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带着一种冰冷的灰白。我坐在餐桌旁，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深褐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反复浇透过。

钥匙***锁孔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门开了，林薇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精致的套装，妆容也重新描画过，试图掩盖通宵未眠的憔悴，但眼里的血丝和那份强撑出来的镇定，像裂开的瓷器纹路，清晰可见。张哲没跟着，大概没那个胆子再踏进这扇门。

她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抬起，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傲慢，径直走到我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仿佛她依旧是这里的女主人。目光扫过我面前的咖啡杯，又落在我明显一夜没睡的脸上，她嘴角撇了撇，扯出一个混合着轻蔑和得意的弧度。

“想好了？”她开口，声音有点哑，但刻意拔高了调子，“陈默，我的条件很简单。公司股份，我要一半。这套房子，归我。另外，现金补偿五千万。一次性付清。”她报出数字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仿佛在敲定一笔微不足道的小生意。

我端起那杯冷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像吞下一块冰。我没看她，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赵刚连夜送来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离婚协议上。

“啪。”

我把协议推到她面前，动作不轻不重。纸张摩擦桌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林薇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她狐疑地瞥了我一眼，伸手拿起协议，目光飞快地扫过第一页。当她看到“净身出户”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时，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像被点燃的炮仗，“噌”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陈默！你疯了吗？！”她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手里的协议被她捏得变形，“净身出户？你凭什么？！就凭你昨晚看到的？我告诉你，那什么也证明不了！你休想！”

她胸口剧烈起伏，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我跟你五年！五年！最好的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现在你想用一张破纸就把我扫地出门？做梦！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我要找媒体曝光你！告你转移资产！告你……”

“告我什么？”我打断她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破了她的音浪。我抬起头，终于看向她，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告你婚内出轨我的助理？告你和张哲密谋窃取‘启明’核心算法，准备卖给星海科技？”

林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嚣张的气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她张着嘴，后面恶毒的咒骂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戳穿的恐慌。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核心算法！我……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指尖轻点屏幕。一段清晰的录音在空旷的餐厅里响起：

【“……必须拿到！他电脑里肯定有备份！那个‘启明’的核心代码！张哲，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拿到它，卖给‘星海科技’，他们开价够我们逍遥一辈子了！快想办法！”】

林薇自己的声音，带着急切的狠厉，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里。

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由惨白变成死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剥光衣服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狼狈和恐惧。

“要么，签了它，拿着你该拿的那点东西，滚。”我指了指协议，“要么，我把这个，连同张哲服务器访问日志的证据，一起交给警方和商业犯罪调查科。你猜，你和你的小情人，会在里面蹲几年？”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还有星海科技，他们会不会很乐意把责任全推到你们两个‘商业间谍’头上？”

林薇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跌坐回椅子里，眼神涣散，失魂落魄。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她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我毫无表情的脸，最后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手机上，仿佛那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像认命般，颤抖着手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陈默……”她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毕竟……”

“签字。”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打断了她拙劣的表演，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猛地一颤，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协议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她咬着嘴唇，带着巨大的屈辱和怨恨，几乎是闭着眼，在那份“净身出户”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歪歪扭扭，像垂死的爬虫。

我把签好的协议收回来，看也没再看她一眼。“给你三天时间，搬出这里。属于你的东西，带走。不属于你的，留下。” 我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处理一件报废的办公用品。

林薇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她踉跄着站起身，椅子被带倒也顾不上扶，像逃避瘟疫一样冲出了餐厅，高跟鞋的声音慌乱地消失在通往卧室的走廊里。

餐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和桌上那杯冰冷的咖啡。

我拿起手机，拨通赵刚的电话：“刚子，协议签了。准备后续手续。另外，帮我找个小办公室，地段偏点没关系，够安静就行。再注册个新公司壳子，名字……就叫‘磐石科技’。”

挂了电话，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城市彻底苏醒了，车流开始涌动。阳光刺破云层，照亮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也照亮我眼底深处冰冷的火焰。

净身出户？那点钱，买断五年和一个致命的教训，值了。真正的战场，现在才拉开序幕。

林薇和张哲以为偷走了“启明”的命脉？呵。他们偷走的，不过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一剂毒药。

几天后，我在城西一个旧工业园区的角落里安顿下来。“磐石科技”的牌子挂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办公室门口，里面除了几台二手电脑和服务器，空空荡荡。我遣散了大部分老员工，只留下几个绝对信得过的核心技术骨干，签了严苛的保密协议和竞业条款。

“老板，我们……接下来干什么？”负责算法的老周推了推眼镜，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语气有些迷茫和担忧。其他几个人也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同样的不安。公司刚经历剧变，前途未卜。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调出一份全新的、结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算法框架图。“忘了‘启明’。”我把屏幕转向他们，声音沉稳有力，“我们搞点新的。这个，叫‘基石’。”

老周凑近屏幕，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猛地亮了起来，呼吸都变得急促：“这……这是……全新的底层逻辑！我的天！这效率……这泛化能力……老板，你什么时候……”他猛地抬头看我，满脸的震惊和狂喜。

我摆摆手，打断他的激动。“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只有三个月窗口期。老周，你带算法组，全力攻坚‘基石’的核心模块。老李，硬件架构交给你，按我这份设计图来，要最快的速度做出原型机。钱不是问题。”我把几张打印好的图纸递过去。

办公室里低迷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留下的都是技术狂人，看到打败性的新东西，眼睛都冒着光，摩拳擦掌。

“老板，你放心！拼了命也给你搞出来！”老李拍着胸脯保证。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他们充满干劲的脸。“记住，磐石科技，现在不存在。你们手里的项目，是最高机密。签了保密协议的，该知道泄密的后果。”我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点头。

安排好核心任务，我走到窗边，看着工业园区外略显荒凉的街道。拿出另一部几乎全新的备用手机，插上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一个加密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货已离库，新仓待查。钥匙在老地方。】

发送对象：张哲。

短信发出，显示“已送达”。我删掉发送记录，拔出电话卡，掰断，扔进旁边的碎纸机。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将塑料片嚼得粉碎。

饵，已经撒出去了。现在，只需要安静地等待。林薇和张哲，还有他们背后贪婪的“星海科技”，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会迫不及待地咬钩的。

窗外的阳光照在工业园区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清晰的阴影。我靠在窗边，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如鹰隼。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