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下心中疑虑，拉开了门。

门外的妇人约莫二十五六岁，衣着普通，面容带着市井的精明，此刻她却眼神闪烁，透着一丝不安。

「苏娘子」

她***手，声音比白天低了八度：「这么晚打扰，实在对不住。」

「无妨」

我侧身让她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娘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她进了书肆，目光好奇地扫过整齐的书架和雅致的布置，最后落在我身上，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本用蓝布仔细包着的册子。

她将册子递过来，脸上带着恳求：

「苏娘子，白日里是我嘴贱，您别往心里去。听说您这儿收书，我想把这本祖传的食谱典当给您，换些急用钱。」

我微微一怔，食谱？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我接过册子翻开，里面是工整的小楷，记录着各式点心、酱料的制法，有些搭配颇为新奇，不像市面上常见的。

「这是我祖母的陪嫁，她曾在江南大户人家做过白案娘子。」

妇人眼圈有些发红：「我男人前些日子摔伤了腿，做不了工，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药钱也……」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其中的辛酸不言而喻。

我看向眼前这个白天还对我恶语相向，晚上却不得不低头求助的妇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就是林微说的，女子在这世道生存的艰难吗？

我合上册子，平静地问：「这食谱，你想当多少银子？」

妇人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又怯怯地缩回一根：「一两银子，行吗？」

我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没有立刻回答。‌‍⁡⁤

这本食谱的价值，绝不止一两银子，

我走到账台前，拿出林微教我的账簿和炭笔，快速核算了一下这几日的开销和剩余资金。

「我给你二两银子。」

妇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接着我话锋一转：「但是我不是买断，这食谱还是你的，我算是投资，若日后我用这食谱中的方子赚了钱，分你一成利，如何？」

这叫“合作共赢”，是我跟着林微学的词儿。

妇人的嘴巴张成了圆形，显然被我这番话弄懵了。

「这……这怎么使得？」

「使得，另外我看娘子也是个爽利人，我这儿刚开业，正缺个人手帮忙打扫、照看。你若愿意，可以来我这里做工，按月给你工钱，也好贴补家用。」

那一刻，我在妇人眼中看到了震惊、感激，还有一丝重新燃起的光亮。

她扑通一声就要跪下，被我赶紧扶住。

「苏娘子！您真是活菩萨！我赵四家的以后一定好好干！白天那些混账话，您就当我是个屁，放了罢！」

她语无伦次，我却笑了。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林微所说的“汇聚力量”是什么意思。

帮助一个困境中的女子，或许，也是在帮助我自己在这世间立足。

送走千恩万谢的赵嫂子的，我摩挲着那本食谱，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女子书肆」门口支起了一个小摊。

——飘着浓郁香气的茶叶蛋，还有几样根据食谱改良的点心。

我站在门口，微笑着对观望的人群说道：「看书乏了，可以尝尝我们书肆特制的点心，茶水免费供应。」

独特的香味，免费茶水的噱头，加上赵嫂子卖力地招呼和她昨日散布出去的“苏娘子以德报怨”的美谈，书肆的人气竟渐渐旺了起来。‌‍⁡⁤

有人被点心吸引进来，有人好奇这“女子书肆”究竟有何不同，进来后却被那些有趣的游记、杂学所吸引，甚至有几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子，怯生生地进来，只为能坐在那明亮的窗边，免费看一会儿书。

书肆，终于有了些生机。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开始步入正轨时，一个不速之客登门了。

来人穿着体面，应该是权贵府上的管事。

他目光挑剔地扫视了一圈书肆，轻蔑地看向我：

「苏娘子，我们夫人说了，你这地方，乌烟瘴气，聚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伤风化。限你三日之内，关门歇业，否则……」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这人谁派来的？陆砚书？还是那位丞相千金？

书肆刚有起色，他们就坐不住了？

小说《青丝掷》 第3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