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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台边的歌声忽远忽近,像是有人在雨幕中飘忽不定地移动。陆昭握紧祖父的槐木手杖,一步一步向天井中央走去。脚下的青石板被槐花染成了暗红色,踩上去***腻的,像是踏在凝固的血液上。

百年古槐的枝桠在风中摇曳,雨水顺着树干流下,在根部积成一个水洼。水洼中漂浮着无数槐花,花瓣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血花。

井台就在槐树旁,用青石砌成,历经百年风雨,边缘已经磨损得圆润光滑。井栏上缠绕着几根枯萎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一些不知名的小铃铛,被风吹得发出清脆的响声,与远处檐下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和声。

陆昭站在井台前,屏住呼吸。歌声似乎就是从井里传出来的,但当他仔细聆听时,又发现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确定具***置。

"槐叶尖,槐花香,井里藏着红衣裳......"

童谣的旋律简单而诡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水底捞出来的,带着潮湿的气息。陆昭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曾问过母亲这首歌的来历,但母亲只是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告诉他这首歌不吉利,不能随便唱。

井水中映照着天空的乌云和摇曳的槐树枝桠,水面平静得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陆昭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突然,他看到水面上泛起了一圈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井底移动。

"是谁在唱歌?"他壮着胆子问道。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和铃声在耳边回荡。就在陆昭准备起身离开时,井水突然开始冒泡,像是沸腾了一样。紧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水底缓缓升起,逐渐清晰。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祖父陆承宗。

陆昭倒吸一口凉气。祖父的面容苍白而扭曲,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的头发和胡须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昭儿......"祖父的声音从井里传来,瓮声瓮气,像是隔着厚厚的墙壁,"去地窖......找《百鬼抬棺图》......"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裂开,无数槐树枝条从井底窜出,像是一条条毒蛇,迅速向陆昭扑来。枝条末端缠着湿漉漉的纸钱,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花环,将井口完全包围。

陆昭惊呼一声,转身就跑。他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入水中。他不敢回头,拼命向祖父的书房跑去。

祖父的书房位于东厢房,是整个老宅中保存最完好的房间。陆昭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柜,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

陆昭直奔书柜,开始翻找。他记得祖父生前喜欢收藏一些古画,或许《百鬼抬棺图》就藏在这里。书柜里的书籍大多是古籍,纸张已经泛黄,有些甚至已经发霉。陆昭一本本翻找,终于在书柜最底层发现了一个油纸包裹的长卷。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卷泛黄的宣纸。陆昭展开画卷,一幅诡异的画面映入眼帘。

这是一幅工笔重彩画,描绘了七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抬着一口朱漆棺木,棺木上刻满了符文。周围环绕着各种怪异的鬼魂形象,有的长着牛头马面,有的身披铠甲,有的则面目狰狞,像是被剥皮的人。

画卷的背景是一口古井,井口周围站着许多村民,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画卷右下角有一行朱砂批注:"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十五,用七七四十九根槐木钉钉入太平军亡灵心脏,以镇怨气。"

陆昭的目光被画中的七个抬棺人吸引。他们的面容栩栩如生,甚至可以看清每一个毛孔。最令他震惊的是,第七个抬棺人的面容——竟然与他自己一模一样!

画中的"陆昭"表情呆滞,双眼空洞,胸前嵌着一根槐木钉,钉子上刻着"槐嗣"二字。他的双手放在棺木边缘,手指关节突出,像是用尽全力在支撑。

陆昭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触摸画中的自己,就在指尖接触到宣纸的瞬间,画卷突然开始燃烧起来。火焰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没有烟,却发出细微的哭声。

陆昭惊慌失措,想要扑灭火焰,却发现火势蔓延得极快,瞬间就吞噬了整个画卷。灰烬在空中飞舞,像是一群黑色的蝴蝶,最终飘向井口方向。

陆昭追到天井,惊恐地发现那些灰烬在井口上方聚集,逐渐形成了四个血红色的大字:"七日之期!!”

陆昭怔怔地看着祖父的遗像,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低沉的叮嘱——

“昭儿,七日之期,不可违。”

他翻遍了祖父的书桌,终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一个陈旧的木匣。木匣上的铜扣已经生了绿锈,轻轻一撬,便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泛黄的纸,和一把生了锈的铜钥匙。

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全是祖父的笔迹:

“七日内,带钥匙去东岭旧宅,取走‘封尘匣’。若七日未满便开启,祸及全家。若七日已过而不取,匣中物将自行出世,后果不堪设想。”

陆昭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祖父去世前从未提过什么东岭旧宅,更没说过什么“封尘匣”。可那钥匙冰凉的触感,却让他不敢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老宅的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像有人在外面轻轻推门。陆昭猛地抬头,望向那扇门。

门缝里,有一只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陆昭屏住呼吸,盯着那只眼睛。它就那样贴在门缝外,黑白分明,却没有任何情绪。

"谁?"他强作镇定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他慢慢靠近,手伸向门闩。就在指尖触到冰冷的木门时,那只眼睛突然消失了。

陆昭猛地拉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杂草。

"幻觉吗?"他喃喃自语,但心脏仍在狂跳。

回到屋里,他再次端详那张纸。祖父的字迹苍劲有力,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急促。他注意到纸的背面还有几行小字,像是匆忙间加上去的:

"切记,不可独自前往。封尘匣非人力所能制,需借'三魂灯'之力。"

三魂灯?陆昭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他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夜色渐深,老宅里静得可怕。陆昭决定先休息,等天亮再做打算。可他刚躺下,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木板,又像是某种生物在地面上爬行。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房门外。

陆昭屏住呼吸,握紧了那把铜钥匙。他知道,七日之期已经开始了,而真正的危险,可能才刚刚降临......

天亮后,陆昭带着铜钥匙和祖父的纸条,匆匆离开老宅。七日之期已经开始,他必须尽快找到"三魂灯"和东岭旧宅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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