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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清,我们把你的二十年寿命给晚儿吧。”

江川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宿清手里的玻璃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温热的水溅湿了她的裤脚。

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江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川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

他走上前,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想要去拉她的手。

“清清,你冷静点听我说。”

宿清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很冷静。”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幻听了。”

江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又被温柔所取代。

这是他最擅长的伪装。

“晚儿得了癌症,是晚期。医生说,她最多只剩下半年时间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她才二十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

宿清死死地盯着他,心口一阵阵抽痛。

林晚儿。

江川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妹。

一个永远穿着白色连衣裙,永远用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所有人,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柔弱女孩。

就是为了她,江川要拿走自己二十年的寿命?

宿清觉得荒唐,甚至想笑。

“所以呢?她生病,和我的寿命有什么关系?”

“江川,我们是现代人,不是在写玄幻小说。”

江川的脸色沉了下来。

“宿清,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我找了一位大师,他说有办法,用至亲之人的寿命为引,可以为晚儿续命。”

“我们不是亲人,但我们相爱了五年,我们的气息早已交融。大师说,你的命格最好,最适合。”

宿清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为了一个所谓的“妹妹”,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提出这种要求。

拿走她二十年的生命。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如果我不愿意呢?”宿清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川的眼神瞬间变得失望而冰冷。

“宿清,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

“这只是二十年而已,你还有很长的人生。可晚儿没有这二十年,她现在就会死!”

“你忍心吗?”

宿清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忍心。”

她一字一顿地回答。

“江川,我的命是我父母给的,不是给你拿去做人情的。”

“二十年?说得真轻松。你失去过一天吗?你知道二十年有多长吗?”

“那是我从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最美好的年华!”

江川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恼怒。

“我当然知道!但这是在救人命!”

“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名牌包,豪车,房子,我都可以给你!”

“而且,只是二十年,又不是要你的全部。等你四十五岁之后,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可以在一起。”

他开始描绘未来的蓝图,仿佛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宿清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原来在江川眼里,她的二十年生命,和那些冰冷的奢侈品,是可以划等号的。

原来他早就规划好了,拿走她的青春,再用剩下的、衰老的她,共度余生。

真是……好伟大的爱情啊。

宿清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想起了一件被她遗忘很久的事。

她的家族,似乎确实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一种……可以干涉“命”的能力。

只是从小被教育要当个普通人,她几乎快要忘了。

她看着江川那张英俊却令人作呕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滋生。

既然他这么想救他的好妹妹。

那不如……就成全他吧。

用他自己的方式。

宿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惨笑。

“江川,你真的……就这么爱她吗?”

江川见她态度软化,以为她被说动了。

他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语气急切又深情。

“清清,她是我妹妹!我看着她长大的!我不能没有她!”

“你放心,等晚儿好了,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用我的一辈子来爱你!”

真是感人肺腑的兄妹情深。

宿清在心里冷笑。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好,我答应你。”

江川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真的?清清,你真的答应了?!”

“嗯。”宿清轻轻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你!”江川激动地语无伦次。

宿清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冰冷和算计。

“这个仪式,我要亲眼看着。”

“我付出了二十年的寿命,我总得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有效,而不是一场骗局。”

江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然可以!大师就在城郊的静心堂,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迫不及待地拉起宿清的手,仿佛生怕她会反悔。

那只曾经让她觉得温暖无比的大手,此刻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让她恶心。

车子一路疾驰。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所谓的“静心堂”。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清修之地,而是一栋荒废的别墅,院子里杂草丛生,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客厅中央,用朱砂画着一个诡异的法阵。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山羊胡子的“大师”正盘腿坐在阵中。

而林晚儿,就躺在大师面前的软榻上。

她依旧穿着一身白裙,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确实病入膏肓,我见犹怜。

看到江川和宿清进来,她虚弱地抬起眼,目光落在宿清身上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怨毒。

宿清捕捉到了。

她的心更冷了。

看来,这位好妹妹,也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他们兄妹俩,早就合谋好了,要夺走她的二十年人生。

“大师,她同意了。”江川激动地对山羊胡子说。

大师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宿清身上扫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时辰快到了,准备开始吧。”

他对宿清招了招手。

“你,站到法阵的那个位置去。”

宿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法阵中一个代表“献祭”的方位。

她没有动。

江-川催促道:“清清,快过去啊。”

宿清抬起头,看向江川,眼神平静得可怕。

“江川,我最后问你一次。”

“你确定,要为了她,拿走我二十年的寿命吗?”

江川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但一想到即将痊愈的林晚儿,他立刻硬下心肠。

“宿清,别闹了!我们说好的!”

“是啊,说好的。”宿清轻轻地笑了。

她没有走向那个“献祭”位,而是走到了法阵的中央,那个核心的位置。

大师脸色一变:“你要干什么!那个位置不能站!”

江川也急了:“清清,你快出来!”

宿清没有理会他们。

她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

那是深藏在她血脉记忆中的仪式。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用到它。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别墅。

原本用朱砂画成的法阵,突然亮起刺眼的血红色光芒。

山羊胡大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一股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力量,正在篡改整个仪式的走向。

“不!这不可能!”

宿清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江川和林晚儿的耳边炸响。

“以我宿清之名,立下血契。”

“江川,林晚儿,你们既兄妹情深,愿同生共死。”

“那便共享此命,同承此生。”

“伤病同感,寿数同尽。”

“此咒,终生无解!”

话音落下的瞬间,法阵的光芒达到了顶峰。

两道血红色的光线从法阵中射出,一道没入江川的眉心,另一道,则射向了躺在软榻上,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林晚儿。

“啊——!”

林晚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一旁的江川也抱着头,发出了同样痛苦的嘶吼。

“我的头!好痛!啊!”

宿清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脉中的某种力量被唤醒,然后与江川、林晚-儿之间建立了一种牢不可破的联系。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共同体”了。

林晚儿感受到的所有病痛,江川都会一分不差地感同身受。

而他们的寿命,也将被绑定在一起。

林晚儿还能活多久,江川就能活多久。

他不是想救她吗?

那就一起,共享这短命的人生吧。

法阵的光芒渐渐散去。

别墅里只剩下江川和林晚儿痛苦的**声。

宿清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她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她拿回了更多。

江川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宿清……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宿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没什么。”

“只是成全了你们伟大的兄妹情。”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江川的心里。

江川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脑袋里针扎般的剧痛让他再次跌倒在地。

他惊恐地发现,他感受到的痛苦,和不远处林晚儿发出的**,几乎是同步的。

她叫得大声,他的头就痛得更厉害。

她呼吸急促,他的胸口也跟着发闷。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你这个疯子!”江川嘶吼着,“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说了,共享生命。”宿清淡淡地重复道,“从现在开始,林晚儿身上所有的病痛,你都会感同身受。她如果头疼,你的头也会疼。她如果胃疼,你的胃也别想好过。”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寿命,被绑定在了一起。”

“医生不是说她只剩下半年了吗?”

“那么恭喜你,江川,你也只剩下半年了。”

江川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血色尽失。

半年……

他也要死了?

不!

这不可能!

“你在***!你在骗我!”他状若疯狂地咆哮,“快!快给我解开!”

“解开?”宿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江川,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局,是你亲手布下的。是你找来的大师,是你选定的地方,是你,要把我推向深渊。”

“我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祭品而已。”

“以血脉立下的契约,除非我死,否则终生无解。”

江川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宿清那张冷漠的脸,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错了。

他大错特错。

他以为宿清是一只温顺的绵羊,可以任由他拿捏,为了他所谓的“爱情”牺牲一切。

他却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更何况,宿清从来就不是兔子。

她是一头被他亲手唤醒的,沉睡的雌狮。

“不……清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江川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开始匍匐着爬向宿清,脸上写满了悔恨和恐惧。

“我是一时糊涂!我太害怕失去晚儿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把这个鬼东西解开!”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宿清的裤脚。

宿清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晚了。”

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在你决定要拿我的寿命去换她的命时,一切都晚了。”

旁边的山羊胡大师,早已被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吓得魂飞魄散。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宿清:“你……你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谁?”

宿清瞥了他一眼。

“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说完,她不再看别墅里这几个跳梁小丑,转身就走。

“宿清!你站住!”江川在她身后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把我变成这样,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

宿清的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回头,眼神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负责?”

“江川,你想要我对你负责?”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爱我一生一世,转头就要用我的命去救另一个女人?”

“是谁把我骗到这个鬼地方,想让我不明不白地失去二十年青春?”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负责?”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江川的脸上。

江川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此时,躺在软榻上的林晚儿,痛苦的**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苍白的脸上满是怨毒和不甘。

“宿清!你这个毒妇!”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和哥哥!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有什么错!”

宿清看着她,忽然笑了。

“想活下去,没错。”

“但你们想踩着我的尸骨活下去,就是大错特错。”

“林晚儿,别再用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人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你真的得了癌症晚期吗?”

林晚儿的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闪烁。

“你……你胡说什么!我当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江川也捂着胸口,发出了同样痛苦的咳嗽声。

两人的动作,神同步。

宿清冷眼旁观。

“看,这就是‘共享’。”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彼此的镜子,谁也别想好过。”

“好好享受你们这同病相怜、同生共死的兄妹情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栋阴森的别墅。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宿清抬手遮了遮,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胸口那股压抑了许久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些许。

她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江川和林晚儿,绝不会就此罢休。

但她不怕。

从她决定反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宿清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宿清拿出来一看,是江川发来的短信。

内容充满了威胁和恐吓。

【宿清,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最好现在就滚回来把这鬼东西解开,否则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宿清面无表情地删掉了短信,然后将江川的手机号、微信以及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后悔?

她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江川,爱上了他整整五年。

现在,她要亲手纠正这个错误。

她打了一辆车,直接回了她和江川同居的公寓。

这里,曾是她以为的爱巢。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

她没有丝毫留恋,走进卧室,拿出自己最大的行李箱。

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一些衣服,一些书,还有一些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小物件。

至于江川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包包、首饰、昂贵的裙子……

她一样都没碰。

她嫌脏。

收拾到一半,宿清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钻戒。

是江川在一个月前,他们恋爱五周年纪念日上,向她求婚时用的。

当时,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他一边向她求婚,一边,大概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取走她的寿命了吧。

宿清捏着那枚戒指,眼神冰冷。

她走到客厅,看着满屋子他们曾经甜蜜过的痕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收废品的吗?”

“对,地址是XX小区XX栋XX室。”

“这里有一屋子的垃圾,麻烦你们过来清理一下。”

挂断电话,她将那枚钻戒随手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里。

就像扔掉一件真正的垃圾。

做完这一切,她拉着行李箱,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当她走到小区门口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满是怒容的妇人脸。

是江川的母亲,周慧。

“宿清!你给我站住!”周慧的声音尖锐而刻薄,“你把江川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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