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周宅,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白日里鼎沸的人声散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灵堂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周铭帆遗照上那张温旎曾经深爱、如今却只觉无比讽刺的脸。她跪坐在冰冷的***上,机械地念着超生咒,声音干涩麻木。
心,却像被扔进了滚油里反复煎熬。几个小时前灵堂那一幕,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周京屹那审视的目光,那熟悉的檀木香,那低沉喑哑的嗓音......
一切都指向那个让她恐惧又屈辱的结论:她借种借到了丈夫的小叔身上!这简直是命运对她最大的嘲弄!
“周铭帆,你看见了吗?”她盯着那冰冷的遗照,心底无声地嘶吼,带着刻骨的恨意,“这就是你精心设计的***!你让我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现在连老天都在帮你羞辱我!”
一股无法言喻的烦躁和毁灭欲涌上心头。
她猛地停下念诵,掏出手机,拨通了闺蜜林洛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你放心,我怎么可能殉情?就算整个周家死光了,我也不可能殉情!我真的没事......我怎么是胡说呢?对了,你帮我送点东西......”
一个姿势拿着手机太久,手腕酸得厉害。温旎刚想换个姿势,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楼梯口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融在昏暗的光线里。
是周京屹!
温旎的心脏骤然停跳,血液瞬间冻结。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挂断电话,动作快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她拿起手边摇曳的烛台,微弱的火苗勉强照亮她苍白的脸。她一步步走向楼梯口,仰起头。
烛光跳跃着,终于清晰地映照出站在二层阶梯上的男人的面容——深邃的五官,冷峻的轮廓,正是几个小时前在灵堂扶住她、又让她如坠冰窟的周京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巨大压迫感。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温旎抿了抿干涩的唇,喉咙发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听到什么了?”
周京屹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像重锤砸在温旎心上:“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包括她对周铭帆的诅咒,对周家的恨意,那句“不可能殉情”的冰冷宣言,以及她正在筹谋的、见不得光的计划......
温旎头疼得几乎要炸开,后槽牙死死咬紧,磨得咯咯作响。完了。这个秘密一旦被周京屹捅出去,她的计划,她的报复,她未来唯一的生路,都将化为泡影!周家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扫地出门,她将一无所有!
周京屹深邃的目光锁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那强装的镇定下掩藏的惊惶和狠厉,尽收眼底。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试探:“想灭口?”
温旎的心猛地一沉,被戳中心事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但下一秒,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猛地冲了上来。她抬起眼,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那点委屈和怯弱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豁出去的光。她甚至扯出一个懊恼又带着点诡异的甜糯笑容,温温软软地说:“被你发现了。”
右边的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清冷的月光斜斜地照***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冰冷的光带,恰好横亘在两人之间,泾渭分明。周京屹站在月光里,身形挺拔,面容清晰;温旎则隐在烛光与楼梯的阴影中,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绝望的兽。
周京屹似乎觉得她这副模样很有趣,声音淡漠地继续问道:“那怎么办?”
温旎赞同地点点头,笑容更深,眼底却毫无温度,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是啊,那怎么办呢?”
话音未落!
就在周京屹似乎被她的态度勾起一丝探究、放松了一丝警惕的瞬间,温旎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抬手,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周京屹的脖颈!
两人本身的身高差,加上两层楼梯的高度差,毫无防备的周京屹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力道带得重心不稳,狼狈地向下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温旎踮起脚尖,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柔软温热的唇瓣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轻轻扫过,吐气如兰,声音带着蛊惑的钩子:“贿赂行不行?”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京屹垂眸,看着近在咫尺这张苍白却艳丽、带着孤注一掷疯狂的脸。他不动声色,喜怒难辨,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冒犯的怒意,有对这份大胆的惊诧,或许,还有一丝被这绝望疯狂所勾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温旎的心跳如擂鼓,她豁出去了!她要堵,堵周京屹对她并非完全无动于衷!赌那场疯狂并非全无痕迹!她闭上眼睛,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朝着他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吻去!
最后的瞬间!
一根带着薄茧、温度灼热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精准地点在了温旎柔软的唇瓣上,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周京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警告:“我没兴趣和有夫之妇牵扯。”
温旎倏地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月光恰好倾泻进她的眼睛,在那琥珀色的瞳孔里碎成点点星芒,矛盾地交织着无辜的纯真和致命的魅惑。她看着他,声音又轻又软,却像淬了毒的针:
“我不是有夫之妇,”她清晰地吐出那个冰冷的字眼,“我是寡妇。”
周京屹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唇角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残酷:“那更不行了,温旎——”
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指腹带着惩罚的意味,在她微红的眼角用力摩挲了一下,力道大得几乎要擦破她娇嫩的皮肤,留下清晰的指痕。
“你克夫。”
说完。
不等温旎从这极具侮辱性的“克夫”二字中回过神来,周京屹忽然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嘶......”温旎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
周京屹的声音冷的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降低了几个度,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她心上:“温旎,别来招惹我。”
他盯着她因疼痛而泛红的眼眶,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彻底的警告和疏离:
“我们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