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言不发，领着苏晚走上宽阔的旋转楼梯。地毯很厚，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二楼的走廊更长，两侧的门都紧闭着，像藏着无数秘密。

直到走到尽头，一扇门被推开。房间很大，布置得精致奢华，但却冷得像没人住过一样。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一半，外面暴雨的痕迹偶尔被闪电照亮。

“这是您的房间。”管家语气平板，没有一丝起伏，“浴室里有换洗衣物。傅先生吩咐，请您清洗干净，换好衣服后下楼用晚餐。”

他微微躬身，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合上，锁齿扣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晚独自站在房间中央，雨水从她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深色。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支票，三十万这个数字有点模糊。她把它对折，再对折，小心翼翼地塞进湿外套的内袋，按了按。

浴室里蒸汽氤氲。花洒淋浴头掉落出来的热水冲刷着苏晚冰冷的皮肤，为她在这个寒冷的雨夜带来了短暂的温热。衣架上放着崭新的女式睡衣和一件丝质睡袍，都是柔和的浅色，标签还没拆。尺寸完全合适。

她穿上女士睡衣，布料柔软得不像话，贴在她粗糙的皮肤上，有点不真实。

镜子被水汽蒙住，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面部轮廓。她伸手抹开一片，平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角因为哭过而微微发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这张脸，确实像照片上的苏千忆。但现在，它只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楼下餐厅，长桌足以坐下二十人。傅沉渊已经坐在主位。他换了一身深色居家服，正在看着一份文件，手边放着半杯红酒。灯光只照亮了他那一小块区域，其他地方都陷在昏暗里。

苏晚站在餐厅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他没抬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过来。

她走过去，在他示意的位置坐下。那个位置离他很远。女佣沉默地上前，为她摆好餐具。

晚餐很精致，一道道送上来。苏晚拿起刀叉，动作有些迟疑。她饿了，但从昨天到现在，精神一直紧绷着，根本尝不出味道。

“她吃饭时从不弓着背。”傅沉渊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晚猛地一愣，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他依旧看着文件，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餐厅里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她试着学记忆里照片上苏千忆的样子，小口咀嚼，动作放慢。但这感觉别扭极了，像个蹩脚的提线木偶。

一份甜点被送到她面前。是一盒精致的慕斯小蛋糕。

她吃了一口，太甜了，甜得发腻。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她喜欢吃甜食。”傅沉渊放下文件，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冷冷的，“尤其是这一款。每次都会吃完。”

苏晚拿着勺子的手顿在半空。

“吃掉它。”他命令道，语气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苏晚看着那盒精致的甜点，胃里一阵翻涌。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机械地把那甜得发腻的东西全部塞进嘴里。喉咙像是发出了无声抗议，让她难以下咽，她只能强迫自己咽下去。

吃完最后一口，她放下勺子，指尖微微发颤。

傅沉渊似乎满意了，重新拿起文件。“明天会有人来教你。她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笑。”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最好快点学会。”

晚餐结束。傅沉渊起身离开，没再看她一眼。

女佣引苏晚回房间。经过书房时，门没关严，她看见里面巨大的显示屏亮着，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在花园里荡秋千，笑声清脆悦耳，是苏千忆。

只是匆匆一瞥，门就被女佣体贴地带上了。

回到那个冰冷华丽的房间，苏晚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丝质睡裙***地面，她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

窗外的雨好像小了些，但敲打玻璃的声音依旧持续不断。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刚才吃甜点时沾上的一点奶油还没完全擦干净。

她慢慢把指尖擦干净。

这里的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巨大的房子，冰冷的男人，还有那个无处不在的她以及“她”的影子。

但她口袋里那张支票的硬度又在提醒她，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