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失望。

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控诉。

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毁了订婚宴的人。

而顾麟宇站在她身后，微微侧着头，脸上那点委屈和愤怒表演得恰到好处。

他甚至适时地揉了揉眼睛，好像真的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我忽然觉得很累。

这五年来，每一次让步，每一次原谅，每一次告诉自己“算了，他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可笑。

我轻轻拨开杨慧沁的手。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挣脱她。

“杨慧沁，还记得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很慢很清晰地说。

“三个月前，我躺在医院里，医生说我的腿可能会废掉。”

“那天晚上，你告诉我，顾麟宇知道错了，他吓坏了。”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那你知不知道。”

我继续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临近几桌的宾客听清。

“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成了废人，你会不会还是觉得，那也只是他的一次‘不懂事’？”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逐渐发白的顾麟宇，最后重新落回她脸上。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杨慧沁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下一秒，顾麟宇如同川剧变脸，换上了一副懊悔莫及的表情。

他向前踉跄半步，声音带着刻意挤出的哽咽。

“秦衍哥……不，姐夫，都是我的错。”

他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是我混蛋，我不是东西！以前那些事，都是我瞎胡闹，不懂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瞟着杨慧沁，观察着她的反应。

见杨慧沁眉头紧锁，满脸心疼，他的“表演”更加卖力了。

“我不该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更不该……不该在以前做那些混账事，害你受伤……”

他声音越来越大，吸引着全场的目。

“但慧沁姐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怪就怪我，别生她的气，都是我不好！”

我冷眼看着他的独角戏，一言不发。

这种惺惺作态的戏码，我看过太多次。

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撬动杨慧沁的软肋，然后换来我的退让。

见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顾麟宇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他忽然抬起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朝自己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用足了力气，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

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缕血丝。

“麟宇！”

杨慧沁失声惊叫，猛地扑过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

“你干什么！快住手！别这样！”

顾麟宇挣扎着，一副痛悔到极点，唯有自残才能赎罪的模样。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了满脸。

“慧沁姐你别管我！我就是个祸害！我该死！”

“我让姐夫难堪，我搅了你们的订婚宴，我不是人！我该死！”

他一边挣扎，一边继续用另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捶打。

杨慧沁用尽全力抱住他的胳膊，心疼得眼泪直流。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曾经让我沉醉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

“秦衍！这下你满意了吧？”

她的声音尖利，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他逼死你才甘心吗？！”

“他还是个孩子啊！他都已经知道错了，你还要他怎么样？！”

她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正在凌迟一个无辜的弱者。

我的心在那目光里一点点沉下去，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孩子？

一个能在我刹车片上做手脚，能在我订婚宴上拿出“生子协议”，能对自己下狠手来逼宫的人。

还是个孩子？

顾麟宇瘫软在杨慧沁怀里，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断断续续地说：“不怪姐夫……慧沁姐，是我自作自受。”

“都是我不好，你别怪他……”

他越是这般“深明大义”，杨慧沁眼中的心疼和对我怒火就越是炽盛。

她紧紧搂着顾麟宇，像护着鸡崽的母鸡，怒视着我。

仿佛我才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你看看！你看看他都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

“秦衍，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冷血的人！算我看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