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碎的舞步雨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

陈曜蜷缩在汽修厂角落的旧轮胎上，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段模糊的街舞视频。

视频中的舞者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每一个动作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小崽子，又偷懒！

”父亲粗哑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陈曜迅速收起手机，抓起一旁的扳手，

假装正在拆卸旧发动机。父亲***满身油污地走进来，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只是重重地将工具箱摔在工作台上。“东街张老板的车明天一早要来取，今晚必须修好。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而后又低声补充，“别整天想着那些没用的东西，

跳舞能当饭吃吗？”陈曜沉默地点头，手中的扳手越握越紧。

这不是父亲第一次否定他唯一感兴趣的东西。三个月前，当他提出想参加校外街舞培训时，

父亲直接撕碎了他省吃俭用买的二手舞鞋。“我们这种人，老老实实学门手艺才是正道。

”那是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夜深了，陈曜终于修好了那辆老旧的桑塔纳。

父亲早已回家休息，留他一人锁门。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破损的窗户漏进来，

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鬼使神差地，陈曜放下工具，走到了车间中央的空地。他戴上耳机，

播放那段看了无数遍的视频，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摆动。起初只是几个简单的律动，渐渐地，

他放开束缚，模仿视频中的动作尝试旋转。

然而笨拙的尝试只换来一声闷响——他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肘擦破渗出血丝。

“该死。”他低声咒骂，却没有立即爬起来。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

陈曜猛地抬头，看见一个身影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那人三十岁上下，

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夹克，头发凌乱，眼神却锐利如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走路的姿势——左腿微微拖着，似乎有旧伤。“谁让你进来的？

”陈曜迅速起身，警惕地问道。陌生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环视杂乱的汽修厂，

目光最后落在陈曜身上：“你刚才那一下，发力方式全错了。不摔才怪。

”陈曜皱眉：“关你什么事？”“确实不关我事。”那人耸耸肩，转身欲走，却又停住，

“不过如果你真想学，周末下午文化广场有街舞交流活动。总比一个人在这里瞎琢磨强。

”说完，他拖着微跛的腿消失在夜色中，留下陈曜一人愣在原地。周末，陈曜犹豫再三，

还是去了文化广场。广场中央已经聚集了一群年轻人，音响里播放着节奏强烈的音乐。

他们中的大多数穿着时尚，动作流畅而自信。

陈曜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和破旧运动鞋，下意识地躲到了人群外围。“哟，

这不是修车小弟吗？”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陈曜抬头，

看见几个穿着统一队服的人朝他走来。为首的那个身材高挑，衣着精致，连头发都一丝不苟。

陈曜认得他——叶琛，本市最有名的精英舞团“皇冠队”的队长。“怎么，修车不够你忙的，

还想来跳舞？”叶琛旁边的队员嗤笑道。陈曜攥紧拳头，没有说话。叶琛上下打量他，

眼神轻蔑：“街舞不是你们这种人玩得起的。需要买装备，请教练，参加培训。这些，

你负担得起吗？”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陈曜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他身上，

火辣辣的。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街舞什么时候变成贵族运动了？

”那个汽修厂出现的跛脚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手里拎着个老旧音响。

叶琛挑眉：“林野？还以为你早就滚出这个圈子了。

”被叫做林野的男人轻笑：“没看到好戏，怎么舍得走？”“好戏？

就凭你和你找来的这些垃圾？”叶琛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街舞是要讲天赋和训练的，

不是你们这种街头混混随便扭两下就能叫艺术。”林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艺术？

你们跳的那叫模仿秀，连灵魂都没有，谈什么艺术？

”叶琛眼神冷下来：“至少我们不会像你一样，拖着条废腿跳舞。”话音未落，

林野突然动了。尽管腿脚不便，他的动作却依然干净利落，一连串的地板动作如行云流水，

最后以一个精准的定格收尾。整个过程不过十秒，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废腿也能教你做人。”林野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灰，“要试试吗？”叶琛脸色铁青，

但他身后的队员拉住了他：“队长，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下周就要地区赛了，不值得。

”叶琛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冷冷地瞪了林野和陈曜一眼，带着队伍转身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林野和陈曜站在原地。“为什么帮我？”陈曜问道。林野没有看他，

只是收拾着自己的音响：“不是帮你。只是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停顿了一下，

转头看向陈曜，“不过你确实有点潜力。野性十足，但缺乏引导。”陈曜沉默片刻，

终于问出那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街舞...真的能当饭吃吗？”林野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不能。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能。但这不只是吃饭的问题，是吧？

”他指了指陈曜的心脏位置：“这里是空的，吃再多饭也填不满。”那一刻，

陈曜感到内心某种东西被触动了。他想起父亲撕碎舞鞋时脸上的皱纹，想起叶琛轻蔑的眼神，

想起自己每次跳舞时那种短暂的解脱感。“我想学。”他听见自己说。

林野打量着他：“不怕吃苦？”“我已经吃够苦了。”林野点点头：“明天放学后，

来这里找我。带你去个地方。”第二章：破碎的尊严第二天放学后，陈曜如约来到文化广场。

林野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三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一个是戴眼镜的瘦弱女生，

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笔记；一个是体型肥胖的男生，

手指不停在腿上敲打着什么节奏；另一个是瘦小的女孩，安静地站在角落，眼神飘忽不定。

“来了？”林野瞥了陈曜一眼，然后指向那三人，“这些是和你一样的‘问题学生’。

”眼镜女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我是罗小希，二中实验班的。林老师说这里需要编舞。

”胖男生憨厚地笑笑：“我叫大康，体校的。打鼓的，不会跳舞，

但林老师说团队需要节奏感。”瘦小女孩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开口。

林野代为介绍：“这是阿妙，听力没问题，但不爱说话。舞蹈是她的语言。

”陈曜皱眉：“这是什么？特教班吗？”林野笑了：“差不多。

都是被主流抛弃的‘残次品’。”他环视四人，“但在我看来，

你们比那些完美无缺的强多了。至少你们真实。”没有人说话。

陈曜打量着这三个奇怪的同伴，不明白林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吧，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林野招手，带着他们走向公交车站。一小时后，他们站在了一个破旧的舞蹈工作室外。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有几个年轻人在练习舞蹈动作。他们的衣服被汗水浸透，

脸上写满疲惫，但眼神专注。“这是‘风暴’工作室，我朋友开的。”林野低声说，

“里面都是职业舞者，或者梦想成为职业舞者的人。”他们悄悄走进工作室，躲在角落观看。

舞者们正在排练一套高难度动作，其中一人不断失败，又不断重来。

陈曜注意到那人的膝盖已经红肿，显然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不停下来？

”罗小希轻声问，她的眉头紧皱，“他的膝盖需要休息。”林野哼了一声：“停下来？

停下来就意味着失去下个月的商演机会。没有演出，就没有收入。舞蹈这碗饭，不好吃。

”就在这时，一个看似教练的人拍手叫停：“够了！李哲，你明天不用来了。

动作总是慢半拍，演出不能因为你搞砸了。”那个叫李哲的舞者僵在原地：“教练，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保证什么？你的腿伤不是一天两天了，跳不了就别硬撑。

”教练冷漠地转身，“其他人继续练习。”李哲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走向更衣室。

经过他们身边时，陈曜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这就是你们梦想的职业舞蹈。

”林野的声音冰冷，“残酷，现实，毫不留情。

”大康不安地挪了挪脚：“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什么还要跳？”林野接过话头，

目光扫过四个年轻人，“因为只有在舞蹈中，你才是真正的自己。即使只有一瞬间。

”离开工作室时，天色已晚。四人沉默地跟在林野身后，各怀心事。突然，

一阵熟悉的音乐声从不远处传来。陈曜抬头，

看见一栋豪华建筑前聚集着一群人——是叶琛和他的皇冠队，

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地区赛进行宣传表演。皇冠队的队员们穿着统一的定制队服，

动作整齐划一，每个细节都精准到位。围观群众不时发出赞叹声，闪光灯此起彼伏。

与他们相比，陈曜感觉自己和小伙伴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只配躲在暗处偷窥别人的光彩。

“看看人家，那才叫跳舞！”一个围观者感叹道，“听说他们请了韩国教练特训，

一套队服就上千块呢。”“那个领舞的男孩真帅，动作太标准了！

”林野突然冷笑一声：“标准？机器更标准，你们怎么不去看机器人表演？”陈曜没有说话，

但内心某种情绪在翻涌。他想起汽修厂里父亲的话，想起叶琛的嘲讽，

想起刚才那个被开除的舞者眼里的绝望。就在这时，叶琛的表演结束，掌声雷动。

他优雅地向观众致谢，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陈曜一行人。“哟，

这不是林教练和他的杂牌军吗？”叶琛微笑着走来，语气却充满挑衅，“来取经的？

”林野面无表情：“来看猴戏。”叶琛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恢复如常：“地区赛报名截止了，听说你们没报名？明智之举，省得丢人现眼。

”陈曜感到拳头攥紧。他上前一步，几乎与叶琛面对面：“谁说我们不报名？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野。叶琛挑眉：“哦？就凭你们几个？一个瘸腿教练，

一个修车的，一个书呆子，一个胖子，还有一个...”他打量着一言不发的阿妙，“哑巴？

”罗小希推了推眼镜：“舞蹈不仅关乎身体能力，更关乎创意和表达。”大康点头：“就是，

节奏感我可是全校第一。”阿妙依然沉默，但眼神坚定。叶琛笑了：“有意思。

那我就在地区赛上等着看你们的‘创意和表达’了。”他转身前又补充道，“不过提醒你们，

报名今天截止，而且需要五个人组队。你们只有四个。”叶琛离开后，四人看向林野。

林野却盯着陈曜：“你确定要玩这么大？”陈曜深吸一口气：“你说过，只有在舞蹈中，

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己。我想找到自己。”林野久久地凝视他，最终点头：“好。

但还差一个人。”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加上我，够数了吗？”众人转身，

看见一个穿着低调但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陈曜认出他是刚才在皇冠队中的一员，

但似乎没有参与表演。林野眯起眼：“赵家明？皇冠队的副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家明走上前，语气平静：“我已经退出皇冠队了。理念不合。”叶琛去而复返，

脸色铁青：“家明，你疯了吗？就为了这些垃圾？”赵家明没有看他，

而是对林野说：“我看过你以前的比赛视频。你的舞蹈有灵魂，

而他们...”他瞥了眼叶琛，“只有技巧。”叶琛冷笑：“灵魂？能当饭吃？能拿冠军？

赵家明，你会后悔的！”等叶琛怒气冲冲地离开后，林野打量赵家明：“为什么？

”赵家明轻轻说：“我跳舞是因为热爱，不是为了赢或者商业化。但皇冠队已经变了味。

”他看向四个高中生，“至少你们看起来还像是真的喜欢跳舞。”就这样，五个人凑齐了。

林野带着他们匆匆赶到报名处，在截止前最后一刻填好了表格。“队名？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问。五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陈曜开口：“涅槃。

涅槃队。”工作人员记录下来，递出一张参赛证：“地区赛下周举行，好好准备吧。

不过提醒你们，第一轮是海选，八十进十，别抱太大希望。”走出报名处，五个人站在街边，

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康先开口：“我们真的要去比赛？和皇冠队那样的专业队伍？

”罗小希已经开始翻笔记本：“根据数据，

业余队伍进入第二轮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七点三...”阿妙轻轻拉了她的衣角，摇头。

赵家明笑了笑：“概率是给外人看的。舞蹈不看概率。”陈曜看向林野：“现在怎么办？

”林野的目光扫过五个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笑：“现在？

现在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他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工厂，地上满是碎石和灰尘，

墙角结着蜘蛛网。“未来一周，每天放学后在这里集合训练。”林野宣布，

“没有舒适的木地板，没有镜子，没有空调。只有水泥地和你们的身体。

”罗小希皱眉：“没有镜子我们怎么纠正动作？”“镜子是 crutch（拐杖）。

”林野回答，“依赖镜子的人永远学不会用身体感受节奏。在这里，

你们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觉。”第一天的训练近乎残酷。林野从最基础的动作教起，

要求每个人做到极致。

动作；阿妙虽然跳得好却不愿与人眼神交流；就连赵家明也被指出过于追求形式而缺乏情感。

“停！”林野第十七次叫停陈曜的旋转，“你的发力点还是错的！要用核心力量，

不是靠蛮力！”陈曜喘着粗气，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我已经尽力了！”“尽力？

”林野冷笑，“你知道什么是尽力吗？”他突然扯起自己的裤腿，

露出膝盖上狰狞的手术疤痕，“这是我最后一次比赛留下的。明知道膝盖已经不行了，

我还是完成了那个旋转。结果？终身残疾。但那才是尽力！”五个人沉默地看着那道伤疤，

说不出话来。林放下裤腿，声音低沉：“舞蹈不是请客吃饭。它要你付出一切，

甚至可能一无所获。现在还有人想退出吗？”没有人动。林野点头：“好。

那我们就签个契约。”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只有简单几行字：“我自愿加入涅槃队，

接受一切训练和挑战。 舞蹈即抗争，真实高于完美。 无论胜负，跳完每一支舞。

”五个人依次签下名字。没有豪言壮语，但一种奇异的凝聚力在空气中形成。训练继续，

更加艰苦。陈曜常常深夜才回家，浑身酸痛地倒在床上。父亲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