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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糊着旧麻纸的破旧窗棂,在潮湿的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小薇悠悠转醒,脑袋依旧晕乎乎的,仿佛有潮水般的记忆碎片在不断冲刷着她的意识。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到额头一片残留的湿凉寒意——霎时间,昨日的一切清晰地回笼:冰冷的湖水、窒息的挣扎,以及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她真的穿越了。幸运的是,这家人似乎质朴而温暖。

随即,一股深切的怅惘攫住了她——原主去了哪里?如果她的灵魂来到了这里,那原主的灵魂能否去往现代?

若能代替她陪伴在现代的父母身边,或许她内心的负罪和牵挂便能减轻几分。

想到父母可能因失去独女,而一夜白头,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她低低叹息一声,彻底睁开双眼,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打量这个所谓的“家”。

日光之下,屋内的窘迫无处遁形。

屋顶的茅草稀疏杂乱,好几处破了洞,露出灰蒙的天空,像是绝望张开的嘴;

四壁的土坯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内里编织粗糙的竹篾骨架,冷风毫无阻碍地从中钻入。

林小薇透过她房里墙壁上的缝隙,看了出去。只见隔壁屋子中央是一口冒着微弱热气的大铁锅,是整间屋里唯一透着热气的物件。

昨日初醒,惊魂未定未曾细看,今日真切目睹,她才深刻体会到何为家徒四壁,何为艰难求生。

她的目光投向围坐在锅边的家人。他们正沉默地吃着简陋的早饭,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长期的营养不良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明显的痕迹。

昨天晚上,从这一家人的对话中,林小薇大致了解到,这家人女主人就是原身的娘——苏荷,男主人——林大山,大哥——林子轩,三妹——林小乔,最小的弟弟——林子杰。

此时,原身的爹娘和大哥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是被沉重的生活和无尽的劳作碾压后留下的烙印。

饭后,他们沉默地拿起角落磨损严重的农具,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融入门外清冷的光线中,开始了又一日的辛苦劳作。

这时,原身三妹林小乔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碗里是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零星飘着几片看不出原貌的野菜叶子。

“二姐,你好点了没?头还晕吗?”小乔的声音清脆,却带着超乎年龄的懂事,她将碗递过来,

“快起来喝点粥吧!”

林小薇看着这粥着实没有食欲,但还是接过粥碗放到了一旁。

“小乔啊!姐姐现在还不饿!吃不下!等会再吃!”

看着眼前不大,天真又懂事的小丫头。林小薇便想从她这里套套话。

“小乔!姐姐落水后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你能给姐姐讲讲家里的事吗?”

小乔顿了顿,“姐,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有一点零星的画面,一想头就疼……”

“姐,你别想了,我给你讲讲就是了,可别让自己受疼。”

只听小乔娓娓道来,“姐,我们家里孩子多,前几年爷爷生了场大病,拖了好久,咱家和大伯家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连好点的田地也都卖啦!”

小乔坐在床沿,又继续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不过咱爹和大伯人可好了!再难也没短过我们吃的。

虽然分家了,但大伯和大伯母心肠都好,两家好得像一家似的。

姑姑林秀嫁到镇上去啦,她婆婆偏心,在婆家过得有点难,还没娃娃呢…

二堂哥——子盛哥,在镇上学木匠,可厉害啦,一个月能回来两次呢!

还有那个皮猴子——子成哥,整天带着一帮孩子疯跑,是村里的孩子王!

现在奶奶身体还算硬朗,爷爷偶尔生病。

大伯家的小芳堂姐嫁得近,在隔壁村。日子还过得去……”

林小薇默默听着,小乔的话语为她拼凑出这个大家庭虽然贫苦,却和睦的画面。

林小薇从旁边端起那碗粥,指尖传来粗陶碗的微温,心中却五味杂陈。

碗中清澈的粥水,映照出她现在的小身板。

她又想起曾经自己在实验室里忙碌,在田野间调研,满怀雄心壮志要像袁爷爷一样为农学研究而奋斗一生。

没有想到一场意外,竟将她带到这食不果腹的时空。

然而,短短一日多,这家人笨拙却真挚的关怀,像一丝丝温暖的涓流,渐渐渗入她惊惶未定的心。

他们若知道眼前的亲人已换了魂灵,该是何等伤心?这个念头让她心生恻隐。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承接了这份血脉亲情,那么,保护他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便成了她不容推卸的责任。

她握紧手中的粗陶碗。碗壁的温热仿佛注入了她的血脉之中。

林小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她低头,将碗里那碗清粥一口一口,认真地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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