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莞戴好帷帽,在白嬷嬷和丫鬟的陪伴下,缓步走入寺中。
她并未显露身份,只如寻常香客一般,由知客僧引着,在大雄宝殿虔诚地敬香、跪拜。
她祈祷国泰民安,祈祷太后姑母凤体安康,祈祷青州的叔父叔母、兄长们平安顺遂。
姿态优雅,举止合度,任谁看了,都知是教养极佳的大家闺秀。
一连拜了几处主要殿宇,沈莞才对身旁的白嬷嬷柔声道:“嬷嬷,我有些乏了,想在寺中清净处略坐坐。您带着云珠玉盏去逛逛吧,顺便添些香油钱。”
白嬷嬷知她心思细腻,或许是想独自静静,便应了下来,带着两个丫鬟退开了。
见她们走远,沈莞并未去往客舍,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一处略显僻静的偏殿。这里供奉的是弥勒佛,笑容可掬,香客反倒不多。
殿内檀香袅袅,静谧安然。
沈莞再次拈起三炷香,在佛前盈盈拜下。这一次,她褪去了方才在人前的端庄持重,帷帽下的脸颊微微泛红,带上了独属于少女的娇羞与期盼。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呢喃,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佛龛后方的静室:
“佛祖在上,信女沈莞,今日冒昧,有一心愿……”
静室内,了尘大师正与一位身着常服、气度却冷峻逼人的年轻男子对坐弈棋。那男子,赫然便是微服出宫的萧彻。
他近日心绪不宁,索性出来走走,顺道来了护国寺与方外之交了尘手谈一局。
沈莞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两人执棋的手皆是一顿。
“……信女不敢求大富大贵,只愿佛祖庇佑,赐信女一个……一个顶好的夫婿。”
萧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又是这等庸俗之愿。
他素来厌烦女子将姻缘挂在嘴边,只觉得浅薄。他指尖的黑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一丝不耐。
然而,殿外少女的祈愿还在继续,语调软糯,却透着一股认真的执拗:
“他需得家世清白,人口简单,无需显赫至极,但求门风清正,无甚糟心亲戚纠缠。”
“他本人……需得品行端方,有上进之心,便是眼下官职不高也无妨,但绝不能是那等纨绔子弟,眠花宿柳,斗鸡走狗。”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却字字清晰:
“还有……他、他身边须得干净,不能有通房妾室,心里更不能藏着什么表妹青梅。信女……信女不愿与人分享夫君,只想寻一个一心人。”
萧彻执棋的手彻底停在了半空。这要求……倒是与他平日听闻的贵女们大相径庭。
不求权势滔天,但求一心一意?他嘴角勾起一抹几近于无的嘲弄,天真!
殿外,沈莞似乎觉得要求还不够具体,又小声补充起来,如同在跟佛祖讨价还价:
“嗯……最好性子温和些,懂得尊重人,莫要太大男子主义。若是……若是模样能周正些,那就更好了。”
“哦对了,最好公婆明理,不至于日日立规矩磋磨人……”
“若能许我时常归宁,探望叔父叔母便最好不过……”
“若他还能有些闲暇,陪我品茶赏花,说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