次要给我做衣服呢!”舒展抓住她的手,越说越神采飞扬,越说越浮夸,
“平时都是我在说,难得见婧娘你主动和我搭话,我甚是欢喜……”这个戏精!
她算是发现了,哪怕面前站着的是心如止水的和尚,也能被舒展折腾得心情大起大落。
崔婧越想越恼,抽回手气鼓鼓地往外走。偏偏舒展像是没看出她的膈应,
还要扬声问她:“婧娘,长袍还做吗?不用给我量体吗?”崔婧应都懒得应,
她都能猜出来他会作何反应。若是她半途而废,他必定会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状。
若是她让婢女给他量体,他必定会满脸羞涩地说,这等亲密之事怎么好假借他人之手。
应对此等厚颜之人,最好的对策就是当耳旁风。不过,困扰崔婧之事,最终还是得以解决。
起因是舒展睡相过于霸道,抢了被子导致崔婧风寒高热,温度一直降不下来。舒展着急之下,
夜半三更请出宫中相熟的不当值的太医。太医诊断开药的同时,提醒他,
避子可采用其他方法,阴寒之物不可多服,否则会伤及身体根本。等崔婧退烧清醒后,
对上的就是舒展困倦的双目和凝重的面色。当时的她虽然高热,但并没有陷入昏迷,
因此太医的话她还是有印象的。子嗣为大,舒展必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此事无从辩解,
她只能睁着眼睛,不动声色地静待他的滔天怒火。舒展倒是没有急于发作,
给她喂了两杯水之后才沉声发问:“你在服用避子的药吗?”“嗯。”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舒展没有等来任何辩解,自嘲一笑:“婧娘,你能告诉我,
你是不愿生儿育女,还是只是不想给我生儿育女?”9“不知道,我并没有嫁与他人。
”“你倒是诚实。”舒展失笑,目光黯然,“也是,此事明明有很多转圜说法,惧怕产子,
身体不好想等多两年……”他的声音发颤,“但,你连骗我都不屑!”崔婧低垂着眉眼,
不发一言。舒展眸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一潭死水。他攥着手心,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人,
良久才苦笑出声:“我早该想到的,我与你做那事,你都总是百般推拒,
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为我生儿育女呢?”他嗓音中恨意倾泄,“我早该想到的。
”崔婧手指下意识蜷了蜷,也不知道是被舒展的愤怒感染,
还是有些害怕接下来等待的那纸休书。打从决定嫁入舒府,
她打的就是在一方庭院里孤独至死,偶尔能够见到意中人,旁观他子孙满堂的一生的主意。
而今算盘即将落空,怅然和迷茫都理所应当。崔婧的无动于衷彻底激怒舒展,
他似乎再也无法和她共度一室,干脆拂袖而去。她本以为很快能等来那一纸休书,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舒展遣人收拾东西搬入偏房,真正如她当初所愿。不知为何,
她心中并没有腾起预想中的喜悦。她直觉此事不会这样轻飘飘地揭过,
总觉得头顶挂着悬而未决的铡刀,让她时不时心慌。很快,崔婧发现,
这或许是舒展更隐秘更磨人的报复手段。自幼千娇万宠长大的崔婧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丝毫没有意识到,宅院中,女子是要靠夫君的宠爱才能立足的。舒展本就是庶子,
崔婧与婆母的关系又极其一般,单是下人的踩高捧低就够她喝上一壶。
就算她能容忍生活质量的下降,也很难抵抗来自外人的攻心。自从崔婧破相之后,
就十分抗拒出席世家的宴会。饶是婚后舒展专门请了妙手丹青的画师,
每次宴前花费一个时辰将增生的瘢痕化成别具一格的荆刺玫瑰,
也没能阻挡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议论。年少跋扈,德才兼疏,意外毁容,
曾经与京都女子第一梦中情人的舒倾有过婚约,
后又嫁与舒倾庶弟……这当中的哪一条都足以让崔婧成为焦点。真正招人恨的是,时移世易,
为人娘子的崔婧性情大变,再不似从前那样冲动易怒,与人当众争吵,
但她那个没出息夫君却好似生怕她受丁点儿委屈,
总是隔三差五地不顾礼仪令婢女找借口把她带离女眷席。
不少夫人闺秀都见过这对少年夫妻悄然离席主人组织的宴会,信步闲庭地携手在花园瞎逛,
怎么都不愿分开的场景。虽嫁与的是庶子,却是唯一的正妻,房中连通房都没有,
这样恩爱两不疑的好运气,自然让崔婧成为众矢之的。
崔婧以往听见这些与真相南辕北辙的传言,总是嗤之以鼻。舒展哪是怕她在宴席上受委屈,
分明是胸无点墨、朽木不雕的他在男眷席如坐针毡,又无法名正言顺地拒绝出席,
所以才总拉着她在花园里躲懒。“横竖无人的诗能超过由古至今的大家,还有何好作?
争名夺利,无聊至极,还不如欣赏这只开一季的美景。
”崔婧始终记得舒展那恹恹中带着不屑的眼神。而今别提相携离席,
两人连对视都许久没有过。旁人对于这些变化总是分外敏锐,
因此崔婧没少听见如下挖苦言论:“果然,自古男儿多薄幸。以她的品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