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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惹我,我疯起来连自己都烧。

腊八那天,我一把火点过灶房,一把火点过王妃的耐心,

还在王爷心口烫了个洞。

他们说我丑、说我贱,说我不过是个替身。

可最后,全府上下都得跪在我姐的牌位前——

包括那个亲手剖开她肚子的男人。”

我抱着姐姐的胳膊,像小时候她抱我那样,把她从烂泥里往外拖。

可她的胳膊冷得滑,一脱手,整个人又“噗通”摔回坑里,肚子上那道口子裂得更开,黑血顺着破布往外冒,里头空空的,啥也没有——我的外甥,那个应该哇哇哭的小肉团,被人掏走了。

风在坟头打着旋,吹得我眼泪倒流,鼻涕糊了一脸。

我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包住她的脸,那脸还漂亮,就是青得吓人。

我喊她:“陆云沅,你别装睡,你不是说生孩子疼完就带我去看花灯吗?”没人应。

我跪在地上,拿手指去合她的眼,合了三次,眼皮又弹开,像死不瞑目。

我骂她:“你瞪谁呢?瞪那个杀你的王八蛋?你倒是托梦告诉我名字啊!”

回答我的只有乌鸦叫。

我气得把坟边的烂木板砸过去,乌鸦飞走,翅膀扇我一身臭土。

我抹了把脸,抹到一手蛆,当场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吐完继续刨。

我得给她找块整布,找口薄棺,不然野狗来了,她连全尸都保不住。

可身上半个铜板没有,只有半块碎银子——***的“破身钱”。

我盯着那银子,想起两天前,她捏着我下巴说:“小贱人,脸划成这样了,还想挂牌?

行,去后院刷马桶,刷到接客为止。”我当晚就把银子藏在鞋底,逃了。

现在,这银子是我全部家当。

我把银子按在姐姐胸口:“姐,你先用,我给你买棺材,剩下的我给你买真相。”

说完这句,我自己都笑了。

真相多少钱一斤?

***那儿,一两银子买个清倌人的命;

王府里,一条人命大概值不了一纸奏折。

我得先混进去,得先活。

我把姐姐背到破庙,用草席盖了,磕了三个头:“姐,你先委屈一晚,明天我给你找床被子。”

回城的路黑得没底,我边走边拿石头在胳膊上划,划得血淋淋——脸已经花了,不在乎多几道。

我得让自己更丑,丑到没人想碰,丑到连鬼都怕。

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比鬼还吃人:瑞王府,我姐死前挂名的“外室”,她孩子爹的家。

城门五更才开,我蹲在墙根打盹,梦见姐姐挺着大肚子冲我笑,手里摇着拨浪鼓,鼓面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

我伸手想接,鼓“啪”一声裂了,血从裂缝里喷出来。

我惊醒,听见守城兵喊:“滚远点,臭要饭!”

我爬过去,把脸上血口子往灯下一送:“军爷,我找我舅,王府倒夜香,缺人不?”

那兵嫌恶地一脚踹开,我顺势滚进城门,撒腿就跑。

一路问,一路被骂,终于摸到瑞王府后门。

墙高得望不到头,我捡了块石头,在墙上划“正”字,划到第三道,门“吱呀”开了,倒夜香的老李头探出头:“小叫花,干嘛?”

我扑通跪下:“李爷爷,我姐病死了,欠您府里月钱,我来还,我来倒夜香,倒一辈子!”说着把鞋底那块碎银子双手举头顶。

老李头掂了掂,又瞅我脸,啧啧两声:“这疤瘌,鬼见了都愁——行,明儿寅时,来背桶。”

我磕头如捣蒜,额头磕出血,混进泥里,像个烂地瓜。

老李头摆手:“别磕了,再磕魂给我招来了。”

我咧嘴笑,血顺着牙缝流:“谢谢爷爷,我命硬,克不死人。”

当天夜里,我蜷在柴房,听前面丝竹阵阵,像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

我掰着指头算:姐姐是去年腊月进的府,今年八月“病故”,孩子足月,那就是说,她死的时候,孩子已经八个月大。

八个月,肚子鼓得像西瓜,谁能一刀剖开?谁有本事在王府里干这黑活,还把人扔乱葬岗?

我脑子里闪过一张脸——王妃,那个传说中“菩萨脸蝎子心”的女人。

可证据呢?我连姐姐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没保住。

我翻个身,把脸埋进臂弯,闻到一股馊水味。

我突然笑了:馊水好啊,臭啊,臭才能往花根底下钻,才能钻到那些光鲜人脚底下,把他们踩的泥刨开,看看里头到底埋了多少断指、多少死孩子。

我抱着膝盖,对着黑咕隆咚的屋顶发誓:“姐,你等着,我就是刨断十根指甲,也要把杀你的那人拖到你坟前,让他给你磕三个响头,再叫他给你孩子偿命。”

柴房门缝透进一线月光,像一把钝刀,劈在我脸上。

我伸手去接,接不住,却抓到自己一把乱发。

我扯下一根,绕在姐姐留给我的那枚破铜戒指上,死死打了个死结。

“姐,我先当丑丫头,再当疯婆子,最后当恶鬼。你别拦我,拦我我也听不见——我命是你给的,我现在把它豁出去,只换一件事:真相。”

夜香桶的臭味飘进来,我深吸一口,胃里翻江倒海,却笑得比刚才还大声:

以后我就跟这臭味过日子了,臭到王爷鼻子里,臭到王妃饭碗里,把他们一个个臭醒,谁也别想再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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