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他们头顶的气是灰黑色的,很脏。」
冰冷的雨水夹着风,不停地抽打在我的脸上。
我怀里,五岁的儿子虞不离(布布)仰起***的小脸,墨色的大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恐惧,只有一片全然的冷静。
我低下头,用自己早已湿透的身体,更加用力地将儿子护在怀里,轻声回应:「布布乖,我们很快就走。」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 A 市的夜空,短暂照亮了眼前这座规模宏大、气势逼人的顶级庄园。这里是虞家,是我的本家,也是困了我命格二十年的地方。
门铃在五分钟前就按响了。
厚重的雕花铁门上,可视电话的屏幕暗下去,再没有亮起过。
寒意顺着洗到发白的棉***料渗进身体,但我的眼神比这雨夜更加幽深、更加安静。我就这样站着,身形笔直,任凭雨水将我乌黑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终于,侧门「咔哒」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精致制服的女佣探出头,目光毫不掩饰地从上到下,把我滴水的发梢到沾满泥水的布鞋都打量了一遍。
那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轻蔑。
「乡下来的?等着。」
砰!
门被重重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布布的裤脚。
我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墨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我抬手,抹去儿子脸上的雨水,动作极为轻柔小心。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再次打开。
「姐姐!天呐,你怎么才来啊!」
一道刻意放软的娇柔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身影冲进了雨幕。
来人是虞初雪,那个占据了我人生二十年的假千金。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香奈儿白色软呢连衣裙,画着无懈可击的精致妆容,栗色的大波浪卷发散发着香气。
此刻,她那张甜美可人的脸上满是刻意表现出的心疼与焦急,正快步向我们跑来。
「快进来,快进来!怎么在外面淋着雨,淋坏了可怎么办呀!」
虞初雪热情地伸出手,想要拉我,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我湿透的衣袖时,又极快地收了回去,转而虚扶住她的手臂,确保自己华贵的衣裙不沾染上一丝雨水。
这番表演,毫无破绽。
我平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将自己和布布「请」进那座灯火通明、温暖宜人的客厅。
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香薰和红酒的气息,却驱不散我们母子身上的寒意。
我们湿透的狼狈模样,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虞家的核心成员都在。
坐在主位上的,是我的亲生父亲,虞氏集团的掌权人虞宏远。
他用一种全然物化的目光打量着我,眉头紧锁,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粗鄙。」
旁边,打扮雍容华贵的母亲林雅柔,连一个正眼都没给我,只是嫌恶地别过脸,生怕晚些时候到访的朋友看到自己有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儿。
而站在一旁,身穿阿玛尼高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是我的亲哥哥虞沉舟。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漠。
「既然回来了,就要守虞家的规矩。不要把乡下的坏习惯带回来,丢虞家的人。」
一道道目光,或轻蔑,或厌恶,或审视,沉重地落在这对刚从暴雨中走进来的母子身上。
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虞初雪站在一旁,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得意的神色,嘴上却还在扮演着善良的角色:「爸,妈,大哥,你们别这样……姐姐刚回来,还不习惯。」
然而,预想中的瑟缩、不安、甚至哭泣,全都没有出现。
在这一家子「亲人」的冷待中,我始终很平静。
只是将布布小小的身体完全护在自己身后,隔绝了所有不善的视线。
我抬起眼,墨色的眸子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声音不高,语速不快,但在寂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回来,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是来,守你们的规矩。」
一句话,让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虞宏远脸色铁青,虞沉舟镜片下的目光骤然变冷,就连林雅柔也终于忍不住回头,震惊地看着我这个二十年未见的女儿。
她怎么敢?
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女孩,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他们说话!
「妈妈,」布布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补充道,「他们的气,更黑了。」
我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别人或许只当是童言无忌,只有我知道,儿子天生灵感敏锐,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气」。
那是人心最真实的显现。
虞初雪的脸色白了白,但很快就恢复了甜美的笑容,主动上前打圆场:「哎呀,布布真可爱。姐姐,你们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房间我早就准备好了,明天我还会办个家宴,把你正式介绍给亲戚朋友们认识!」
她加重了「正式介绍」四个字的读音,语气里带着施舍和宣示主权的意味。
我没说话,只是牵着布布,跟着她往楼上走。
主楼梯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盘旋而上。
可虞初雪却领着我们,绕过主楼梯,走向了宅邸最深处,那条阴暗狭窄、专供佣人行走的通道。
最终,在一间最偏僻、采光最差的房间前停下。
「姐姐,你先和布布将就一晚,主卧那边还在通风,明天就好了。」虞初雪笑得歉意满满,梨涡浅浅,「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要见很多人呢。」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显得轻快而得意。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房间狭小、潮湿,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妈妈,这里不好。」布布皱起了小眉头,拉了拉我的衣角。
「嗯,是不好。」我蹲下身,用干毛巾仔细擦干儿子的头发和脸颊,「但我们只用它来睡觉。」
安顿好儿子后,我站到窗前。
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样。
【洞幽玄瞳,开!】
面前的物理世界褪去所有色彩,化为由因果线构成的黑白灰。
只有生命体会散发出不同颜色的「气」。
普通人是驳杂的白色,而整个虞家庄园,都被一层浓郁的、代表着权势富贵的金光笼罩着。
但在这片金光之下,丝丝缕缕的灰黑之气盘根错节,深深地侵蚀着它。
那是怨气、贪念和败落的预兆。
我的视线穿透了墙壁,落在了主卧方向,那个刚刚离开的虞初雪身上。
在我的视野里,虞初雪头顶的气运是刺眼的金色,十分尊贵。
可那金色的根基,却是纯粹的黑色。
那是用邪道手段窃取的气运,外表华丽,根基却已经腐朽,不堪一击。
更让我在意的是,在那黑色的根基上,还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却极为阴邪的黑气。
那是……邪道的手段。
偷来的命格,靠邪术维持的富贵。
我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跳梁小丑。」
我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一只普通的玉镯。
看来,明晚的家宴,会很有趣。
……
另一边,回到自己奢华卧室的虞初雪,脸上甜美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怨恨和扭曲。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抓起桌上的水晶杯就想砸出去,但看到镜子里自己狰狞的面孔,又强行忍耐下来。
她深呼吸几次,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红线缠绕的木偶,木偶的背后,贴着一张写有「虞青梧」三个字的黄纸。
她拿出银针,狠狠地朝着木偶的心脏位置刺去。
可就在针尖即将碰到木偶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心悸让她手一抖,针掉在了地毯上。
「废物!」
虞初雪烦躁地咒骂一声,她感觉自己求来的这个咒偶,在那个小野种出现后,效果就减弱了许多。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声音里的怨毒再也无法掩饰。
「东西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虞小姐放心,是最新的『迷魂散』,无色无味,混在酒里,谁也察觉不了。只要喝下去,保管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最不知廉耻的事,到时候,不用你动手,虞家都会亲手把她扔进精神病院。」
虞初雪的脸上终于露出快意的狞笑,她对着电话,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明天晚上,我要让她,和那个小野种,身败名裂地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