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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冰棒之约那年夏天我们分食最后一块冰棒,包装纸被风卷着贴在生锈的栏杆上。

你说“开学还坐同桌”,我咬着木棍点头,没看见你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

后来在不同的城市收到你的明信片,地址是你随口提过的中学。我写了满满三页回信,

贴好邮票才发现,你没留寄信人的地址。去年同学聚会在老教室,

你的座位上坐着陌生的学弟。我摸了摸桌角被我们刻过的歪扭笑脸,粉笔灰落在手背上,

像那年你转身跑开时,没说出口的“再见”。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时候,

晚风吹起了额前的碎发。校门口的梧桐树比记忆里粗壮了不少,枝桠交错着伸向夜空,

像极了那年林砚舟用手指在我笔记本上画的潦草星座图。“你看,这个是猎户座,

最亮的那颗是参宿四。”他当时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等以后我去南方了,咱们看到的还是同一颗星星。”那时候总以为“以后”是很远的事,

远到足够我们把“同桌”的约定重复无数遍,远到能把小卖部的冰棒从绿豆味吃到橘子味。

可原来时光是最不经等的,就像握在手里的冰棒,不知不觉就化了,留下黏糊糊的痕迹,

提醒你曾经拥有过。2 重逢的雨同学聚会后的第三个月,我去了南方的那座城市。

起因是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张明信片,背面的教学楼在记忆里已经模糊,

却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坐了六个小时的高铁,出站时正赶上一场骤雨。

南方的雨和北方不同,来得急,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我按着明信片上模糊的线索找那所中学,转了两趟公交,在一条种满香樟的巷口停住了脚步。

校门和照片里的样子差不太多,只是墙刷成了新的米白色。门卫是个和蔼的大爷,

听我说想进去看看,笑着挥了挥手:“进去吧,正好赶上放学,别乱闯就行。

”操场边的栏杆换了新的,不再是记忆里锈迹斑斑的模样。我沿着跑道慢慢走,

想象着林砚舟当年是不是也在这里跑过步,是不是也曾靠在栏杆上看云。忽然听见一阵哄笑,

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笑起来时,

嘴角会勾起一个浅浅的梨涡,像极了很多年前的林砚舟。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可那男生很快就和同伴跑远了,背影轻快,和记忆里那个转身跑开的少年渐渐重叠,

又慢慢分开。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卖部时,雨已经停了。屋檐下挂着五颜六色的冰棒,

老板是个胖阿姨,见我盯着冰柜看,热情地招呼:“要根冰棒吗?绿豆的卖得最好。

”我愣了愣,点了点头。接过冰棒时,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包装,忽然想起那个夏天,

林砚舟也是这样把冰棒递过来,指尖沾着融化的甜水。“阿姨,”我咬了一口冰棒,

甜味在舌尖漫开,“很多年前,是不是有个叫林砚舟的男生常来买冰棒?”阿姨想了想,

拍了下手:“哦,你说那个总穿白衬衫的小子啊?有印象!不爱说话,但笑起来特腼腆,

总买两根绿豆的,说是给同桌带的。后来好像转学了吧,挺久没见了。”给同桌带的。

原来他每次多买一根,是为了我。这个认知像颗糖,在心里慢慢化开,甜得有点发涩。

3 巷口再遇走出校门时,夕阳正穿过云层,给香樟树叶镀上一层金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我在巷口的咖啡店,

看见你了。”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攥着冰棒的手紧了紧,包装纸被捏出褶皱。

转身看向巷口,一家小小的咖啡店门口,站着一个穿浅灰色风衣的男人。

他比记忆里高了不少,头发剪短了,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可那双眼睛,

在夕阳下亮得像浸了光,和很多年前那个靠在栏杆上的少年,一模一样。林砚舟。

他就站在那里,手里也拿着一根绿豆冰棒,包装纸被风吹得轻轻晃。看见我望过去,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地陷下去,像把时光都揉进了这一笑里。

“好久不见。”他走过来,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刚才在里面就看见你了,没敢认。”我看着他手里的冰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

忽然笑出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还是会在同一个地方,买同一种味道的冰棒。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声音有点发哑。“回来办事,顺便……”他顿了顿,

眼神落在我手里的冰棒上,“想看看这里。”没说出口的话,像夏天没说完的蝉鸣,

藏在风里。我们并肩站在香樟树下,谁都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啃着手里的冰棒。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忽然就想起那年夏天,

他说“开学还坐同桌”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原来有些犹豫,

是怕说出口的约定实现不了;原来有些转身,是怕告别说出来,就真的成了再见。

冰棒快吃完的时候,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递了过来。封面有点旧了,

是我当年最喜欢的蓝色,上面还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星星贴纸。“那年没来得及给你。

”他挠了挠头,耳根有点红,“里面写了……转学的事,还有地址。”我翻开笔记本,

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第一页就写着转学的原因——他爸爸工作调动,必须马上走。

下面是详细的地址,还有一行小字:“对不起,没敢说再见,怕你哭。

”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原来那封没寄出去的信,

他早就用另一种方式写好了;原来那个没说出口的再见,他一直记在心里。“林砚舟,

”我吸了吸鼻子,举起手里啃剩的冰棒棍,“你欠我一句再见。”他看着我,

眼里像落满了星星,亮得惊人。然后他举起自己手里的冰棒棍,轻轻碰了碰我的,

像很多年前我们碰着冰棒说悄悄话时那样。“再见。”他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风里,

“还有,好久不见,同桌。”巷口的风带着香樟的气息吹过,把冰棒的甜香送得很远。

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清脆得像回到了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我忽然明白,

有些告别不是结束,而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就像那年贴在栏杆上的包装纸,

终会被风吹到该去的地方,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实现。

手里的笔记本被攥得很紧,封面的星星贴纸在夕阳下闪着光。我抬起头,

看见林砚舟还站在那里,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的光比南方的夏天还要明亮。也许这个夏天,

我们可以重新分食一根冰棒,把没说完的话,慢慢说给风听。

4 未寄的信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夏天煮沸时,我和林砚舟分食最后一块绿豆冰棒。

塑料包装被撕开时发出轻响,甜丝丝的凉意混着柏油路蒸腾的热气漫上来,他咬了一口,

把剩下大半递过来,指尖沾着融化的冰液,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开学还坐同桌。

”他声音里裹着冰棒的甜,尾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含着冰棒点头,木质的棍儿硌着舌尖,

没敢看他的眼睛——那时候总觉得,他的目光太亮,像晒了一整个夏天的阳光,

落进眼里会烫得人慌。直到很多年后,我才在某个同样蝉鸣不止的午后猛然想起,

那天他说这话时,睫毛垂得很低,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风卷着冰棒的包装纸飘起来,

红白色的塑料片打着旋儿,最后贴在操场生锈的铁栏杆上,像枚被时光遗忘的邮票。

九月开学那天,我抱着书包在座位上等了整整一上午。阳光从窗棂爬进来,

在他空荡荡的椅子上投下光斑,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像极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

班主任走进来介绍新同学时,我盯着门口,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念完,

也没等来那个穿白衬衫的身影。同桌换成了扎马尾的女生,她好奇地问:“你在等林砚舟吗?

他转学啦,好像去南方了。”南方。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发亮,

可那个总爱靠在窗边看云的少年,却像被夏天的风卷走了,连句告别都没留下。

后来真的收到了他的明信片。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冬日,信封上盖着陌生城市的邮戳,

字迹还是那样,带着点潦草的张扬。他说那边的冬天不会下雪,

说学校门口有卖很好吃的糖炒栗子,说偶尔会想起我们一起偷溜出校门买冰棒的日子。

明信片背面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像是在傍晚拍的,能看到教学楼的轮廓,

还有远处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云。他没写寄信人的地址,只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像极了我们以前在课桌角刻下的那个。我翻出最厚的笔记本,写了整整三页。

告诉他我们换了新的数学老师,讲课总爱拖堂;告诉他校门口的小卖部涨价了,

绿豆冰棒要三块五一根;告诉他我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旁边的椅子再也没等来主人。

写完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寄往哪里。那张薄薄的明信片,像一只没有脚的鸟,飞来了,

却没留下可以返航的坐标。我把信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书桌最深处,

和那张明信片放在一起,像是藏起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再见到那间教室,

是在去年的同学聚会上。大家吵吵嚷嚷地说着近况,有人提议回母校看看。推开熟悉的门时,

阳光依旧斜斜地照进来,粉笔灰还在光柱里跳舞,只是课桌上的名字换了一批又一批。

林砚舟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学弟,正低头演算着数学题。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指尖轻轻碰了碰桌角——那里的刻痕已经很浅了,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

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笑脸,左眼是我刻的,歪歪扭扭,右眼是他补的,

带着点得意的工整。学弟抬起头看我,眼里满是疑惑。我慌忙收回手,

才发现手背上落了一小撮粉笔灰,白得刺眼。就像那天,他背着书包跑出校门,

我在后面喊他的名字,他回头挥了挥手,风掀起他的衣角,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

可他只是笑了笑,转身就跑远了。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缩成一个小点,

消失在街角。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他的笑容里藏着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直到很多年后,在这间落满尘埃的教室里,望着那撮粉笔灰,才忽然明白——有些告别,

是说不出口的。就像那年夏天没吃完的冰棒,没寄出去的信,还有那个刻在桌角的笑脸,

最终都被锁进了时光里,成了只有风知道的秘密。聚会散场时,有人提起林砚舟,

说他毕业后就去了国外,很少联系了。我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

像极了明信片背面的那张照片。也许有些再见,并不需要说出口。就像那个夏天的风,

吹过了,就散了。可那些一起分食过的冰棒,一起刻下的笑脸,却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

无论走多远,都在那里,提醒着你,曾经有过那样热烈而明亮的时光。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通讯录里有一个存了很多年的号码,从来没打过,也没删过。

屏幕亮起来,映出我自己的影子,忽然很想发一条信息,就问他:“南方的夏天,

还能吃到三块五一根的绿豆冰棒吗?”只是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有些话,

错过了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好像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南方的夏夜总带着点黏糊糊的热,

香樟树的影子在路灯下晃啊晃,像极了那年教室后墙被风扇吹得摇摇晃晃的世界地图。

林砚舟把那根啃剩的冰棒棍扔进垃圾桶,转身时带起的风拂过我手腕,有点痒。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坐会儿?”我抱着那本蓝色笔记本点头,

纸页边缘被手指捻得发皱。他在我身边坐下时,椅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像极了我们以前坐过的那套旧课桌椅,总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被他用脚轻轻蹭出点声响来。

“其实……”他先开了口,声音被晚风滤得很软,“收到过你的信。”我猛地转头看他,

笔记本差点从膝盖上滑下去。他伸手扶了一把,指尖擦过我的手背,

像触到了当年那根冰棒融化的甜水,麻酥酥的。“怎么可能?

”我记得那信封连邮票都没处贴。“你妈寄的。”他笑了笑,指尖在膝盖上画着圈,

“那次同学聚会,她跟我妈聊起你,说你书桌里藏着封没寄出去的信,还附了张明信片。

我妈回家翻箱倒柜找着了,拍照发我的时候,我正在国外赶论文。”他顿了顿,

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云影在他脸上流动:“看到那三页纸的时候,正好是当地凌晨三点,

实验室的灯亮得像咱们教室的日光灯。我对着屏幕数你写了多少个‘林砚舟’,

数到第七个的时候,突然就想,当年怎么就没敢跟你说声再见呢?”我把脸埋进笔记本里,

纸页上有淡淡的墨水香,混着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像被阳光晒过的白衬衫。

原来那封困在时光里的信,绕了这么多路,终究还是到了他手里。“那你怎么不早点联系我?

”话出口才发现带了点委屈,像当年等不到他来上课的那个早晨,鼻尖泛酸。“怕打扰你。

”他声音低了些,“看你写新数学老师拖堂,写小卖部涨价,觉得你过得挺好的,

好像……也不怎么需要我这个突然消失的同桌了。”我想起明信片背面那片橘红色的云,

原来他看我写的日常时,心里也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就像当年我盯着他空荡荡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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