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跟死对头韩峥针锋相对,从朝堂吵到军营。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势同水火,
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直到那日边疆告急,我身陷重围。韩峥单枪匹马杀入敌阵,
浑身是血地将我拽上马背。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间,
声音嘶哑:“你以为我这些年...为何总与你作对?”“沈清墨,
你若是敢死...”他哽咽得说不下去。---第一章朝堂争锋皇极殿内,檀香袅袅,
氤氲盘旋,却始终驱不散那股无形而又锋锐的紧张气息。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屏息凝神,
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御阶下那两个身影上。“臣以为,北狄狼子野心,其性如豺狼,
畏威而不怀德!此次求和我朝断不可应!当以***之威,陈兵边境,使其不敢再犯,
方可保我大周北境十年太平!”沈清墨一步踏出文官队列,声音清越朗澈,如玉石相击,
在这寂静肃穆的大殿上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他身姿挺拔如松,穿着绯色文官袍服,
绣着云雁补子,本是清贵文臣的象征,可他那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锐气与坚毅,
眼神亮得惊人,不像翰林院里磨勘经典的笔杆子,倒像久经沙场、执掌生死的将领。
龙椅上的皇帝,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扶手,尚未开口。
另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冷硬,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沈侍郎好大的杀气。”武将队列中,韩峥缓步走出。他未换朝服,依旧是一身玄色铁甲,
肩吞兽首,腰束蛮带,甲叶上甚至还沾染着京郊大营操演后的尘土与露水,
带着一身风尘与铁血气息,与周围锦绣官袍格格不入。他身形比沈清墨更显魁梧挺拔,
面容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凿,一***隼般的眼眸扫过来,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迫人压力,
直直落在沈清墨身上。“北狄虽败一阵,然其主力未损,元气犹存。此时贸然进军,
深入漠北草原,千里馈粮,士有饥色。粮草辎重如何保障?地形水文如何勘明?若陷入僵持,
或被其拖入游击泥潭,届时被拖垮的,是我大周的国库,与无数边关将士的性命!
沈侍郎高坐庙堂,运筹帷幄,可知边境将士的血是热的,也是会流干的?”这话夹枪带棒,
锋芒毕露,直指沈清墨不知兵事艰辛,只会空谈误国。殿内不少文官微微蹙眉,
而武将那边则有人暗自点头。沈清墨脸色一沉,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节泛白。又是韩峥!
从三年前的琼林宴初次相识,因一句政见不合争得面红耳赤,到如今朝堂政争、军务部署,
这人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仿佛生来便是他的克星,专为与他作对而来。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胸腔里却有一股无名火灼灼燃烧,语气愈发尖锐:“韩将军此言,
是暗示我朝将士无能,还是将军自身畏战?北狄此次求和,贡礼稀薄,使臣傲慢,
分明是缓兵之计!一旦让其获得喘息之机,休养生息,来年秋高马肥,必再度挥师南下,
寇我边境!届时战火重燃,烽烟遍地,消耗更大,百姓何辜?所谓粮草辎重,乃后勤之责,
户部、兵部自当协同竭力保障,克服万难!岂能因后勤之难,便纵虎归山,遗祸将来?
将军掌兵部,熟悉边务,莫非只知守成避战,失了军人应有的锐气与血性?”“锐气?血性?
”韩峥嗤笑一声,那笑声冷硬如铁,目光如实质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劈向沈清墨,
“韩某的锐气与血性,是用来在沙场之上杀敌建功,保境安民,而非逞一时之快,
葬送数万将士性命于无名之地!沈侍郎张口闭口***之威,可知草原广袤无边,
气候诡谲多变,水源难寻,方向易失?大军一旦深入,便是孤悬境外,一着不慎,
补给线被断,便是全军覆没之局!五年前的朔风之败,三万边军精锐埋骨黄沙,尸骸无存,
沈侍郎莫非忘了?还是觉得,将士性命不过是你奏疏上的几行数字?”朔风之败,
乃是边军一次极为惨痛的失利,主将急功近利,轻敌冒进,致使三万精锐葬身草原,
至今仍是军方不愿提及的伤疤。韩峥此刻在朝堂之上公然提起,
无疑是狠狠戳沈清墨的肺管子,指责他可能重蹈覆辙。“你!”沈清墨胸口一堵,
仿佛被重锤击中,面上涌起薄怒,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那场败仗与他何干?
那时他尚在江南书院苦读,还未入朝!韩峥分明是胡搅蛮缠,借题发挥!
龙椅上的皇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抬手揉了揉眉心,
显然对这每日或早或晚必上演的戏码感到疲惫与无奈。“好了。”他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窃窃私语,“北狄之事,牵涉甚广,
容后再议。韩爱卿,京营换防边军之事,进展如何了?”朝堂上的风波暂歇,
但两人之间那无形的战火,却轻易蔓延到了宫墙之外。
第二章宫门交锋朱红的宫门缓缓开启,官员们鱼贯而出。沈清墨沉着脸,
快步走下汉白玉台阶,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他正要登上自家那辆朴素的青篷马车,
身后便传来了那如同梦魇般、令他厌烦至极的低沉嗓音。“沈侍郎留步。”沈清墨脚步一顿,
身形微僵,没有回头,语气冰冷得能冻裂三尺寒冰:“韩将军还有何指教?莫非朝堂之上,
尚未尽兴?”韩峥大步流星,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却并未看他,
而是投向远处宫墙那起伏的飞檐和湛蓝的天空,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针,
精准地刺向沈清墨的耳膜:“指教不敢。只是提醒沈侍郎,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存亡之道。并非翰林院中纸上谈兵,卖弄几句圣贤文章、纵横口舌便可定夺乾坤。
下次开口前,不妨多想想边关那些实实在在的人命,他们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谁的依靠。
”这话语中的轻蔑与指责,比朝堂上更为直白。沈清墨猛地转身,
清俊的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眸中怒火炽燃:“韩将军这是认定我沈清墨只会夸夸其谈,
不识兵事,罔顾将士死活了?”韩峥终于侧过头,对上他燃着熊熊怒火的眸子,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难辨,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是又如何?沈侍郎莫非今日才知?”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冻结。
两道锐利如剑的视线在空中激烈碰撞,几乎要溅出实质的火星。过往的官员无不屏息凝神,
远远绕道而行,生怕被这两位势同水火的大佬争斗的余波波及。沈家车夫低着头,
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沈清墨气极反笑,连连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
韩将军忠君爱国,体恤士卒,心系苍生,沈某今日……受教了。”他不再多言,
猛地一甩袖袍,转身拂袖上车,帘子“唰”地落下,
彻底隔绝了那道始终如影随形、让他心烦意乱、怒火中烧的目光。马车辘辘而行,
碾过青石板路。沈清墨靠在微凉的车壁上,闭上眼,胸口却仍因未平的怒气而微微起伏。
他与韩峥,同年入仕,一为科举魁首,一为将门勋贵,皆被誉为国之栋梁,年轻一辈的翘楚。
可不知为何,从琼林宴初次见面,因对一项边防策略见解相左开始,便如同星宿相克,
水火不容。这些年,政见、军务、吏治、甚至皇帝的一句随口夸赞,
都能成为两人争执的导火索。从朝堂吵到宫宴,从兵部值房争到京郊校场。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政敌,沈清墨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
他有时在深夜批阅公文疲惫至极时,甚至会带着一丝恶毒的快意想,若韩峥哪天马失前蹄,
战死沙场,这朝堂,这京城,定会清净不少。至少,他的耳根能清净许多。然而,天下大势,
波谲云诡,局势的发展,却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快,也更残酷。
第三章边关告急北狄果然撕毁了那本就脆弱的和约,而且不是来年,就在三个月后。
秋高马肥,草黄膘壮之际,北狄二十万铁骑如同贪婪的蝗群,挥师南下,
狡猾地绕开了韩峥苦心经营的几处坚固城防,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吸引主力,
另一路精锐则如一把淬毒的尖刀,直扑相对薄弱的云州防线。八百里加急的烽火传至京城,
举朝震动。云州若失,北狄铁骑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中原腹地!金銮殿上,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皇帝力排众议,
到意外的决定——任命主战最力、曾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的兵部侍郎沈清墨为云州巡边督粮使,
加钦差衔,即刻赴任,全权协调云州及周边后勤粮秣,稳定军心民心。同时,
命韩峥率五万京营精锐火速驰援云州,统辖前线一切军务。这道任命,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让沈清墨和韩峥在出征前,
于兵部衙门外那狭窄的廊下,又一次狭路相逢。韩峥一身玄甲戎装,按剑而立,
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笼罩在正准备出发的沈清墨身上。
他看着对方换下宽大官袍,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骑装,更显得腰身劲瘦,腿长肩阔,
眉宇间虽仍有书卷气,却也多了几分难得的英气,不由得眉头紧锁,
语气硬邦邦地开口:“云州已成险地,烽火连天,危如累卵。你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
去凑什么热闹?督粮之事,换谁去不行?”沈清墨正仔细检查着马鞍的每一个扣带,
闻言头也不抬,语带惯常的讽刺:“怎么?韩将军这是怕沈某去了云州,抢了你的风头,
分了你的功劳?还是担心沈某督粮不力,故意克扣,饿着你的京营精锐儿郎?
”韩峥额角青筋猛地一跳,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踏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几乎要贴上沈清墨,
那股混合着皮革、钢铁和淡淡汗水的男性气息霸道地侵染过来。他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股狠厉与不易察觉的焦灼:“沈清墨!我不是在跟你耍嘴皮子!战场不是儿戏,
刀剑无眼,流矢横飞!那不是你在翰林院对着几本书卷,写几篇锦绣文章就能应付的地方!
你会死的!你明不明白?!”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铁锈味,
那是常年浸***行伍、与杀戮为伴的气息,强烈而富有侵略性,让沈清墨呼吸一窒。
沈清墨被他逼得下意识后退半步,脊背抵住身后冰冷的墙壁,心中莫名一慌,
随即又被更大的恼怒取代。他仰起头,
毫不畏惧地迎上韩峥近在咫尺的、那双燃烧着怒意与更深沉复杂情绪的眼眸,
冷声道:“不劳韩将军费心!沈某既食君禄,便分君忧,纵是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倒是将军您,身负皇命,统率大军,莫要瞻前顾后,贻误战机,
重蹈当年某些人‘轻敌冒进’的覆辙才是!”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如同冰冷的匕首,
直刺对方心窝。韩峥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复杂得让沈清墨一瞬间有些看不懂,
有被误解的愤怒,有难以言喻的焦灼,似乎还有……一丝迅速闪过、却清晰无比的受伤?
但很快,那所有的情绪都沉入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他猛地松开不知何时竟已攥住沈清墨胳膊的手,
在那青色的衣袖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尘土的指印,转身大步离去,甲胄铿锵作响,
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消失在廊角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句冰冷彻骨的话,
在初夏微热的空气中回荡。“沈清墨,你……好自为之。”沈清墨揉着发疼的手臂,
看着那道挺拔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的背影彻底消失,心头莫名空了一下,
像是失足跌入了无形的虚空,随即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深的愤懑。晦气!
他在心中狠狠暗骂一句,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带着随从,头也不回地向着城门方向驰去。
第四章云州危局一路疾行,风餐露宿。抵达云州时,边境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城池内外,到处可见巡逻的兵士、转运的民夫、以及从边境逃难而来的流民,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沈清墨立刻投入了繁冗得令人窒息的政务军务之中。
他展现出非凡的才干与雷厉风行的手段,调拨粮草,清点库府,安抚流民,督促城防修缮,
弹劾办事不力的官吏,甚至亲自出面,与当地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周旋,筹措军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