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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她曾以为,命运给予她的光,是鹿鸣镇旧庙里那个眼神清澈的男孩。

九岁的时新雨背着七岁的谢云生,把两个人的未来扛在了稚嫩的肩头。那些相依为命的岁月,

是饥寒交迫中最甜的蜜糖。直到她被掳进魔宗炼狱。五年浴血,她从尸山血海中爬出,

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圣女。八年后重逢,他是仙宗天之骄子,她是魔道妖女。正邪殊途,

却抵不过他一声“新雨姐姐”。她为他背叛宗门,承受酷刑;为他散尽修为,甘愿平凡。

可当剧毒来袭,解药唯有一份时,他选择了他的小师妹。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些路,

走上去就回不了头;有些人,注定无法并肩。从相依为命到倾心相许,她这一生总是在失去。

失去家园,失去孩子,最终失去了那个曾被她视若生命的他。但时新雨偏不认命。

既然这世间容不下她的痴心,那她便为自己,重铸一个世界。

当她再次戴上那象征至高权柄的面具——她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不再为情爱所困。

她是魔尊,时新雨。1 1 鹿鸣镇八岁那年,时新雨和家人走散,流落鹿鸣镇。

在流亡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在城外找到了一处旧庙作为落脚处。这天,

时新雨正开心地揣着刚乞讨来的馒头,盘算着这块馒头能够她吃上几天。正走到路口,

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路旁的草丛里,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头发乱糟糟的,衣衫破旧不堪,

脸上也满是泥垢。只有一双黑瞳,清澈得不像话,胆怯又带着一丝希冀地看着她,

像林间受惊的小鹿。【又是一个走丢的。】时新雨心里默默想着,脚步未停。

她告诉自己:一个馒头,一个人吃能顶两天,再加一张嘴,怕是半天都难熬。

自己都顾不过来,捡个拖油瓶不是傻吗?……可走了没多远,

脑子里全是他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她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石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折返回去。“喂,小孩!”时新雨叼着一根刚扯来的狗尾巴草,

努力摆出街上混混老大的架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些,“要不要跟姐走?姐罩着你!

”小男孩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不说话。时新雨心里那点后悔又冒了出来,

正好借机下台:“不说话算了,我走了啊。”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那孩子竟摔在了地上,正努力想爬起来。【原来还是个小瘸子。

】时新雨心里那点犹豫瞬间被这狼狈的一幕撞散了。她走回去,在他面前蹲下,

语气故意装得不耐烦:“喂,小瘸子,要我背你吗?”小男孩看着她不算宽阔的背脊,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攀了上来。九岁的时新雨,就这样背着七岁的谢云生,

一步一步,把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一起背回了那座能遮风挡雨的旧庙。

2 1. 2 日常庙里的小院有口井,时新雨正费力地打水,木桶沉得像灌了铅。

谢云生脸上的泥泞早已洗净,露出白玉般精致的小脸。脚还没好利索,

但他还是一瘸一拐地凑过来,伸出小手想帮她拉绳子。“哎呀,你歇着去!”时新雨挥挥手,

“伤号就别添乱啦!”谢云生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双黑眸里写满了“我想帮忙”。起初时新雨还坚持,后来发现,这小孩倔得像头小驴。

不让他帮忙,他就自己偷偷找活干,力气小折不断粗树枝,就一根一根地撅细柴火,

堆得整整齐齐。若是强行把他按在草堆上休息,他就抿着嘴,眼圈悄悄泛红,你一看向他,

他就立刻扭过头,假装看庙顶的破洞。“好好好,怕了你了!”时新雨最终投降,

“那你去把咱们那个宝贝碗洗洗,小心点,别摔了!”谢云生立刻像得了令的小兵,

郑重地捧起那个他们唯一的、只有一个小豁口的碗,小心翼翼地走到水边,洗得格外认真。

他自己几乎从不用这个碗,但每次时新雨回来,他总会用这个碗盛满清水递给她。

“我跟你说,乞讨可是门学问!”时新雨咕咚咕咚喝完水,盘腿坐在草堆上,

开始传授她的“江湖经验”,“得找那种看着面善的小姑娘,或者穿金戴银的老太太,

她们心肠软!那些横眉竖眼的,还有对你笑嘻嘻的,都得躲远点,前者惹不起,

后者没安好心……”她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谢云生根本没看路,只是看着她,

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嘛?记路啊!”时新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云生低下头,

小声说:“记了。但……有姐姐在,我不怕。”时新雨一愣,

后面那些“生存之道”忽然就说不出口了。算了,她想,他不会乞讨也没关系,

反正他吃得像猫一样少,反正有她在呢,总归……饿不死的。多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比想象中有趣得多。每天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远远就能看到谢云生坐在庙口的门槛上,

小小的一团,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眼睛会“唰”地一下亮起来,像夜空中猝然点亮的星子。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星光驱散了。谢云生的脚好后,

有时会跟她一起去拾柴、摘野菜、摸鱼。但他实在笨得可以,野菜能认错三四回,

鱼在他脚下溜走他还茫然不知,话也少得像个小闷葫芦。可他眼睛亮啊。无论时新雨在哪里,

在做什么,只要一回头,总能撞进他那双专注的黑眸里,仿佛她的每句话都是圣旨,

她的每个动作都值得凝视。这年秋天,时新雨不小心着了凉,头昏脑热地躺在草堆上。

谢云生急得团团转,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转身就跑了出去。傍晚他才回来,小脸脏兮兮的,

怀里却紧紧抱着几个野果和一小包用叶子裹着的什么东西。“你去哪儿了?

”时新雨哑着嗓子问。他不答,只是熟练地用他们的破瓦罐生火,把那包东西倒进去煮。

不一会儿,庙里就弥漫开一股苦涩又奇异的草药味。“你从哪里弄来的?”时新雨惊讶。

谢云生依旧沉默,只是把熬好的药汁小心吹凉,递到她嘴边,

眼神里满是执拗的关切:“喝掉,病就好。”后来时新雨才知道,

他是用摘来的野果跟镇上一位面善的药师婆婆换的。为了多换几副药,他一次次地去摘果子,

结果被镇上的小混混盯上,堵在巷子里要“保护费”。谢云生哪肯把买药的钱给他们?

他像只灵活的小泥鳅,在巷子里东躲西闪,居然真让他一次次逃掉了。当然,

也有没跑掉的时候,回来时脸上带着青紫,却只闷闷地说:“摔的。

”时新雨看着他把省下来的铜板一个个擦得锃亮,仔细藏好,心里又酸又胀,

哪里还舍得说他半句?那天晚上,他们难得奢侈地烤了一个红薯。

红薯在灰烬里散发出诱人的甜香。时新雨剥开焦黑的外皮,金红软糯的瓤儿冒着热气,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把红薯递过去,谢云生却扭过头:“我不饿,姐姐吃。”“少来,

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时新雨不由分说,把红薯掰成两半,将大的那块塞进他手里,

“快吃,不许剩!”两人靠着斑驳的柱子,小口小口地抿着香甜的红薯,

看着窗外如水的月光洒满庭院。“谢云生,你以后想做什么?”时新雨望着月亮问。

谢云生安静了很久,久到时新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轻轻开口,

声音却异常坚定:“我希望,这世上再也没有无家可归的孩子。”时新雨诧异地转头看他。

月光勾勒着他认真的侧脸,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里,

此刻盛满了星光与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名为“志向”的东西。她忽然意识到,

这个她背回来的、爱偷偷掉眼泪的小瘸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长大了。“怎么了?

”谢云生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温顺。“没什么,

”时新雨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震动,“就是在想,咱们埋在院子里的红薯根,

什么时候能长出好多好多红薯。”“快了,”谢云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等叶子再茂盛些,下面肯定藏满了……”那晚的月色,那晚的红薯香,

那晚少年眼中璀璨的星火,成了时新雨往后黑暗岁月里,唯一能反复咀嚼的蜜糖。

她那时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像院子里的红薯藤一样,绵长地蔓延下去,

结出数不清的果实。直到那个寻常的艳阳天,命运伸出巨手,

将她从这片温暖的土壤里连根拔起,扔进了另一个血腥的世界。

3 1. 3 魔谷那是一个寻常的艳阳天,时新雨怀里还揣着给谢云生留的半块饼。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身处一个巨大的坑底。头顶是漆黑如墨、仿佛要压下来的山岩,

仅有几支插在壁上的火把提供着昏暗摇曳的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

如同群魔乱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汗味,

以及一种她当时还无法辨识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时新雨一起被扔在这里的,

是几十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她们有的穿着绫罗绸缎,有的衣衫褴褛如同乞丐。此刻,

身份地位失去了意义,恐惧是唯一的共通语言。

哭泣声、压抑的啜泣声、喊着“娘亲”和“回家”的哀鸣,在封闭的坑底绝望地回荡。

时新雨也想哭,想放声大喊。谢云生还在旧庙等她,他们约好了今晚要一起看新长的红薯苗。

一想到谢云生找不到她时那双会黯淡下去的黑眸,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但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敢松口。她不能哭,不能引起注意。

一个脸上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像一尊煞神矗立在坑底中央。他的声音嘶哑而冰冷,

没有任何情绪地宣布:“此地乃魔宗炼狱谷。你们要在这里接受训练。”“三月后,

进行首次选拔。”“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将成为魔宗圣女。”圣女?

时新雨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想回家。旁边一个穿着鹅***衣裙的女孩,

似乎鼓起了毕生的勇气,颤声开口:“我们……我们不想当什么圣女,

求你放我们回家……”黑衣人举着火把,缓缓走了过来。跳动的火光映照在狰狞的面具上,

更添几分恐怖。巨大的阴影将时新雨和那女孩完全笼罩。“你确定,

”面具下的声音毫无波澜,“不想成为圣女?”黄衣女孩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但还是用力点头:“是…是…我只想回……”“家”字尚未出口。寒光一闪!

时新雨甚至没看清黑衣人用了什么兵器,

只感觉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猛地溅在她的脸上、眼睛里。世界瞬间变成了红色。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到刚才还鲜活着的女孩,喉咙处裂开一道可怖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她直挺挺地倒下,那双曾充满希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空洞,正对着时新雨的方向。

“啊——!!!”周围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安静。”黑衣人的声音不高,

却像寒冰一样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声音,“谁再出声,这就是下场。”坑底死寂。

时新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感觉到脸上那黏腻、温热的血液正慢慢变冷。胃里翻江倒海,她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一丝声音溢出。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

勒得她几乎窒息。“朱佑,你太凶啦,都把孩子们吓到了。”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

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她的声音温婉动听,与这血腥的地狱格格不入。

她款款走到时新雨面前,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擦拭时新雨脸上的血迹。“瞧,

都把妹妹的脸弄脏了。”那指尖的触感,***而阴寒,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时新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女人轻笑一声,收回手,环视四周:“能成为圣女的人,

都是天资聪慧、万里挑一。所以,你们会进行多轮选拔,孩子们可要加油哦。”她转身欲走,

却又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道,声音依旧温柔:“哦,对了,忘了说。

我们只喜欢聪慧的孩子。选不上圣女的孩子,一定是愚蠢的。”她顿了顿,

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蠢人,留着有什么用呢?只能……销毁咯。

”“销毁”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每个女孩的心底。女人走了,

黑暗重新吞噬了她的身影。坑底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和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哽咽。没有人敢放声大哭。时新雨用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

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和血。她看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看着周围一张张绝望惨白的小脸。

回家……谢云生……旧庙……月光……烤红薯……一个个温暖的画面在她脑中飞速闪过,

最终定格在谢云生看着月亮说“希望这世间再没有无家可归的孩子”时,

那双亮得惊人的黑瞳。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她绝不能变成被“销毁”的“蠢人”!

她要活着!活着,才能再见到他!活着,才能走出这个地狱!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

混杂着巨大的恐惧,从心底破土而出。求生的欲望像野火般烧尽了她的怯懦。她不再颤抖,

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坚硬。她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记住每一个可能的障碍和藏身处,

打量身边的每一个女孩,评估她们是潜在的盟友,还是……必须踩下去的垫脚石。

脸上的血干了,结成暗红色的痂,像一道丑陋的烙印。她知道,从这一刻起,

那个鹿鸣镇旧庙里,会为半个红薯开心半天的小乞儿时新雨,已经死了。活下来的,

必须是一个为了见到心中月光,不惜化身修罗的——魔宗圣女候选。她蜷缩在角落,

抱紧膝盖,将脸埋进去。在外人看来,她和其他吓坏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那片无人得见的黑暗里,她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恐惧和泪水,

连同那声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名字,一起死死地、死死地咽回肚子里。【谢云生,等我。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当时新雨的短刃割开最后一个对手的喉咙时,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她的眼皮上。她甚至没有眨眼,

只是麻木地看着那个曾经与她分食过一块发霉干粮的少女,捂着脖颈,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那双曾流露出短暂善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震惊与不甘,最终化为死寂。五年的厮杀,

五年的尔虞我诈,五年的枕戈待旦。坑底最初几十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站在堆积的尸骸与凝固的暗褐色血痂之上。头顶传来机关开启的沉重轰鸣,

久违的天光如同利剑般刺下,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一架粗糙的绳梯垂落下来。她抓住绳梯,

一步步向上攀爬。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关节处是多年磨砺出的厚茧和无数新旧交叠的伤痕。

当她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重新呼吸到没有血腥和腐臭的空气时,竟感到一阵眩晕般的陌生。

自由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拖着疲惫不堪却异常警觉的身躯,直奔鹿鸣镇外的旧庙。五年,

足以改变太多。旧庙依旧破败,但门口玩耍的孩子却是陌生面孔,庙内也有了微弱的烟火气。

这里,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她站在远处的一棵老树后,静静地看着。

那个曾经属于她和谢云生的“家”,如今充斥着别人的痕迹。她最终没有现身,

只是默默将身上仅有的几块碎银子放在了庙门口显眼的石墩下,

仿佛在埋葬一段再也回不去的过往,然后悄然转身,没入林间,如同一个幽灵。圣女的位置,

并非荣耀的冠冕,而是立在刀尖之上的囚笼。外有仙宗修士“斩妖除魔”的呐喊,

磨刀霍霍;宗内,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等待着将她这个“侥幸”爬上来的孤女拉下马。

为了坐稳这个位置,时新雨成了任务堂最常出现的面孔。她接最危险的任务,

去最险恶的地方,用最狠辣的手段。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血腥与死亡,

她的名号——“血衣罗刹”开始在中原流传,能止小儿夜啼。又过了三年。

当她将最后一个公开质疑她的长老的头颅,亲手掷于魔尊殿前时,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窥伺、不甘的目光,都在那淋漓的鲜血和地上面容扭曲的头颅前,畏惧地低垂下去。

她终于用无数人命和铁血手腕,彻底巩固了自己的地位。魔宗圣女时新雨,

成了世间真正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一日,她刚处理完一批不安分的暗桩,

正在擦拭指尖未干的血迹。朱佑,那个当年在坑底带来最初恐惧的黑衣人,如今面对她时,

姿态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恭谨。“新雨,魔尊有令,让你去苍山城接人回来。

”他递过一枚漆黑的令牌。时新雨接过令牌,指尖冰凉。她的表情隐藏在面具之下,

没有任何波澜,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仿佛只是去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任务。

“知道了,即刻就去。”无人知晓,这看似平淡的回应下,

藏着怎样一颗历经八年煎熬、早已千疮百孔,却仍在不甘跳动的心。苍山城……或许,

在那里,能探听到一丝关于他的消息?哪怕只是零星半点,也好。这个念头,

如同黑暗中微弱的风,吹动了死水般的心湖,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4 1. 4 苍山城4 苍山城苍山城,屋舍层叠,沿着山势蜿蜒而上,云雾缭绕间,

恍若仙境。时新雨按朱佑给的讯息,来到山脚下一座不起眼的木屋。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守卫的汇报,说是抓了仙宗宗主的女儿,还有个不自量力的小子想救人,

结果一并擒了。【仙宗弟子……】她心中默念,思绪却已飘远。处理完这桩任务,

得去苍云城打听打听,八年了,不知他……她先去看了那位仙宗第一美人顾清月。

果然清丽绝俗,即便沦为阶下囚,也只是淡淡蹙眉,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冷傲。

时新雨无意与仙宗之人多言,确认无误后便退了出来。接着,

她走向关押那个“不自量力”的仙宗弟子的房间。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光线涌入,

照亮了屋内被缚在柱子上的蓝衣青年。他闻声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新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轰”的一声,齐齐涌向头顶,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寂静无声。那张脸,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变得更加棱角分明,

俊朗出尘。可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如同古井,却又曾盛满星光的黑瞳!是谢云生!

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让她瞬间僵立在原地,

连呼吸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她肋骨生疼。八年的寻找,八年的隐忍,

八年在血与火中煎熬出的冷硬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露出内里最柔软、最不曾忘怀的渴望。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任务,什么魔宗圣女,

什么仙魔对立,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心里,

都只剩下这张魂牵梦绕了整整八年的面孔。她几乎是凭借本能挥退了身后的侍卫,

动作快得甚至带了一丝慌乱。她快步上前,手指微颤地解开了束缚他的绳索。

“云生……” 这两个字从她喉间溢出,干涩而沙哑,

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哽咽。谢云生起初面露不解,待她抬手,

缓缓揭下脸上那象征着她血腥身份的狰狞面具时——他脸上的淡漠如同冰面碎裂,

被极致的震惊取代,瞳孔骤然收缩。随即,那震惊如同退潮后露出的沙滩,

迅速被难以置信的狂喜覆盖。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确认这是否是梦境,最终,

那声呼唤带着灼热的温度脱口而出:“新雨……姐姐?!真的是你?!”没有怀疑,

没有质问,只有失而复得的、纯粹的喜悦,如同当年在旧庙门槛上,看到她归来时那般,

眼中骤然迸发出的光彩,几乎要驱散这木屋中所有的阴霾。那一刻,时新雨觉得,

这八年来所承受的所有苦难、所有血腥,仿佛都只是为了铺垫眼前这一瞬的重逢。值了。

她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看着他毫不作伪的欣喜若狂,

一股酸涩又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退,

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了八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温度的笑容。“是我。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云生,我找到你了。”狭小的木屋内,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缩短。他们急切地、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诉说着分别这八年的过往。

谢云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对过往艰辛的释然,也带着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那天,

我一直等到天黑,你都没回来……”他垂下眼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黄昏,

“我把附近都找遍了,城里,城外,一遍又一遍……我怕走远了,你回来找不到我,

就一边攒钱,一边在附近打听。”他的声音顿了顿,

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后来……被陈街那群人堵住了。他们人多,抢了钱,

还……”他下意识地抚过手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剧痛,“那天雪很大,

我以为……会冻死在街上。”时新雨的心狠狠一揪,

仿佛看到了那个倒在风雪中、奄奄一息的单薄少年。“是顾长老,当时的顾长老路过,

救了我。”他抬起眼,眼中是纯粹的感激,“也是他帮我找到了家人。

原来我是谢家当年走失的幼子……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拜入他门下。后来,

家父感念顾长老恩德,倾力支持,顾长老便成了如今的仙宗宗主,

我……也成了这代弟子之首。”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时新雨能想象到,

一个流浪儿骤然回归世家、踏入仙门,其中必然充满了不为人道的艰难与适应。

短暂的沉默后,谢云生看向她,眼神带着恳切:“新雨,能否……放我出去?

”时新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试图驱散方才沉重的氛围:“小事一桩。

任务目标本就是顾清月,多你一个不多。”然而,谢云生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流露出明显的为难:“宗主于我恩同再造,而且……清月师妹此次也是因我疏忽才陷入险境。

新雨,我……我不能独自离开。可否,将师妹一并放了?”顾清月。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冰刺,轻轻扎了时新雨一下。

任务失败的代价瞬间涌入脑海——那婴儿手腕粗细、布满倒刺的荆鞭,

观刑时那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被拖下去时那具血肉模糊、找不到一寸好皮的躯体……那场景曾是她多年的梦魇。她犹豫了。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还是仙宗之女的顾清月,去承受那般酷刑,值得吗?可当她抬眼,

撞进谢云生那双盛满恳求与信任的黑眸时,那里面清晰的担忧与坚持,像温水融化了冰层。

她想起幻幽谷山洞里他滚烫的额头,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一切。算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过是十鞭,或者更多……总能熬过去的。只要他平安,只要他不再用那种眼神看她。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想办法。

”她精心设计了一场“疏忽”,放走了谢云生和顾清月。回到魔宗,迎接她的是魔尊的震怒。

冰冷的威压笼罩整个大殿,最终,念在她过往功绩,只判了十鞭。

那蘸着盐水的荆鞭落在背上时,每一鞭都像是烧红的烙铁,撕开皮肉,勾连筋骨。

她死死咬住唇,腥甜的血味弥漫口腔,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谢云生获救后,

回头看她时那感激又担忧的一瞥。值得的。 她在剧痛中昏昏沉沉地想。

鞭伤让她在床上趴了半月有余。刚能勉强下地,新的任务令又至——依旧是追捕顾清月。

她强忍背脊的抽痛赶去,果然只见到了谢云生护着顾清月远去的背影。

她抬手止住欲追的手下,遥遥与他对望一眼,便干脆地带队离去。这一次,魔尊未再深究,

唯有长老青音,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带着若有所思的探究。

自此,仿佛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顾清月不知为何,总是不安于仙宗,频频在外“遇险”,

而每一次,时新雨都会被紧急派去捉拿。偏偏每次都那么巧——要么是她刚与谢云生见上面,

话还未说两句;要么是她正满怀期待前去赴约的路上。因为有谢云生在侧,

她只能一次次压下烦躁,绞尽脑汁,做得天衣无缝地将顾清月“放跑”。次数一多,

宗内流言渐起。投向她的目光,从过去的敬畏,慢慢掺杂了审视、猜疑,

甚至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所幸魔尊对她信任依旧,并未听信谗言,

却还是派了青音前来“告诫”。青音来时,总是无声无息。仿佛殿内的阴影自行凝聚,

勾勒出她裹着黑纱的窈窕身影。一缕清雅冷冽的异香,先于她的人,悄然弥漫开来,

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意味。“新雨,”她开口,声音依旧那般温婉动人,如同月下溪流,

却让时新雨背脊下意识地绷紧。“十年前,在炼狱谷那片绝望的泥泞里,

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你。”她缓步走近,步履轻盈得像猫,

黑纱下姣好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引人探究,却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

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石桌桌面,留下一道无形的痕迹。“那么多孩子,

眼里只有恐惧,或者空洞。只有你不一样,”她停在时新雨面前,琥珀色的眼眸透过薄纱,

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牢牢锁住她,“你的恐惧底下,烧着一把火,

一把想要撕碎什么、想要活下去的野火。那时我便想,这孩子的根骨里,

天生就流着魔宗的血。”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

字句却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看看你这双手,沾染的血腥比饮下的甘霖还多。仙门正道?

他们标榜的光明,连你指尖一点阴影都容不下。这茫茫人世,熙熙攘攘,

除了魔宗这方寸之地,还有何处能为你遮蔽风雨?你早已……无路可退了,孩子。

”时新雨垂首,姿态恭敬,声音平稳:“青姨的苦心,新雨明白。”“明白?

”青音轻轻笑出声,那笑声如碎玉碰撞,清脆却冰凉,“青姨是怕你年轻,见识浅,

被外头那些虚妄的暖色,尤其是……某些格外灼眼的人,迷了心窍,乱了步伐,

最终……”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致命的诱导,“跌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女子间分享隐秘般的亲昵,俯身凑近。冷香瞬间将时新雨包裹,

那带着微凉气息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着她的耳廓:“不过嘛……倒也不能全怪你。

谢家那位小公子,确实是朗月清风,姿容绝世。莫说是你,便是青姨我活了这许久,

见了那般剔透的人儿,心头也难免……泛起几丝涟漪,生出几分想要看他坠落泥潭,

染上尘埃的念头呢。”这话语太过直白,也太过于骇人。时新雨猛地抬头,

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戒备,以及一丝被侵犯领地的怒意。青音直起身,

黑纱遮掩下的唇角似乎满意地弯起。

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时新雨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骤变的脸色。“别紧张,”她语气恢复如常,

带着一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的慵懒,“眼下这点小女孩家的旖旎心思,青姨还替你兜得住。

不过……”她拖长了语调,优雅地转身,裙裾旋开一道暗色的弧,向门外走去。“纸,

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她在门口微微侧首,

余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时新雨苍白的面颊,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

“若真到了不可收拾,危及宗族的地步……青姨或许,也只好亲手折了这枝出墙的红杏,

免得……殃及整个宗圃了。”话音袅袅散去,她的身影已融入殿外的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那缕冰冷的异香,和一番令人骨髓都发寒的话语,缠绕在空寂的殿内,久久不散。

时新雨独自站在原地,只觉得背脊上早已愈合的鞭伤,此刻仿佛又被无形的荆条狠狠抽过,

泛起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痛楚。那寒意,比鞭笞加身时,更彻骨,更令人绝望。

5 1. 5 缘起青音那番看似关怀、实则警告的话语,

如同在时新雨心头敲响了一记警钟。她不能冒险,绝不能让人抓住她与谢云生关系的把柄,

那将会成为刺向他和自己的利刃。深思熟虑后,时新雨以“近来任务屡屡受挫,

有负尊主信任”为由,主动上书,自请责罚,请求外放驻守偏远的苍山城。

此举正中宗内几位长老下怀。苍山城地处边缘,远离魔宗***,形同发配。

一个失势的圣女,自然再难构成威胁。因此,调令下达得异常顺利,

时新雨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魔宗核心,再次回到了这座山城。安顿下来后,

她与谢云生约在城外的竹林相见。然而,当她的身影穿过疏朗的竹影,

望见凉亭中那道熟悉的蓝色身影时,脚步却不自觉地微微一滞。谢云生确实在那里,

青衫如玉,风姿清越。可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位白衣少女——顾清月。她正低眉信手,

拨弄着膝上的古琴,泠泠琴音流淌而出。阳光透过竹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抚琴,

一个静听,远远望去,竟是那般和谐登对,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琴瑟和鸣”图。

时新雨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密而尖锐的酸涩。她深吸一口气,

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这才举步踏入亭中。“新雨!”谢云生见到她,

眼中立刻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欣喜,起身相迎。他仔细看了看她,语气关切,

“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在宗内受了委屈?”他的关切是真挚的,

这让时新雨心中的寒意稍散。她正欲开口,一旁的琴音却戛然而止。顾清月抬起眼帘,

目光清冷地落在时新雨身上,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师兄这是关心则乱。时姑娘身为魔宗圣女,

威名赫赫,谁敢给她委屈受呢?”时新雨眉头微蹙,没有接话。接下来他们的谈话,

总会被顾清月看似无意地打断或引开。每当谢云生与时新雨提及过往趣事,

或是谈论此地风物时,顾清月便会适时***,话语绵里藏针,不是暗讽魔宗行事诡谲,

便是暗示正邪殊途,字字句句,都带着针对时新雨的机锋。谈到这儿,

时新雨若再看不透顾清月那点心思,她这二十余年也算是白活了。她垂下眼眸,

指尖缓缓摩挲着微凉的茶杯壁,打断了顾清月又一次关于“灵气清浊”的高论,

声音平静无波:“清月姑娘,”她抬眼,目光直直看向顾清月,“你似乎……对我颇有微词。

”顾清月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抚琴的手指一顿,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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