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是被猪圈里的拱食声吵醒的。

不是做梦，是真真切切的猪叫。

她被杨老实和王秀莲扔进了猪圈，就因为家里丢了十块钱。

那十块是王秀莲藏在床板下的，准备给杨强买新游戏机的钱，昨天晚上翻出来时没了影。

杨强当即就哭嚎着指认杨茉：“肯定是她偷的！”

“她前几天还想跑，肯定是想偷钱当路费！”

杨茉当时正在喂猪，手里还攥着猪食瓢，听见这话浑身一僵。

当即辩解道：“我没偷，我连你们屋门都没进过！”

“不是你是谁？家里就你最不安分！”王秀莲冲过来，一把夺过猪食瓢摔在地上。

碎片溅到杨茉的脚背上，划出血印子也不管。

“肯定是你记恨我们打你，偷了钱想跑！”

“我看你是没挨够打！”

“赔钱货。”

杨老实没说话，直接去柴房找了根粗麻绳，上来就捆杨茉的手。

杨茉拼命挣扎，喊着自己没偷。

可杨老实力气大得很，几下就把她捆得结结实实，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爹！我真的没偷！你信我一次行不行？”杨茉眼泪都急出来了。

这家人从来不信她。

这一次，真的是冤枉。

“闭嘴！”杨老实瞪着杨茉，眼神冷得像冰，“家里除了你，没人敢偷钱！”

“今天就把你扔猪圈里，啥时候承认了，啥时候再出来！”

王秀莲在旁边帮腔，还踹了杨茉一脚：“就是！让猪跟你作伴，看你还敢不敢偷钱！”

“饿你几天，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杨强站在门口，偷偷看着这一切。

嘴角还带着点得意的笑，那十块是他偷的。

昨天趁王秀莲去做饭，他翻床板拿了钱，去镇上的网吧玩了一下午。

回来就谎称钱被杨茉偷了。

杨强知道，爹娘肯定会信他，肯定会罚杨茉。

杨茉被杨老实拖着往猪圈走，地上的石子硌得她膝盖生疼，后背的旧伤也被扯得发疼。

她看着那个又脏又臭的猪圈，里面的老母猪正哼哼唧唧地拱着食槽。

粪水顺着墙角流下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馊味。

杨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要！我不去猪圈！我没偷钱！”杨茉拼命喊着，可没人理她。

杨老实直接把她扔进了猪圈，“砰”的一声关上了圈门，还上了锁。

“好好在里面反省！啥时候说实话了，再给你饭吃！”王秀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杨茉摔在猪圈的泥地上，浑身都沾满了猪粪和脏水。

馊味钻进鼻子里，呛得她直咳嗽。

老母猪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

然后又凑过来，用鼻子拱她的胳膊。

粗糙的猪毛蹭得杨茉皮肤发痒，又带着一股恶心。

“走开！别碰我！”杨茉想推开老母猪，可手被捆着，只能往旁边挪了挪。

结果又蹭到了地上的粪水，衣服彻底湿透了，黏在身上，又冷又臭。

她靠在猪圈的墙角，看着头顶的铁丝网，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杨茉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命这么苦？

为什么不管她做什么，不管她有没有做错，都要被这样对待？

小妹被饿死了，她被冤枉偷钱，还要被扔进猪圈，跟猪一起住。

天色慢慢暗下来，杨镇的晚上很凉。

风从铁丝网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在杨茉身上，让她打了个寒颤。

身上的衣服又湿又脏，根本抵挡不住寒意。

只能蜷缩着身子，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

饿肚子的感觉也开始袭来。

早上杨茉只喝了半碗玉米糊糊，中午因为挨了打，王秀莲没给她饭吃。

现在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胃里空荡荡的，像有只手在里面抓，又疼又烧。

杨茉想起以前小妹饿肚子的时候，总是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道：“姐，我饿。”

那时候她还能找个红薯偷偷给小妹吃。

可现在，小妹不在了，她自己也被困在猪圈里，连一口吃的都没有。

半夜的时候，杨茉听见院子里传来王秀莲和杨强的笑声。

杨强喊道：“娘，我还要吃鸡腿。”

王秀莲笑着说道：“吃吧吃吧，多吃点，明天娘再给你买。”

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杨茉心上。

她捂着肚子，蜷缩得更紧了。

同样是孩子，为什么杨强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而她和小妹，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第二天早上，王秀莲来喂猪，提着一桶馊水倒进食槽。

老母猪欢快地拱着食，馊水的味道更浓了。

杨茉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可没东西可以吐！

只有一肚子苦水。

“赔钱货，想明白了没？钱是不是你偷的？”王秀莲靠在圈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屑。

“我没偷。”杨茉声音沙哑。

因为饿和冷，她的嗓子已经哑得不行了。

“还嘴硬？”王秀莲撇了撇嘴，“行，那你就继续在里面饿着吧，啥时候想通了再说！”

说完，她转身就走，连一口水都没给杨茉留下。

接下来的两天，杨茉就这么在猪圈里饿着。

白天，太阳晒得猪圈里像个蒸笼，馊味更重了。

杨茉浑身都在冒汗，口渴得厉害。

嘴唇裂得全是口子，一说话就疼。

晚上，又冷得要命。

杨茉只能缩在墙角，靠发抖来维持一点体温。

饿肚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开始是胃里疼，后来就变成了麻木。

再后来，杨茉开始出现幻觉。

总觉得眼前有馒头和面条，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开始想，要是能喝一口猪食槽里的馊水也好，至少能缓解一下口渴和饥饿。

可杨茉还是忍住了。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没偷钱，凭什么要承认？

她要活着，要等着他们发现真相，要等着能离开这里的机会。

第三天下午，杨茉已经快撑不住了。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只能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老母猪好像看出她不对劲，凑过来，用头轻轻蹭她的胳膊，像是在安慰她。

杨茉看着老母猪，突然觉得很可笑。

现在，唯一对她有点善意的，竟然是一头猪。

就在杨茉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是张婶的声音，张婶好像在跟王秀莲吵架。

“秀莲！你赶紧把茉茉放出来！”

“她都在猪圈里饿了三天了！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张婶的声音很激动。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王秀莲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你家的事？茉茉是条人命啊！”

“我昨天去镇上买东西，看见强子在网吧里玩，手里还拿着新玩具。”

那玩具一看就不便宜，说不定钱就是强子自己拿的，你冤枉茉茉了！”

杨茉的心猛地一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竖起耳朵听着。

“你胡说什么！，我家强子怎么会偷钱？”王秀莲的声音有点慌了。

“我没胡说！镇上网吧的老板都跟我说了，强子这几天天天去，还买了不少零食！”

“你赶紧去问问强子！别再冤枉茉茉了！”

接着，她就听见王秀莲喊杨强的声音，还有杨强哭哭啼啼的声音。

没过多久，猪圈的门被打开了。

王秀莲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

杨茉看着王秀莲，心里只有一片冰冷，无比怨恨。

她清楚，要不是张婶发现了真相，自己可能真的会饿死在猪圈里。

王秀莲走过来，解开了捆着杨茉的绳子，语气很生硬：“行了，钱不是你偷的，你出来吧。”

杨茉想站起来，可她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刚一使劲，就往前倒去。

王秀莲下意识地想扶杨茉，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嫌恶道：“真是晦气，赶紧起来，别在这里挡着！”

杨茉趴在地上，看着王秀莲的背影，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彻底的绝望。

就算这次被放出来，日子也不会好过。

只要还在这个家里，她就永远是被欺负、被冤枉的对象。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再待在这个吃人的家里了。

杨茉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却慢慢燃起了一丝火苗。

那是求生的火苗，是想要逃离的火苗。

她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迟早，要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