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酒局

晚上七点，金色维也纳酒店的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水晶灯的光芒映在每个人脸上，酒桌上的转盘缓缓转动，觥筹交错间，弥漫着酒精和菜肴混合的气息。

王峰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合作方的张总，右手边是刚认识的刘董。他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正听张总眉飞色舞地讲着他年轻时创业的故事。

“……那时候啊，我跟老王你一样，也是白手起家，三天三夜不合眼是常事，有时候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张总拍着王峰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惺惺相惜。

“张总您过奖了，跟您比起来，我还差得远。”王峰笑着举杯，“我敬您一杯，祝您生意兴隆，身体健康。”

“好！干了！”张总仰头把酒喝了下去，擦了擦嘴角，“老王，说真的，这次这个项目，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年轻人有冲劲，做事也靠谱，不像有些人，只会耍嘴皮子。”

王峰笑了笑，没接话。商场上的话，真真假假，听着就行，不必当真。他拿起公筷，给张总夹了块红烧肉：“张总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菜，味道不错。”

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刘董提议大家共同举杯，庆祝这次合作顺利达成，所有人都站起身，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合作愉快！”

“以后多多关照！”

喧闹声中，王峰也跟着笑，可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想起早上出门时，李丹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喝着牛奶，一句话也没跟他说。想起昨晚她在阳台上打电话时温柔的语气，想起她藏手机时慌乱的眼神……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老王，想什么呢？”张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就是有点走神。”王峰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也是，你这个年纪，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也得注意身体。”张总语重心长地说，“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本钱。”

“谢谢张总关心。”王峰端起酒杯，“我再敬您一杯。”

又喝了几杯，王峰觉得头晕乎乎的。他借口去洗手间，走出了包厢。走廊里很安静，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他靠在墙上，拿出手机，想给李丹打个电话，可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拨出去。

打过去说什么呢？问她在干什么？问她下午跟谁打电话了？他能想象到她冷淡的语气，能想象到她敷衍的回答。与其自讨没趣，不如就这样吧。

他收起手机，往洗手间走去。镜子里的男人脸色通红，眼神有些迷离，头发也乱了。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很陌生。这个在酒桌上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的男人，真的是他吗？那个曾经和李丹挤在出租屋里，畅想未来的穷小子，好像已经被岁月和生活磨得面目全非了。

回到包厢，酒局还在继续。刘董开始讲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王峰也跟着笑，可心里却越来越空。他觉得这场酒局像一场盛大的闹剧，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而他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老王，听说你太太是大学老师？”张总忽然问。

王峰愣了一下，点点头：“嗯，以前是，现在在家照顾孩子。”

“那可真不容易，一个人操持家里，还得带孩子。”张总感慨道，“你可得好好对人家，男人在外打拼，家里有个贤内助不容易。”

王峰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愧疚，又有些烦躁。他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掩饰自己的情绪：“嗯，我知道。”

“我跟我太太结婚三十年了，吵吵闹闹过来的，现在想想，还是家里好。”张总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事业重要，等老了才发现，身边有个人陪着才是最幸福的。”

王峰没说话，默默地喝着酒。张总的话像一根针，扎破了他心里那层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柔软的部分。他想起李丹年轻时候的样子，想起她为了支持他创业，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想起她一个人带孩子、操持家务的辛苦……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一样涌来，让他心里一阵发酸。

酒局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送走张总和刘董，王峰站在酒店门口，晚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让他清醒了不少。

“王总，上车吧。”司机老周打开车门。

王峰点点头，坐进车里。车子缓缓驶离酒店，汇入夜色中的车流。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想立刻回家，想看看李丹在干什么，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可他又怕回家看到她冷淡的表情，怕再次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疏离。

车子快到云顶山庄时，王峰忽然让老周停下车。“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王总，这都快十一点了，天又黑……”老周有些担心。

“没事，我就走走，一会儿自己回去。”

老周无奈，只好点点头，开车离开了。

王峰沿着路边慢慢走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带着草木的清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想起刚创业的时候，每天忙到深夜，回到家，李丹总会给他留一盏灯，桌子上放着温热的饭菜。他会从背后抱着她，跟她说今天遇到的趣事和困难，她会耐心地听着，然后安慰他说“没关系，慢慢来”。

那时候的日子很苦，可心里却很暖。现在日子好了，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给李丹发了条微信：“我在小区门口，你睡了吗？”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丹的回复：“没，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