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林恪像条落水狗,缩在老屋窗根下躲巡道灯。他刚从外面逃回来,欠了一屁股狠债,
只能躲回这个他从小咒到大的鬼地方。远处,黑压压的货车慢得像蛆爬。
几条黑影猛地扑上去,利索地往下掀货——是“刮货的”。林恪眯眼看着,
心里冷冰冰地盘算:那小子跳早了,差点摔死;那个包的货太沉,跑不动准被抓。
他以前也风光过,现在?呵,命比纸薄。雨小了,两道铁轨像磨快的刀,闪着寒光。
边上散着破箱烂布,都是之前“刮货”留下的残渣。更远点的荒地里,
鼓着几个坟包似的土堆。老话讲,遇上年份不对的夜里,那儿……会冒蓝光。1雨夜,
林恪拖着湿透的身子,要趁着雨小的时候,摸回铁轨旁那座快塌了的破屋。
他没别的地儿可去。外面风光时欠下的债,能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只有这儿,
这个他从小咒到大、传说中“住久了会家破人亡”的鬼地方,那些追债的手还伸不进来。
小时候躺在床上,火车头灯的光一格一格碾过墙面,像要把他拖进某个异域。
轮子摩擦钢轨的尖啸,活像个老人在坟墓里呻吟。儿时,他扒着窗户看过无数遍,
绿的客车过去,留下一地垃圾屎尿;黑的货车过去,飘来煤灰和牲口的臭气。
但这都不是他最怕的。最瘆人的是楼下那个岔道口。深夜货车一慢,就成了“黄金猎场”。
“架子”和“地牛”们为点货能拼命,断手断脚、甚至成坨的肉泥,他都见过。
以至于他现在远远看见生肉摊就反胃。突然,他脚下一绊,差点摔进泥里。骂骂咧咧回头,
看见个破麻袋,半埋在泥水里,像极了当年那些被扔下来的脏货。他鬼使神差拖过袋子,
伸手进去掏摸。指尖猛地触到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他抠出来,
就着远处巡道灯扫过的微光一看,呼吸霎时停了——那是块金表。古老,沉得吓人,
雕着从没见过的诡谲纹路。它在惨淡的光线下,泛着不像人间该有的幽光。
就在他摸到表的一瞬间,一个冰冷疲惫的声音,直接钉进了他的脑子:“捡起来了?
……就别想放下了。”“想活命,想拿钱,就按我说的做。
”2那冰冷疲惫的声音像一根钉子,死死楔进我的脑仁里:“捡起来了?……就别想放下了。
”“想活命,想拿钱,就按我说的做。”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想甩掉金表,
可那玩意就像长在了我手心上,纹丝不动。“***是谁?!”我对着空气低吼,声音发颤。
“我是上一个…没能放下这块表的人。”那声音直接在颅内回应,带着无尽的倦意,
“也是能帮你…或者说,逼你…活下去的人。”没等我再问,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晃!
雨夜、破屋、铁轨瞬间模糊、扭曲,像是被水浸透的油画。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我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旋涡。等我能再看清时,
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栋从未见过的、气派得吓人的大宅门前。
汉白玉的长廊在惨白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个巨大的墓碑。“这是哪?!你搞什么鬼?
”我惊疑不定。“这是‘念想’。”脑中的声音回答,“也是给你的‘盼头’。
”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自己打开了,
里面是极尽的奢华:水晶吊灯、天鹅绒地毯、望不到头的餐桌上摆满精致银器。
一个穿着笔挺黑西装、脸色苍白的男人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厅中,
他朝我微微躬身——但我看得出,他没有影子,他根本不是人!这只是个幻象!
“终于等到你了。”幻象开口,声音和脑中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这宅子,这屋里的一切,
包括你想象不到的财富,都是真的。”脑中的声音同时解释道,“它们就在某个地方,
等着你去拿。”“捡到的那把钥匙,能打开藏宝之地。而这金表,是你唯一的路引。
”狂喜和恐惧同时攥住了我的心。“条件?”我咬着牙问,知道绝没这么好的事。“很简单。
”脑中的声音,或者说那个幻象,同时开口。“回到铁轨边。七天内,
救下三个注定要死在那里的人。”“每救一个,这表上便会亮起一道刻痕。
”我手中的金表似乎应和般闪过一丝微光。“刻痕满时,你自会知道宝藏何在。
”“若失败……”声音和幻象的眼神同时变得冰冷刺骨,“你的魂,
就会永远‘钉’在这段铁轨上,就像你从小听到的传言——‘家破人亡’,永世轮回,
替我守着下一个‘有缘人’。”话音落下,
豪宅、灯光、盛宴、男人……所有幻象瞬间崩塌、消散!冰冷的雨水再次拍打在我脸上,
我仍站在破屋旁的泥地里,手里死死攥着那块甩不掉的、冰凉的金表。远处的迷雾里,
传来了火车凄厉的汽笛声。那声音最后说:“你的第一桩‘生意’……已经来了。
”3脑中的声音和火车汽笛声混在一起,像一把冰锥搅着我的神经。我他妈的真是撞了鬼了!
可没时间让我咒骂,那声音说“生意来了”绝不是开玩笑。我攥紧那块甩不脱的破表,
跌跌撞撞地扑向铁轨边坡,把自己埋进一丛半人高的枯草里,心脏擂鼓一样砸着胸腔。
火车汽笛的咆哮声已经近在咫尺,巨大的车头灯像死神的独眼,穿透雨幕,
将那摇摇晃晃的身影照得一片惨白。那是个男人,身形佝偻,走路跌跌撞撞,
手里似乎还抓着个酒瓶。就在那一瞬间,我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那走路的姿态,
那烂醉如泥的模样……像极了我那个嗜酒如命、最后消失在这条铁轨上的父亲!
童年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一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只能躲在窗后,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小男孩。
“动啊!林恪!快动啊!”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可我的脚像被焊在了泥地里。
极致的谨慎,或者说,是恐惧,攫住了我。我在计算:现在冲过去来得及吗?
会不会被他挣扎着一起带倒?火车的速度到底多快?哪一秒才是绝对安全的时机?
我就这样僵着,眼睁睁看着,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各种可能性和风险,
像在赌桌上计算最微小的概率。那个醉醺醺的男人已经踩上了冰凉的铁轨,
他似乎被那震动惊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那束越来越近的、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
就是现在!如果现在扑过去,还来得及!我的肌肉刚刚绷紧,呜——!!!
火车司机发现了人影,拉响了最后一声绝望到撕裂一切的汽笛!同时,采取了紧急制动!
但巨大的惯性依然推着钢铁巨兽向前猛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就在这一刻,
那醉汉似乎被惊醒了求生本能,或者说,是酒精驱使下的混乱反应,他猛地向后一仰!砰!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他的身体像一破布口袋,被火车头侧面狠狠刮了一下,
凌空翻滚了好几圈,重重砸在十几米外的碎石坡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鲜血迅速从他身下渗出,被雨水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火车带着令人窒息的声势,
缓缓停了下来。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像是冷汗。
我……我错过了。因为那该死的、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犹豫。我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金表安静地躺在我手里,那些神秘的刻痕,一道都没有亮起。它冰冷得像个墓碑。但这一次,
我清晰地感觉到,表壳之下传来一种情绪——不是愤怒的咆哮,
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能将人淹没的悲哀和失望。像是一个老人,看着最不愿看到的悲剧,
又一次在自己眼前重演。那无声的谴责,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我刺痛。
这不是一次失败的任务。这是我对自己过去的一次背叛。
可能被惊动的巡道工的脚步声传来……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不知生死的男人,
猛地转身,像条丧家之犬,再次逃进了冰冷的雨夜和浓雾里。第一桩“生意”,砸了。
4第一次的失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所有的侥幸。那块金表时时刻刻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和脑中那片死寂的沉默,都在提醒我,游戏是真的,代价,我付不起。
我在破屋里蜷缩了一整天,像只受伤的野兽***伤口。
那个醉汉不知生死的身影和那滩血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但恐惧和贪婪最终再次占据了上风,
我必须成功,我必须带着钱离开这个鬼地方!又一个夜晚降临,雨停了,但雾气更浓。
我像一头潜伏的猎豹,早早蹲守在老位置,眼睛死死盯着铁轨,
计算着每一列经过的火车的速度和间隔。然后,我看到了她。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的老妇人,
挎着一个破旧的竹篮,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路基艰难行走。她时不时费力地弯腰,
从碎石缝里捡起那些列车颠簸洒落的、微不足道的煤核。她的动作迟缓而专注,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那些黑漆漆的煤块。就在她又一次弯腰,几乎快要探到铁轨上方时,
远方的汽笛声由远及近,一道刺目的光柱劈开了浓雾!又一列货车来了。几乎是本能,
我那被恐惧训练出的谨慎和计算能力瞬间启动。
车速、距离、老妇人的动作频率、她下一次弯腰的可能位置……,
无数数据在我脑中疯狂演算。不能早,早了会惊动她,她若挣扎反而危险。不能晚,
晚了就是又一摊肉泥。就是现在!我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从藏身处猛地窜出!
我没有喊叫,只是用最快的速度直线冲过去!在火车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掩盖下,
在老妇人刚刚弯下腰的瞬间,我拦腰抱住了她,借着冲力向前扑倒!
我们两人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碎石坡上,向下滚了好几圈。竹篮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