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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的金属门冰冷地横亘在眼前。

凌云将实习生证件贴在读卡器上。

嘀。

一声轻响,红灯闪烁。

权限不足。

他不死心,又试了一次。

依旧是那抹刺眼的红色。

夜深人静的走廊,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又压抑。

那扇门将他与唯一的“证人”隔绝开来。

挫败感涌上喉头,带着一丝苦涩。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

张建军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同事们或同情或嘲讽的表情,在脑海里轮番上演。

他们是对的。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臆想。

可那溺水的窒息感,那被人死死按住后颈的恐怖,真实得让他现在还浑身发颤。

他用力搓了搓脸。

不能就这么算了。

尸体碰不到,但现场还在。

卷宗也还在。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猛地站起身,调转方向,快步走向档案室。

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个快退休的老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对深夜到来的访客见怪不怪。

“周凯溺水案的资料,现场勘查部分。”凌云报出编号。

“还没归档,在物证科那边吧,小顾今天下午好像还在整理。”

顾悦。

凌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快步赶到物证科,办公室里果然还亮着一盏台灯。

顾悦正对着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凌云,脸上没有太多意外。

“还没走?”她问。

“顾姐,周凯案的现场照片,能让我再看一下吗?”凌云开门见山。

顾悦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她沉默地看了凌云几秒钟,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提会议上的事。

她只是站起身,从旁边一个铁皮柜里抽出一份牛皮纸袋,放在桌上。

“看完记得放回去。”

“谢谢顾姐。”

凌云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袋,将里面的照片一张张铺开。

照片拍得很专业,远景,近景,特写,从不同角度记录了现场的一切。

浑浊的河水,杂乱的芦苇,泥泞的河岸。

还有那具已经被水泡得发白的尸体。

凌云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不敢触碰。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那段“幻觉”。

推搡。

挣扎。

被按入水中。

关键点是“推搡”。

这个动作一定发生在岸边。

他重新睁开眼,一张张地筛选照片,视线死死锁定在河岸的泥土上。

第一遍,毫无发现。

现场的脚印很杂乱,有死者自己的,有第一批赶到现场的警员的,还有围观群众留下的。

它们层层叠叠,互相覆盖,根本无法分辨。

凌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真的只是幻觉?

他不甘心,又拿起一张死者手部的特写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连指甲缝里的污泥都一清二楚。

等等。

凌云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凑到照片前。

在死者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除了黑色的淤泥,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东西。

一点点……蓝色的纤维。

非常细,细到几乎与淤泥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他带着目的去寻找,这张照片看一百遍也发现不了这个细节。

河边的环境里,有淤泥,有水草,有枯叶,但出现蓝色织物纤维的可能性极小。

除非……

是在挣扎中,从凶手的衣服上抓下来的。

凌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找到了!

虽然还很微弱,但这至少是一个突破口。

有了这个发现,他再回头去看那些现场照片,目的性变得更强了。

既然有抓挠,就说明有近身搏斗。

搏斗的地点,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凌…云一张张地翻着,将所有岸边的照片都挑了出来,拼在一起。

他试图在脑中重建那个场景。

一个喝醉的人,一个心怀杀意的人。

他们站在河边。

争吵,然后动手。

周凯被推了一把,身体失去平衡,向河边倒去。

他会下意识地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

会是什么?

凌云的视线在照片里的杂草、石头、树枝上扫过。

最后,他的动作停在一张特写照片上。

照片的角落,靠近水边的地方,有一丛被压倒的灌木。

其中一根大约小指粗细的树枝,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像是被巨大的外力,瞬间折断的。

但它没有完全断裂,还连着一点皮。

这个细节太不显眼了,在凌乱的现场环境中,很容易被当成是救援人员或者法医在搬运尸体时不小心碰到的。

可凌云的“幻觉”告诉他,不是。

那是周凯在落水前,最后抓住的东西。

他找到了两个点。

纤维,断枝。

这两个点,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

这不是意外。

凌云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文件袋。

“找到了?”顾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凌云抬头,对上她探寻的视线。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顾姐,你相信我吗?”

顾悦没有立刻回答。

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

“我不信你。”

凌云的身体僵住了。

“我信证据。”顾悦放下杯子,补充了一句。

“你有吗?”

凌云沉默了。

照片上的发现,可以说服他自己,但拿去给张建军看,只会被批得更惨。

纤维需要化验,断枝可以说是一百种可能造成的。

这些都只是疑点,算不上推翻结论的铁证。

“我需要去一趟现场。”凌云说。

“现在?”

“对,现在。”

顾悦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

“我开车送你。”她说。

凌云有些意外。

“为什么?”

“我不想明天早上在河里捞起来两具尸体。”顾悦面无表情地拿起车钥匙。

“一具是意外,一具是跑去查案结果自己掉进去的傻子。”

虽然话不好听,但凌云还是感觉一股暖流涌过。

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把他当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案发地点的警戒线外。

顾悦没有下车,只是打开了车内顶灯。

“我就在这里等你,有事按喇叭。”

“好。”

凌云独自一人钻过警戒线,走向那片黑暗的河岸。

手机的手电筒光束有限,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水腥味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白天还算正常的河边,到了晚上,每一片芦苇的晃动都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凌云凭借记忆和照片里的参照物,很快找到了那丛被压倒的灌木。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根折断的树枝。

断口很新,符合案发时间。

接着,他将手电筒光束投向灌木丛边的泥地。

这里是整个岸边最泥泞的地方,因为靠近水位线,泥土几乎是半湿的。

警员们的脚印大多避开了这一块。

凌云跪在地上,几乎是趴在泥里,一点点地搜寻。

光束缓慢移动。

突然,他停住了。

在几片落叶的遮盖下,一个模糊的痕迹,出现在光晕的边缘。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脚印。

更像是一个鞋底的后跟,在滑倒时用力蹬踏地面,留下的一小块压痕。

痕迹很浅,边缘已经被水汽侵蚀得有些模糊。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枚印记的花纹,跟警方档案里记录的死者周凯穿的皮鞋鞋底花纹,完全不同。

凌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去上面的一片湿叶。

就是这里。

凶手就是站在这里,把周凯推下去的。

他找到了。

将超自然的能力,转化为了现实中可以追查的刑侦线索。

他拿出手机,对着那枚残缺的脚印,从各个角度拍下了照片。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后背一片冰凉,原来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远处的车。

那点灯光,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回车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找到了?”顾悦问了和之前一样的问题。

“找到了。”凌云的回答,这一次充满了底气。

他将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他刚刚拍下的照片。

顾悦一张张地翻看,脸上的表情从平静,慢慢变得严肃。

“这只能证明,可能有第二个人在场。”她说。

“还不能证明是谋杀。”

“但足够申请重新调查了,不是吗?”凌云反问。

顾悦沉默了。

她把手机还给凌云。

“明天一早,你把报告写好。”

“直接交给张队?”

“不。”顾悦发动了汽车。

“交给我。”

(字数:2358)

小说《警校毕业,我能听见尸体说话》 第5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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