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意外得到一面铜镜,却发现这面镜子竟然能连通过去。镜中,
年轻的我满怀期待的问:“你成为女将军了吗?有没有养一屋子的狸奴?
”“嫁给顾朝衡了吗?”我无声落下泪来,嫁给顾朝衡,是我自年幼起的夙愿。
但年轻的我不会想到,我被推下山崖摔伤了腿这辈子骑不了马,
养的狸奴当着我的面被活生生剥皮拆骨。不止如此,我家道中落,父亲在午门问斩,
母亲在流放的路上去世。而我,只能被困于深宅大院,被顾朝衡的白月光诬陷,
连去送他们一程都不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嫁给了顾朝衡。……夜里,我对着镜子,
仔细看着脸上的淤青。那是我夫君顾朝衡打的。早些时候,
他的新宠苏莺儿故意来我院子里挑衅,又扮作柔弱的模样找顾朝衡诉苦,
说我仗着正房夫人的位置欺辱她。顾朝衡不听我辩驳,甚至没问缘由,
抬手一掌便扇在我脸上。这样的情形不知发生过多少回,我早已心如死灰。忽然,
手中铜镜如水面一般荡起涟漪。我正疑惑是否是自己眼花,眯眼仔细瞧去,
却忽然发现那镜子映出的不是我这张饱经沧桑人老珠黄的脸,而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我被吓了一跳,镜中的少女也是一声尖叫,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对面的我。
我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只怀疑自己在做梦。那镜中之人……竟是十三四岁时的我!
“你是何人?莫不是镜中怨灵?”年轻的我胆大,短暂惊愕之后,
满眼皆是新奇:“有何冤屈速速讲来,本姑娘替你讨回公道!”我双眼温热,
情不自禁落下泪来。我都快忘了,自己曾是这样一个明媚张扬的女子。这十数载光阴如刀,
竟是削得我连自己都认不了。见我落泪,年轻的我连声安慰,见我眼泪止不住,
慌乱之下竟说:“你莫要哭了,我去摘石榴给你吃,把最甜最红的那颗给你,人难过时,
只要吃些甜的,心里就好受了。”我恍惚间想起什么,急忙追问:“是墙角旁那棵石榴树?
别去!千万别去!”见我情绪激动,年轻的我不免被吓了一跳,面露疑惑。
我焦急的说:“你会失足从那树上摔下来,然后……”也正是那次从树上摔下来,
顾朝衡正好路过,奋不顾身接住了我。我抬头望见那双满是担忧的双眼,从此沉溺其中,
一发不可收拾……可不等我说完后半句,镜中又是一片波澜,任我如何焦急呼喊,
镜子映出的又只是我哭红的双眼。我看着手中其貌不扬的铜镜,仍是不敢置信。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整夜无眠,想把那镜子研究透彻,可无论我怎样琢磨,
它都只不过是面镜子。第二天,顾朝衡来了我的院子,
二话不说就让人捉走我养了三年的狸奴。我苦求顾朝衡饶它一命,甚至跪下磕头。
顾朝衡满脸怒容:“莺儿病的那样重,要猫骨入药,不过是个畜生,
能给莺儿治病也是它的福气!”我将头深深埋进地下,除了一遍遍的恳求,别无他法。
“可我……只有它了啊……”它那样乖巧,从不乱叫,总在我沮丧难过时用脑袋轻轻顶蹭,
用细软顺滑的皮毛蹭过我的指尖,是我在这监牢一般的深宅大院里唯一的慰藉。
我终究护不住它,苏莺儿刻意命人将它在我的院外剥皮拆骨,
凄厉的惨叫声像是一把锯子来回锯着我的心。片刻后,有人从墙头上扔过来血淋淋的一摊肉,
正砸在我面前,散发着腥臭。苏莺儿在墙外娇笑着:“姐姐不是舍不得这畜生吗?
骨头我拿去入药了,皮肉便还给姐姐吧。”耳畔传来阵阵嗡鸣,眼前一片通红逐渐模糊,
急火攻心之下,我咳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等再醒来又是深夜,我心如死灰坐在窗前,
却忽然发现镜子里,年轻的我正在悄悄张望。“你是神仙吗?
你怎知我去爬那颗石榴树会掉下来?”见我终于看向她,
年轻的我终于按耐不住:“若不是有你提醒,我格外小心,一定会受伤的!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年轻的我垂眸,脸上尽显少女娇羞:“也多亏了顾家哥哥路过,
竟舍身救我,还答应我保密,不然我定要叫父亲骂死了。”“听说……他是上门来提亲的,
等我及笄之后,就要娶我过门呢……”闻言,我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心脏如同要撕裂一开那般疼痛,不受控制的抓起那面铜镜。“不要嫁给他!
”年轻的我被吓了一跳,在她怔愣之时,我说:“我便是未来的你!”“他不爱你!
他只是看中了你家的权势,现在的甜言蜜语皆是欺骗,等娶你过门之后,他对你恶语相向,
娶了一房又一房妾室。”“甚至他为了自己的仕途,栽赃你的母族,父亲午门问斩,
母亲死在了流放的途中,他却踩着你全家的尸骨往上爬,落得个铁面无私的美称!
”“秦昔梦!不要嫁给顾朝衡!!!”我知晓自己年轻时的性子,
此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顾朝衡,断然不会轻易相信,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果然,年轻的我连连摇头:“不可能,顾家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我闭上双眼,仔细思索,
然后对她说:“七月十五,他约你泛舟赏湖,故意损坏了船只,你们双双落水。
”“你明明会水,他却拼命拽着你,等你溺水昏迷,醒来之后衣衫尽湿,人尽皆知,
他再趁机放出消息说一定会对你负责,逼得父亲不得不同意了这门亲事。”这是婚后,
顾朝衡醉酒,亲口告诉我的。彼时他满脸春风得意,说出的话却叫我如坠冰窟:“秦昔梦,
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即便是毁了你,我也得把你攥在手里。
”镜中年轻的自己依旧半信半疑,我深吸一口气:“你且留心吧!这一切都是他的局!
”第三章自那天以后,铜镜许多日都不再有反应。我始终惦记着,便将那铜镜贴身带着。
不知是不是太费心劳神,夜里睡得总是不踏实,白日里精神也萎靡不振,
总觉得身子好像漏了个洞,凉风拼命的往里灌。某天夜里,顾朝衡竟破天荒的来了我的院子。
想必又是想了什么新花招来折辱我,我冷着脸全当没看见,他倒是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
良久之后忽然开口问:“听闻你前两日晕倒了?”我抬眸看他,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轻咳两声又说:“我已经打听过了始末,确实是莺儿不对,明知你心痛,还刻意刺激你。
”“我已罚了她禁足,你也别恨她,若真觉得喜欢狸奴,我再给你挑两只好的。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对我温声细语的说过话,我闻言却只是冷笑:“顾朝衡,
你在装什么好人?”“是你派人从我院中将它捉走,若真要论起来,
我该恨的人不应该是你吗?”“也是,我早已对你恨之入骨,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也不怕添上一桩两件了。”若放在往日,顾朝衡主动地来台阶却被我拆台,此时早冷了脸,
掀了桌,痛斥我不知好歹。可今***神情却有些僵硬,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想些什么,
最后重重叹了口气:“不提此事罢。”“你近来可想出去走走?听说江南桂花开的正好,
你成婚前不是总说想去塞北看看大漠的风光?
只是塞北路途遥远……”我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他只抿着唇不说话。
我不是没见过他温情的样子,可曾经他是为了骗得我的信任,
如今我家破人亡早没了利用的价值,他这副姿态又是做给谁看?想着父母惨死之状,
我暗自咬牙,忽然却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伸手去捂,
却从指间漏下一片刺眼的红。我愣神,顾朝衡却急忙走到我身后,轻拍着我的背,
似乎还想搀扶我:“莫要动气,莫要动气……”我扭身挣扎,将他推开,
也将手掌里的血涂在了他身上,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两抹鲜红分外醒目,站在原地,
竟有些不知所措。“顾朝衡,我要死了是不是?”我语气平静,甚至有些释然。
我早知道我这副身子骨撑不了多久,早年落下的病根从来没有养好过。当年他诬陷我父母时,
我正怀着身孕,已经七个月大。彼时鹅毛大雪纷纷下,我在院子里跪了一夜,求他回心转意,
他却紧闭房门,置之不理。在一声声祈求之中,我寒气入体,身下见红,昏死过去足足三日,
产下一个死胎,从此身子就一直亏损。面对我的质问,顾朝衡低着头不愿说话,
甚至眼角闪着些许泪光,他这是什么意思?愧疚吗?可怜吗?我忽然笑起来,边笑边咳着血,
顾朝衡又想上前搀扶我,我抬手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清脆的耳光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
我强提起一口气,铿锵有力的对他说:“顾朝衡,你给我听好,我秦昔梦即便是要死了,
也轮不到你来可怜!”第四章病来如山倒,我的身子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瘦了下去,
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头。顾朝衡好似演深情演上了瘾,日日来我院中,
亲自盯着我喝药。他本是想喂我喝的,但我看见他就想吐,若不是此时有了一线希望,
我巴不得早些去地府与亲人团圆。摸着怀里依旧毫无动静的铜镜,我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叹息落入了顾朝衡耳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竟想伸手来来摸我的头发:“别怕,
你且好生将养着,大夫说了,你就是忧思过度才会病气缠体。”我厌恶的偏头躲开,
他也只是悻悻的收回了手,又自顾自的说着:“我已经派人去寻药了,
大夫说以天山雪莲入药为引,可补你亏损的身子,你一定能长寿安康的走过这一生。
”我哼笑一声:“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你若真想我好,一脖子吊死在我面前,我血也通了,
气也顺了,没准还能在你下葬后去刨你的坟呢。”我话说得毒,他脸色清白交加,
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拂袖而去。终于落得了个清静。天山雪莲不易得,
要鲜活的送入京中更是难事,顾朝衡派去的人跑死了三匹马,终于在半月后得来一株。
彼时我已经病入膏肓,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睡着的时间比醒着都多,
每一次闭眼都好像再也不会睁开。就在顾朝衡要拿天山雪莲入药为我治病时,
宫里传来了消息。听说,皇后娘娘统领六宫费心费神,眼角都有了细纹,正为此苦恼,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说唯有天山雪莲或许由此奇效。
当顾朝衡低沉着声音将此事讲给我听的时候,我笑了,紧接着便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缓却带着些讽刺:“顾朝衡,演不下去了吧?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想叫我明白你的为难?想让我体谅你的不易?”“那是皇后啊,
是你这废物读一辈子圣贤书也搭不上线的贵人,一句话便可叫你从此官运通达节节高升。
“一株天山雪莲,比我秦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带给你的价值都要大,你怎会舍不得?
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难以取舍?”“你不就是这么个唯利是图的畜生吗?”顾朝衡咬牙,
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我早没得力气,说完这些话已经连眼皮都很难睁开,
忽然听见一阵声响,急忙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果然见年轻的自己哭红了眼睛。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他竟是存心的!我分明能自己游上岸,他却要故意当众毁我清白!
逼得我非嫁他不可。”“我断不会如了他的愿!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顾朝衡就在旁边,猛地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我手中的铜镜,下意识伸手要抢。
我拼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攥住,忽然一股炫目的白光炸开,我不得不死死的闭住了眼。
等我再睁开眼睛,深吸了口气,竟然觉得身体无比的轻快,像是一瞬之间病痛无影无踪。
指尖传来细微的痛,我低头,这才发现手中铜镜只剩一半碎片在我手中,划伤了我的指腹。
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一只温热的手掌捧起我的手,话语虽是责备,语气却满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