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最近出了件诡事。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必有一件浸透鲜血的残破红衣,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某位武林名宿的枕边或案头。衣上无字,只附一张朱砂勾勒的阎王画像,
笔触简易,却狰狞逼人,被称为“阎王帖”。凡收此帖者,无人能活过三日。
死状皆相同:眉心一点朱红,周身无其他伤痕,仿佛真被阎王勾了魂魄。一时间,
江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血衣索魂”的勾当,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能慑人心魄。
而这件血衣,今夜,出现在了江南武林盟主,“铁掌擎天”赵千山的书房里!
就端端正正地叠放在他那张紫檀木大案的正中央,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压过了上好的龙井茶香。赵千山脸色铁青,成名数十载,
一双铁掌之下不知会过多少英雄豪杰,此刻,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羞辱和未知笼罩的愤怒。书房内外,明哨暗卡无数,
连只飞鸟经过都难逃耳目,这血衣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的?“查!
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赵千山的声音低沉,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风暴。“不必查了。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守在门口的弟子只觉眼前一花,
说话的人已经倚在了门框上。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略显落拓,
腰悬一个油光锃亮的朱红色酒葫芦。面容算不上十分英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仿佛秋夜寒星,能洞穿人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唇上那两撇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
宛如用最精致的画笔描上去的一般。“萧浪!”有弟子认出来人,低呼出声。
“快剑浪子”萧浪,一个在江湖上名声颇为奇特的人物。有人说他剑快如电,
有情有义;也有人说他放浪形骸,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但无论如何,没人敢小觑他,
因为他想管的事,似乎还没有他管不成的,往往能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揭开谜底。
赵千山瞳孔微缩,压下心中惊疑:“萧浪?此事与你何干?”萧浪慢悠悠地走进来,
仿佛走进自家后院,毫不客气地拿起案上那套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壶,撇开茶杯,
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口,咂咂嘴:“啧,顶级的雨前龙井,可惜……沾了血腥气,串了味儿。
”他随手放下茶壶,目光扫过那件刺目的血衣,嘴角一勾,带着点玩世不恭,“赵盟主,
人家既然把‘帖子’都送到你书房了,躲,是肯定躲不掉了。不如静下心来想想,
最近是刨了哪家的祖坟,还是断了哪路的财路,得罪了这尊非要你命的‘阎王’?”“萧浪!
休得胡言乱语,危言耸听!”赵千山身旁,
一个面相精明的中年文士模样的幕僚立刻出声呵斥,他姓刘,是盟主府的首席智囊,
“盟主德高望重,领袖江南武林,岂会……”“德高望重?”萧浪打断他,轻笑一声,
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瞟向书房西侧那排书架,“德高望重的人,会在《南华经》的善本后面,
藏着‘七巧玲珑盒’这种东西吗?”赵千山脸色骤变,霍然起身!
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锁定了萧浪!七巧玲珑盒,乃是昔年巧匠公输班的遗物,
据说内藏一个关乎前朝秘宝的惊天秘密,引得无数人争夺,早已失踪多年。
这是他费尽心力得来,绝密私藏,连最亲近的弟子都未必知晓,萧浪如何得知?!
萧浪却对他的反应浑不在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他踱步到书案前,
伸出修长而稳定的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血衣一角。血衣下,果然压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上面用朱砂简笔勾勒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狰狞阎王头像,那咧开的嘴角,
仿佛正在无声嘲笑着世人的恐惧。“阎王帖……画工不错,透着一股子邪气。”萧浪端详着,
随即目光落在暗红色的血衣上,“不过这血……味道有点怪。”他将指尖凑近鼻尖,
仔细嗅了嗅,眉头微挑,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不是人血。是西域特有的‘鬼面鸠’的血,
腥中带苦,其味经久不散,常用于某些邪异仪式。有意思,这位‘阎王’,不仅索命,
还是个讲究排场的‘讲究人’。”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一名弟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语无伦次:“盟主!不好了!
城西……城西‘金刀’沈家……出、出事了!满门……满门被灭!血流成河啊!
现场……现场也发现了血衣和阎王帖!”“什么?!”满堂皆惊!如同平地炸响惊雷!
金刀沈家,乃是江南武林根基深厚的望族,家主沈傲之,一手“破风八斩”刚猛无匹,
是赵千山的结义兄弟,也是他在江南武林最得力的臂助之一!萧浪眼中精光一闪,
如同利剑出鞘前的寒芒,他看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赵千山:“看来,这位阎王爷,
胃口大得很,不只是冲你一个人来的。这是要……将江南武林搅个天翻地覆啊。
”赵千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他知道,事情远比想象的更严重。
他沉声道,目光锐利地盯住萧浪:“萧浪,你似乎知道些什么。”萧浪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
那笑容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带着点看透世情的懒散:“我知道的是,麻烦这东西,一旦沾上,
就连最醇的酒喝到嘴里都没了滋味。赵盟主,你这单天大的麻烦,我萧浪,接了。
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瞟向那个隐藏着七巧玲珑盒的书架方向。
“这报酬嘛……得加钱。”沈家堡。昔日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豪族府邸,
此刻已成人间炼狱。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残垣断壁间,伏尸处处,
上至白发老翁,下至垂髫稚子,竟无一生还。死者皆是一击毙命,伤口干净利落,
显示出凶手高超的杀人技艺和冷酷的心肠。萧浪和赵千山带着一众武林名宿赶到时,
先到一步的几位掌门、家主正脸色发白地站在尸横遍地的庭院中,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愤怒。
地上,同样摆放着一件浸血的红衣,和那张刺眼的朱砂阎王帖。“好快的刀!
”江北“神拳”谭老爷子须发皆张,声音带着颤抖,“沈傲之的‘破风八斩’已得真传,
迅猛绝伦,竟、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萧浪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
他蹲在一具护院打扮的尸体旁,仔细检查着颈部的致命伤口。伤口窄而深,
切入角度极其刁钻,皮肉外翻的程度与寻常刀伤略有差异。“不是刀。”萧浪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是剑。
”萧浪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庭院,仿佛在寻找无形的线索,
“一种极窄、极薄、极快的剑,类似于刺剑或西洋细剑。凶手出手时,
刻意模仿刀的劈砍动作,以求混淆视听,但发力技巧和剑身特性留下的创口,
在细微处仍保留了剑的痕迹——切入更精准,创面更平滑,两侧摩擦痕迹轻微。凶手,
是个用剑的绝顶高手,而且,在刻意掩饰自己的真实武功路数。”“用剑冒充刀?
”赵千山眉头紧锁,心中疑云更甚,“如此大费周章,为何?”“无非两种可能,
”萧浪淡淡道,“一是混淆视听,扰乱调查方向;二是……嫁祸于人,
想让某个用刀的门派或高手来背这口黑锅。”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
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庭院角落阴影里,
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衣人身上。那人身形瘦削,面容普通至极,
属于扔进人堆就立刻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他站的位置却很巧妙,看似随意,
却隐隐封住了庭院通往侧门的几条可能的退路,身形沉稳,气息内敛。“这位朋友,
面生得很啊。”萧浪踱步过去,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眯眯表情,
“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高足?或是哪位前辈的门下?”青衣人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
如同古井深潭:“山野散人,无名小卒,不劳萧大侠动问。”“散人?”萧浪凑近了些,
鼻翼微动,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在品味什么,“阁下身上这‘迷迭香’的味道,清雅悠远,
可是西域进贡的顶级货色,价比黄金,且有价无市。一个山野散人,用得起这个?
只怕是王公贵族,也未必能时常享用吧?”青衣人眼神微微一凝,
平静的眸光下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厉色。就在这气氛微妙的刹那,异变突起!一道乌光,
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假山石缝中射出,不带半点风声,快得如同瞬移,直袭萧浪后心要害!
萧浪却仿佛背后长眼,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形诡异地一扭一旋,
那抹乌光擦着他洗得发白的青衫掠过,“夺”的一声轻响,深深钉入他身前的廊柱。
那赫然是一枚通体乌黑、无尾无羽、细如牛毛的钢针,针尾仍在微微颤动,
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几乎是同时,那青衣人动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他并指如剑,
真力灌注指尖,带起一股锐风,直刺萧浪肋下要害,招式狠辣刁钻,竟是极高明的剑法路数!
萧浪大笑一声,畅快淋漓:“等的就是你!
”他腰间那柄其貌不扬、甚至连剑鞘都有些陈旧的长剑骤然出鞘!没有耀眼的寒光,
没有慑人的剑啸,只有一道淡得几乎超越视觉感知的影迹,如同清风拂过水面。“叮!
”一声清脆却短促到极点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青衣人只觉指尖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道传来,
整条手臂瞬间酸麻,他那凌厉的指剑被轻而易举地荡开。他心中骇然,借着这股力道,
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青影。“想走?
留下话来!”赵千山怒喝一声,他虽受伤在先,但雄风犹在,铁掌挟着风雷之声,
刚猛无俦的掌力澎湃而出,封堵住青衣人最主要的退路。然而,
那青衣人的身法实在诡异莫测,身体在空中竟能违背常理般再次扭曲,如同无骨之蛇,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刚猛的掌风边缘,脚尖在旁边的假山石上轻轻一点,身形再次拔高,
便要如夜枭般越墙而出。“此路不通。”清冷如冰泉的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沉寂。
一道素白绫带,如同九天银河倒泻,从屋顶暗处无声卷下,速度快得目不及瞬,
精准无比地缠向青衣人刚刚离地的双足足踝。白绫另一端,
是一位身着白衣、面覆轻纱的女子,身姿曼妙如仙,凌空而立,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
然而她那双露出的眸子,却冷冽若万年寒冰,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青衣人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白绫颇为忌惮,身形不由得一滞。高手相争,只争刹那!
就这一滞的微小破绽,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足够!萧浪的剑,已经到了。
依旧是那般快得不可思议,剑尖轻颤,幻出数点寒星,瞬间笼罩青衣人背后七处要害大穴。
青衣人身体一僵,真气涣散,直直从半空跌落在地,激起些许尘埃。萧浪还剑入鞘,
动作行云流水。他走到青衣人面前,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扯开对方胸前的衣襟。锁骨下方,
一个青色的、扭曲盘旋的蛇形印记,赫然在目,宛如活物,透着一股邪气。“青衣堂。
”萧浪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青衣堂!
江湖上最神秘、也最令人恐惧的杀手组织。传说堂中网罗了各路奇人异士,行踪诡秘,
手段狠辣,只要出价足够,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只是近十年来,
青衣堂已甚少在江南地界活动,逐渐淡出人们视野,今日,竟在此地重现?!
“青衣堂……”赵千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步步走上前,目光如刀,
逼视着地上的青衣人,“是你们在搞鬼?为何要与我江南武林为敌?那血衣阎王帖,
也是你们所为?”那青衣人面对质问,只是紧闭双目,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一尊石雕。然而,下一刻,他的嘴角却缓缓渗出一丝紫黑色的血液,头一歪,
气息瞬间断绝。萧浪伸手探了探他的颈脉,摇了摇头:“口中藏有剧毒蜡丸,咬破即死。
青衣堂的规矩,任务一旦失败,执行者即刻自尽,绝不泄露半分机密。”他站起身,
眉头微蹙,“看来,他们这次所图非小,而且,志在必得。”那白衣女子此时已飘然落下,
宛如一片羽毛,无声无息。她纤手一抖,收回那根看似柔软却坚韧无比的白绫,
对着萧浪微微颔首,清冷道:“萧兄。”“苏姑娘,多谢援手。”萧浪笑着拱了拱手,
态度熟稔。这白衣女子名叫苏晴,来历神秘,武功高强,
尤其一身轻功和这手白绫绝技堪称独步江湖。她与萧浪有过数面之缘,彼此之间似敌似友,
关系微妙。苏晴看了一眼地上青衣堂杀手的尸体,又扫过满院惨状,轻声道:“青衣堂重现,
血衣阎王帖肆虐……这江湖,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萧浪走到廊柱前,运起内力,
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乌黑细针取出,捏在指尖,就着月光仔细观看。
针尖在月色下泛着一种幽蓝色的、不祥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晃了晃手中的毒针,目光转向赵千山,眼神变得深邃,“不仅是神出鬼没的青衣堂,
还有这枚……唐门秘传的‘幽魂透骨针’。蜀中唐门,以暗器毒药独步天下,
他们也掺和进来了?这潭水,可是越来越浑,越来越深了。”他顿了顿,
直视着赵千山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语气变得严肃:“赵盟主,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七巧玲珑盒’里,到底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了吗?
能让青衣堂、唐门,还有那位武功高绝、心思缜密的‘阎王’同时动心,
不惜掀起如此杀孽的东西,恐怕……远远不止是金银财宝吧?
”赵千山看着萧浪那双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睛,
又看了看地上青衣堂杀手冰冷的尸体,再想到结义兄弟沈傲之满门的惨状,
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
所有的坚持和隐瞒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疲惫与无奈的叹息,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罢了,罢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颓然,“那盒子里……其实并无什么稀世奇珍,
也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才缓缓说道:“只有半张图。”“半张……传说中,
记载着通往‘天机阁’确切路线的……残图!”天机阁!这三个字如同拥有魔力,
瞬间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传说中,那天机阁乃是一处超然物外的神秘所在,
网罗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秘典、失传已久的奇门异术,乃至诸多关乎天地造化的奥秘。
它是无数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道圣地,也是野心家垂涎欲滴的宝藏!只是其位置飘忽不定,
入口隐秘无比,千百年来只存在于口耳相传的传说之中,寻访者皆无功而返,甚至不知所踪。
没想到,世间竟然真的存在通往天机阁的路线图!而且,其中一半,
就在江南武林盟主赵千山的手中!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
伴随着沈家堡的惨案和青衣堂、唐门现身的传闻,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江南武林,
继而向四方扩散。血衣阎王帖带来的恐怖阴云尚未散去,天机阁藏宝图的惊天诱惑,
又像一块巨大的磁石,让无数江湖人心中的贪婪之火熊熊燃烧起来。明里暗里,各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