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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晴是被一阵剧痛唤醒的。

那不是手术后伤口撕裂的痛,也不是过劳后心脏骤停的闷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劈开的剧痛。头痛欲裂,像是有一把钝口的凿子在脑仁里反复搅动。

紧接着,是刺骨的寒冷。不是手术室里恒温的清冷,而是带着湿气的、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却被一片晃动的黑暗所笼罩。

过了许久,瞳孔才慢慢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狭小、颠簸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稻草腐烂的霉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秽物臭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刀子。

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木板,随着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噔”声,无情地撞击着她的骨头。

手腕处传来铁器冰冷的触感和摩擦的痛楚,她低头一看,一双不属于她的、纤细瘦弱的手腕,正被一副沉重的铁镣牢牢锁住。

这不是她的手!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她那双手,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得极好,指节修长,皮肤细腻,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双握了二十多年手术刀、能与死神竞速的手,稳定而有力。

可眼前这双手,骨节伶仃,皮肤上满是青紫的伤痕和污垢,分明是一个少女的手。

她是谁?我在哪里?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那把在她脑中搅动的“钝凿”猛然发力,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她的脑海。

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父亲,大周朝的户部侍郎,林文渊。

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是她从小长大的家。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是她唯一的弟弟,林景明。

……

然后,画面陡转!

无数手持刀兵的官差冲入府邸,圣旨宣读的声音冰冷无情。

父亲被冠以“贪墨军饷,以致边防空虚”的滔天罪名。金银被抄,家仆被卖,往日繁华的林府转瞬间沦为人间地狱。

原主,这个同样名叫林晚晴的十六岁少女,在亲眼目睹父亲被押入天牢后,悲愤攻心,一头撞在了囚车的木栏上,香消玉殒。

“……原来是这样。”

林晚晴,四十二岁的心外科主任,在手术台上燃尽了自己,却在一个十六岁的罪臣之女身上,获得了重生。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境地。这是一辆押送流放犯人的囚车。而她的目的地,将是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苦寒之地。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上一秒,她还是站在医学金字塔顶端的权威专家,受人敬仰;这一秒,她却成了一个家破人亡、前途未卜的阶下囚。

但四十二年的心智,二十多年的外科医生生涯,早已将她的神经磨砺得比钢铁还要坚韧。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名为“冷静”的职业本能迅速占据了高地。

她开始像分析一台复杂的术前病例一样,分析自己的处境。

诊断: 魂穿异世,身份为罪臣之女,正被押送流放。

身体状况: 宿主十六岁,因撞击导致头部外伤,身体极度虚弱,长期饥饿,伴有严重营养不良。

外部环境: 恶劣。囚车空间狭小,卫生条件极差,食物和水源短缺,同行囚犯情况不明,押送官吏态度不明。

核心问题: 如何在流放途中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脑中的剧痛和胃里的翻江倒海,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囚笼。囚车由粗糙的木栏钉成,四面透风。除了她自己,角落里还蜷缩着几个同样形容枯槁的囚犯,脸上写满了麻木和绝望。

而就在她的怀中,一个瘦小的身躯正紧紧地依偎着她,身体烫得惊人。

是原主的弟弟,林景明。

林晚晴的心,骤然揪紧了。她不再是那个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工作狂。从现在起,这个气息奄奄的少年,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她必须守护的责任。

她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将弟弟搂得更紧了一些,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去温暖他。

黑暗中,林晚晴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前世,她用手术刀救人,却救不了自己的人生。这一世,她身陷囚笼,一无所有,但只要她脑中的知识还在,那双外科医生的手还在,她就还没输。

活下去,带着弟弟活下去。

然后,查清父亲冤案的真相,为林家洗刷冤屈。

囚车颠簸向前,前路是一片未知的黑暗。但林晚晴知道,她的战斗,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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