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准备好了吗？”

“明天就要手术了，一分都不能少。”

电话里，医生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我挂了电话，心脏咚咚直跳。

深吸一口气，我走向那个藏着全家希望的柜子。

可当我打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那张存着五十万的银行卡，不见了。

“钱呢？”

我的声音在发抖。

客厅里，妻子刘燕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听见我的问话，眼皮都没抬一下。

“什么钱？”

“爸的手术费！那张卡！”我冲到她面前，几乎是吼出来的。

五十万。

那是我爸半辈子的积蓄，也是他躺在病床上唯一的指望。

刘燕终于有了反应，她关掉电视，慢悠悠地站起来。

“哦，那钱啊。”

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平静得可怕。

“我拿去用了。”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用了？

“你用哪儿了？”我死死地盯着她，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是我爸的救命钱！”

刘燕终于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失控有些不满。

“你吼什么？”

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浩哥出来了，他刚从里面出来，身无分文，没个落脚的地方，多可怜。”

浩哥。

陈浩。

一个我只在结婚照的角落里，和刘燕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的男人。

她的“好大哥”。

一个因为聚众斗殴，进去蹲了五年的混混。

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灼热又刺痛。

“所以，你就把我爸的救命钱，给了他？”

“什么叫你的？那也是我的！”刘燕的声音也拔高了，脸上浮现出一种被冒犯的委屈，“我们是夫妻，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再说了，浩哥不是外人！他当年多照顾我，要不是他，我早就被学校那帮小混混欺负死了！”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仿佛在说一个英雄。

我只觉得荒谬，和刺骨的寒冷。

“他照顾你？他把你带进了KTV，让你差点被他那帮兄弟……”

“你闭嘴！”

刘燕猛地尖叫起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我脸上。

**辣的疼。

“不许你那么说浩哥！那是个意外！后来浩哥不是为了我，把那几个人都打进医院了吗？他就是为了我才进去的！”

她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他为了我，坐了五年牢！五年！你懂吗？”

“我拿五十万给他，让他东山再起，有什么不对？！”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夫妻？

在她心里，我，还有我那个躺在病床上等死的父亲，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刚出狱的罪犯。

“刘燕，”我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那是我爸的命。”

“钱没了，我爸就得死。”

刘燕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坚定。

“医院那边……你再去说说好话，拖一拖嘛。”

“你爸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几天。”

她走过来，伸手想拉我的胳膊，被我一把甩开。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浩哥现在是关键时期，我必须帮他！”

“等浩哥的生意做起来了，别说五十万，五百万都能还给你！”

她画着一张可笑的大饼，自己却深信不疑。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让他还钱。”

我看着她，只说了四个字。

“现在，立刻，把钱拿回来。”

刘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钱刚给浩哥，怎么要回来？你让我怎么开口？”

“那我不管。”我盯着她的眼睛，“你拿走的，你去要回来。明天早上之前，我看不到钱，刘燕，我们之间，就完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摔门而出。

走廊里，我的腿一软，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刘燕发来的信息。

“江风，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了钱，你连我们的感情都不要了。”

“在浩哥和我爸之间，你选了浩哥，你还有脸说我？”

我打字回复。

信息还没发出去，她的第二条又来了。

“我告诉你，钱不可能要回来。浩哥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比你，比你爸都重要。你要是敢去找浩哥的麻烦，我跟你没完！”

那一瞬间，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彻底碎裂。

好。

真好。

我慢慢地站起来，删掉了刚刚打好的字。

既然你选了他。

那就别怪我了。

我拨通了一个几乎没联系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哪位？”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豹哥，我是江风。”

“江风？”对方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哦……是你小子。怎么？你老婆又让你不痛快了？”

豹哥是我以前跑业务时认识的一个社会大哥，为人还算仗义，只是后来我结了婚，就断了联系。

“豹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陈浩，刚从城西监狱出来的，你认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浩？那小子啊……认识。怎么，他惹你了？”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拿了我一样东西。”

“我爸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