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有棵成精的柳树,镇压着无数冤魂。领导偏要砍了它建停车场。第二天,他浑身长满柳枝,痛苦死去。而我,新来的遗体整容师,发现柳树选中了我。它在我耳边低语:“下一个,轮到你了。”
殡仪馆后院的角落里,矗立着一棵老柳树。
它的树干粗壮得需要三人合抱,树皮皲裂如同干涸的土地,垂下的万千枝条却绿得诡异,无风自动,像女人散乱的长发,又像无数窥探的触手。
我叫林木,今天是我来市殡仪馆报到,担任遗体整容师的第一天。
带我熟悉环境的老师傅姓胡,是个干瘦沉默的老头,手指关节粗大,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和廉价烟草混合的味道。他话不多,经过后院时,脚步明显加快,甚至不敢多看那柳树一眼。
“胡师傅,那柳树……长得挺特别的。”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绿意盎然的枝条在灰扑扑的殡仪馆背景下,显得格外扎眼。
胡师傅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我,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厉色:“别瞎打听!离那棵树远点,尤其是晚上,绝对不准靠近后院!”
他的反应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正想再问,一个穿着西装,腋下夹着公文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是殡仪馆的副馆长,孙炳昌。
“老胡,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棵树赶紧找人处理掉!”孙炳昌指着柳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市里要评优,咱们这儿弄这么棵怪树,像什么样子!这块地平整出来,多划十几个停车位,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效益!”
胡师傅佝偻的背似乎更弯了,他低声下气地说:“孙馆长,这树……动不得啊。老辈传下来的规矩,这树是镇着……”
“镇什么镇!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孙炳昌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下周一,必须给我砍了!就这么定了!”
他说完,嫌恶地瞥了那柳树一眼,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然后昂着头走了。
胡师傅看着孙炳昌的背影,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沉重和恐惧。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小林,记住我的话,离那棵树远点。”
第一天的工作并不轻松。下午送来了一具在工地意外身亡的遗体,损伤严重。我花了很大力气,才让逝者恢复了基本的安宁容貌。结束工作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殡仪馆到了晚上,安静得可怕。只有值班室还亮着昏黄的灯,走廊空旷,我的脚步声回荡着,显得格外清晰。
路过通往后院的走廊时,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月光惨白,透过窗户,将那片区域照得一片朦胧。那棵老柳树静静地立在月光下,枝条舞动得更加妖异,仿佛活物。
忽然,一阵极低的、若有若无的啜泣声飘进我的耳朵。
那声音很轻,很细,像是个女人,又像是个孩子,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悲伤,丝丝缕缕,直往人心里钻。
我汗毛倒竖,猛地看向声音来源——正是那棵柳树的方向!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离开,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好奇,或者说,是那哭声里蕴含的某种牵引力,让我挪不动脚步。我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通往院子的那扇旧木门,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月光下,柳树的枝条泛着惨绿的光。树下,似乎依稀有团模糊的白影。
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就在这时,一根冰凉柔软的柳条,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轻轻拂过我的脚踝!
那触感,***,阴冷,带着一种死物的僵硬和活物的恶意。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几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再定睛看时,门缝下的柳条已经缩了回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只有脚踝上残留的那抹阴冷,提醒着我真实的触感。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胡师傅的警告,孙副馆长的命令,还有那诡异的柳条和哭声,在我脑子里不断交织。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单位,就感觉气氛不对。
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都带着惊恐和不安。
“听说了吗?孙馆长他……”
“太吓人了,怎么会这样?”
“我就说那树不能动……”
我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快步走到遗体处理中心,胡师傅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手里夹着的烟抖得厉害。
“胡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胡师傅看到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孙……孙副馆长,没了。”
“没了?”我心头一震,“怎么没的?”
“昨天半夜,在家里。”胡师傅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恐惧,“他老婆早上发现的……说……说他浑身……浑身上下,长满了嫩绿的柳树枝条,从皮肤里钻出来……眼睛,鼻子,嘴巴里……都是……活活……活活被……”
胡师傅说不下去了,***了一口烟,手抖得烟灰簌簌往下掉。
我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浑身长满柳树枝条……
昨天孙副馆长才说要砍树……
那根拂过我脚踝的冰凉柳条……
“馆里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胡师傅喘着气,“这事太邪门,被压下来了,对外只说是突发急病。但是……”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小林,你昨天……没靠近那棵树吧?”
我喉咙发紧,想否认,但脚踝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在。我艰难地摇了摇头,没敢说实话。
孙副馆长的遗体被秘密运回了殡仪馆,级别不够的人不允许接触。据说,场面极其恐怖,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
整个殡仪馆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恐慌之中。关于那棵柳树的种种传说,再次在私下里流传开来——镇馆之宝?冤魂集合体?索命的树妖?
没有人再提砍树建停车场的事。
我以为这件事会慢慢平息。毕竟,孙副馆长的死,可以推给某种无法解释的怪病。
直到那天晚上。
我又一次加班到深夜。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比以往更加警惕和不安。
就在我经过通往后院的走廊时,那个熟悉的、冰冷的、带着微微摩擦感的声音,再次贴上了我的脚踝。
不!不止一根!
好几根柳条,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从门缝、甚至从墙壁的缝隙里钻了进来,缠绕上我的脚踝,并且试图向上蔓延!
我吓得几乎尖叫,拼命想挣脱,那些柳条却异常有力,冰凉刺骨的感觉透过裤子直往骨头里钻!
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的、冰冷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摩擦声组成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诡异力量:
“下一个……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