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的箱子被封条交叉贴死。
传旨的太监刚走,乔府门外就站着昔日的未婚夫婿,赫连烽。
他一身玄色锦袍,手里捏着一纸婚书。他把婚书递过来。
他说:“乔桑,你我婚约,就此作废。”
我接过那张纸。没看上面的字,也没看他的人。我把它对折,再对折,塞进了袖口。动作不快不慢,就像在收一件普通的东西。
身后,是我父亲乔尚书的咆哮。
“赫连烽!你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我们乔家,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官兵用刀鞘狠狠捅了一下腰眼。他闷哼一声,弯下了腰,像一只煮熟的虾。
我娘扑过去,哭得撕心裂肺。
我没回头。
我的眼前,是赫连烽,还有他身边的柳飞絮。
柳飞絮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和不忍。她的眼睛看着我,那里面,有一种东西在闪动。是怜悯,也是胜利。
原书里,这个时候的乔桑会崩溃,会发疯。她会撕扯着赫连烽的衣服,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她,然后被官兵无情地推开,摔在泥地里,狼狈不堪。
但我不是她。
我是乔桑,一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读了八年农业的博士生。我睁开眼,就在这个抄家的现场。脑子里多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还有一个叫做“息壤空间”的东西。
那空间不大,就在我的意识里。中间一小块黑色的土地,旁边一口泉。没了。
很简陋。但很有用。
我看着赫连烽,很平静地开口:“知道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赫连烽愣了一下。柳飞絮眼里的怜悯也凝固了。他们大概都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你……”赫连烽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
我转身,朝府里走去。
“桑儿!你去哪儿!”我娘哭喊着。
“拿东西。”我回答。
抄家的官兵已经涌了进来,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狼。他们推开下人,撞倒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我目不斜视,穿过混乱的前院,走向后院。
我的目的地很明确。
爹的书房,娘的妆匣,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藏私房钱的假山。
抄家,也是有规矩的。金银细软、古董字画是首要目标。但有些东西,他们看不上,或者来不及看。
比如,我爹书房里那些珍贵的农学孤本。
比如,我娘妆匣暗格里那几张能去钱庄兑换银票的地契。
再比如,我悄悄藏在自己院里,准备用来研究嫁接的那些果树种子。
我的脑子很清醒。
哭有什么用?圣旨不能哭回去,但粮仓能搬空。
我走进爹的书房。两个官兵正在把书架上的字画卷轴粗暴地扯下来,扔在地上。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到那张紫檀木书桌前。
桌上有一方砚台。
我伸出手,在砚台下面摸索了一下,扣动了一个小小的机括。
书桌侧面,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不是金银,是一叠厚厚的、用油纸包好的文稿。
《农桑辑要补遗》。前朝大儒的手稿,孤本。
我把它拿出来,塞进怀里。
手碰到书稿的那一刻,我心里动了一下念头。
“收。”
怀里的书稿,瞬间消失了。
它出现在了我的意识里,静静地躺在那片黑色的土地上。
我心里有底了。
我走出书房,官兵的头头,一个络腮胡子的校尉,正指挥着手下搬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他看见我,眼睛一横:“看什么看!罪臣之女,还敢乱走动?滚到院子里跪着去!”
我没说话,低着头,往我娘的院子走去。
路过库房的时候,我看见一箱箱的财物被抬出来。金子,银子,绸缎,珠宝。
我心里默念着。
收。收。收。
箱子还在原地,但里面的东西,在我意识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个校尉还在嚷嚷,骂骂咧咧。
他不知道,他卖力查抄的乔家,正在被我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悄悄地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