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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很快,到了姐姐新婚的日子。我决定让死亡来成全。“姐姐,你记住了吗?

”我一边帮姐姐梳理长发,一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姐姐点了点头,

我把包着药丸的手绢塞在了姐姐手里。“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姐姐安静地坐在绣墩上,对着大娘说。大娘爱怜地看着姐姐的脸庞,“我儿终于想通了,

嫁到相府后,记得孝顺公婆,友爱姐弟,多回来看看母亲。”大娘也终于忍不住揩起了眼泪,

“好了,我们都出去了,你自己静静吧。”“娘!”姐姐突然叫住大娘,她是要反悔了吗?

“妹妹!”姐姐又叫住我,她拉起我的手和大娘的手放在一起,“娘,我嫁了以后,

就是他们家的人了,不能常回来看你,你对妹妹好点,妹妹,你,你帮我多照顾点爹娘。

”我不管大娘往回缩的手和那尴尬的笑容,我点了头,我知道这是姐姐最后的遗言。

姐姐也不再说什么,又回到梳妆镜前坐下,大娘看姐姐的样子,叹了口气,带着仆妇们走了,

我跟在后面,又回首看了一眼姐姐,也许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姐姐在铜镜里对我笑了一下,我默默低下头,心内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虽说不情愿,今日我必定得跟着大娘,无论她如何白眼我,我都腆在那里,只做不知,

与她一同招待女眷。我在心里数着吉时,快到了,果然,一脸慌张的刘嬷嬷跑了过来,

附在大娘耳边嘀嘀咕咕。大娘瞬间白了面孔,慌张地往园中奔去。我向女眷们福了福,

“母亲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各位用点点心,我略去看看,想必母亲稍后就来。

”我招了大娘的大丫头处理这场面,也顾不得许多了,一离开女眷们的视线,我狂奔起来。

姐姐的闺房里已经乱作一团,大娘抱着姐姐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仆妇们跪了一地,

我对着门口不知所措地小丫头道:“去叫父亲。”“哭什么哭!都给我停了!

”父亲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跟着小鸟依人的娘亲。娘亲走到我跟前,

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仿佛被她看穿了一样,无所适从。“官人,快来看看麟儿,

这是怎么了啊,我的儿。对,对,去请刘御医,快,快!”大娘抱着姐姐的头颅哭嚎道。

父亲一把推开准备去请御医的刘嬷嬷,凑到姐姐床前,用食指试探了姐姐的鼻息,“都死了,

还请什么御医,是嫌我不够丢人吗?”“呜呜呜,”大娘呜咽着,“儿啊,你好狠的心,

怎么就抛下了娘呢!”“蠢货,摆着这天大的富贵不要,偏偏去寻死,哭什么哭!

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父亲暴躁地踢了一脚匐匍在地的刘嬷嬷。看着这样的父亲,

我感觉心寒,曾经如珍似宝捧在手掌心的嫡女,一朝死了,得到的居然是父亲的咒骂,

何等的悲凉。“琦儿,你过来!”父亲突然叫我,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却被人推了一下,我转头看,是娘亲,她的眼神冰冷如刀,瞬间让我清醒。

我快步走到父亲跟前跪下,“父亲。”“你很好,如今有件事要你去做。

你穿上你姐姐的嫁衣,今夜嫁去司马府。”“父亲?”“官人?

”我和大娘双双震惊地看向父亲,“如今,我们家和司马家的联姻是势在必行的了,

今日连官人也会去司马相府讨杯酒水,你懂吗?”父亲看着我的眼睛。我懵懂地看着父亲,

“可是,大家都是见过我们姐妹的,这如何欺瞒得了司马相公啊?

”“我们并不欺瞒司马相公啊,当初我许婚时,只说是我嫡女,如今,把你写在***名下,

你就是我的嫡女了。”父亲轻抚我的头发,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温柔地触碰我,

我却感到没来由的心慌,转头寻找娘亲。“嫡女?”大娘尖声叫道,她突然站了起来,

指着娘亲道,“我知道了,都是你们母女俩的阴谋,是你们杀了麟儿,我要你们陪葬。

”大娘说着就向娘亲扑了过去。我都没反应过来,大娘就被父亲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现在这种时候,你闹什么?能不能识点大体!

”大娘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你为了这两个贱女人打我?这种时候?这是什么时候?

是我女儿死的时候,是我的宝贝心肝死的时候,你让我识大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哈哈哈哈哈。”大娘狂笑起来,开始撕打父亲,谁都不敢上前。但大娘到底是女流之辈,

不久就被父亲捆了起来,“来人,把这疯妇带下去。”在场的女人,谁都没敢动,

是父亲的随身小厮堵住了大娘的嘴,把大娘弄走了。我的心一片冰凉。“琦儿乖,父亲做主,

把你记在你大娘名下了。如今让你娘亲给你打扮打扮,吉时到了就出发吧。

”父亲大约也觉得狼狈,收拾了一下,也自去前厅招待客人了。一会儿几个家丁进来,

抬走了姐姐的尸体,房间里只剩下了娘亲和我。娘亲开始给我描眉化妆,从眼尾细细描上去,

一点点,没有任何遗漏,我看着娘亲的狐狸眼,想起那一日,她给我药丸的情形。那时,

我刚从张仲文处回来,苦于无计可施,想破了脑袋,

也不知该如何让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相守时,娘亲找到了我,她送了我一粒药丸,

这药丸可以假死。娘亲说,她怕我如姐姐一样,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

特意把这枚教坊司带出来的假死密药送我,助我脱离苦境。我又想起那日午后,

父亲和娘亲的对话,这是不是娘亲的连环局,难道从张廉倒台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里了?我想起刘嬷嬷曾经说的话,“你的娘亲就是个贱女人,

为了离开教坊司,不折手段,用了好些阴私手段,勾搭了你父亲,怀上了你,才脱了籍,

入了府。”我有点害怕地看向娘亲,问道:“娘亲,你是不是什么都算到了?

”娘亲温柔地给我梳发,“如今不是很好吗?你就要成嫡女了,未来还是宰相的儿媳,

地位尊贵,连娘亲我都要搭你的福呢!”“可是,娘亲,你想过吗?

我在司马府的情形会如何?他们都知道我不是王琦麟。是个冒牌货。”“傻孩子,你怕什么,

只要你嫁过去,司马相公就是你的同谋,外宅的事根本不需要你操心,

你的父亲和司马相公自然会为你操心,这就是个阳谋。至于内宅,娘亲,也帮你想到了呀,

只要你不爱那个男人,你怕什么呢?你有主母的地位,你永远会立于不败之地。好了,孩子,

你可以出发了。”娘亲帮我盖上盖头,渐渐地我看不见她的脸了,

只看见她嘴角的纹路不断地上翘着,她不是个骗子,而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妖精,

她曾经跟我说的话,统统实现了。我应该开心的,至少我的假死之计成了,

至少我不用嫁个傻子了,至少我能做相府的儿媳了,地位尊崇,然而我一点也不开心,

只要一想到,我不过是娘亲手里的提线木偶,是父亲的联姻工具,

而姐姐却可以和张仲文一起双宿双飞,我的心就如泡在了酸菜坛子里,酸得能挤出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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