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我就坐在黑暗里，对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发呆。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全是过去的回忆。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用“母爱”这块遮羞布盖住的往事，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从小，家里但凡有一个鸡蛋，一定是躺在弟弟陈杰的碗里。

我妈会笑着对我说：“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

新衣服永远是陈杰的。

我只能穿他淘汰下来的，哪怕那件衣服已经洗得发白，袖口都磨破了。

我妈说：“男孩子家，穿那么新干嘛，有得穿就不错了。”

有一次，陈杰踢球打碎了邻居家最贵的那块玻璃。

他吓得躲了起来。

我妈找到我，不问青红皂白，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到邻居家门口。

她逼着我低头，替弟弟道歉，替他挨了邻居半个钟头的指桑骂槐。

回家的路上，她对我说：“你是哥，替弟弟扛事，天经地义。”

我考上大学那年，是村里第一个一本。

我爸激动得一晚上没睡。

我妈却锁着眉头，抱怨学费太贵，差点不让我去上。

她当着我的面，和我爸商量：“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还能给小杰攒点钱娶媳妇。”

是我爸东拼西凑，还卖了家里唯一一头老黄牛，才凑够了我的学费。

我工作后的第一笔工资，三千块，我一分没留，全交给了她。

她当着我的面，夸我孝顺懂事。

转过头，她就用那笔钱，给还在上高中的陈杰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

五年前，我升职成了项目主管，月薪五万。

我兴高采烈地告诉她，以后我每月给她一万块生活费，让她和我爸别再那么辛苦。

她笑得合不拢嘴，满口答应，说一定会好好把钱存起来，给自己和你爸养老。

我和林悦结婚的时候，靠着我们两个人的积蓄，***买了这套小三居。

我妈来参观，没有一句好话。

她阴阳怪气地说我自私，只顾自己快活，都不知道拿钱帮衬一下刚毕业的弟弟。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心脏。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林悦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

她没有开灯，就在我身边坐下，安静地陪着我。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开口。

“陈浩，愚孝不是孝。”

“那是自我感动式的伤害。”

“你以为你在回报亲情，其实你只是在喂养一头永远喂不饱的野兽。”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袋。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一直渴望的，那种平等的、无私的母爱，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一件不存在的奢侈品。

我在她眼里，或许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被爱的儿子。

我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为她宝贝外甥，哦不，她宝贝儿子陈杰无限输血的，成年提款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