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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穿过来的时候正在掐大柱的脖子。十岁的孩子,瘦得像根竹竿,脸憋得紫红,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旁边缩着两个小的,二丫和小宝,抖得像风里的叶子,哭都不敢出声。

我触电一样猛地缩回手。大柱像块破布一样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大口喘气,

看我的眼神全是恐惧,像见了鬼。二丫和小宝立刻扑过去,死死抱住他们大哥,三双眼睛,

又恨又怕,钉子似的扎在我身上。脑子里嗡的一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炸开。宋招娣,

同名同姓,二十五岁,刚嫁进这穷山沟两个月。男人宋铁柱是个猎户,前头老婆病死了,

留下三个拖油瓶。宋招娣刻薄恶毒,把对丈夫常年在外的不满全发泄在三个孩子身上。

非打即骂,不给饭吃是常事。刚才,就因为大柱护着饿晕的弟妹,顶撞了她一句,

她就发了疯要掐死他。我低头看着自己粗糙黝黑的手。这不是我的手。我原来是个普通社畜,

加班猝死了。再看地上抱成一团、满眼惊惧的三个孩子,心口像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

我不是宋招娣。这烂摊子,砸我手里了。灶屋冷得像冰窖,灶膛里一点火星子都没。

米缸见了底,只有角落几个干瘪的土豆。三个孩子挤在墙角那张破木板床上,

裹着一床硬邦邦、又薄又破的棉絮,还在瑟瑟发抖。看我进来,他们立刻闭紧眼睛,装睡,

身体绷得死紧。饿。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响。我转身出去。

凭着脑子里残留的一点模糊印象,在后院冻得梆硬的泥地里,用豁口的锄头刨了半天,

挖出小半筐勉强能吃的冻土豆。又去旁边快塌的柴房,扒拉出一点湿柴。生火费了老鼻子劲。

烟呛得我直流泪,手也划破了口子。好不容易火旺了点,我把几个土豆埋进灶灰里煨着。

香味慢慢飘出来。床上那三个,小鼻头一耸一耸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我没说话,

等土豆煨熟了,用破布垫着,一个个扒拉出来,吹掉灰。滚烫的土豆,烫得我手指发红。

我掰开一个,金黄的瓤冒着热气。我走到床边,把最大的半个递给缩在最外面的大柱。

他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后一缩,撞到了身后的二丫。二丫“啊”地叫了半声,

又死死捂住嘴,惊恐地看着我。“吃吧。”我把土豆往前递了递,声音有点干哑,“没毒。

”大柱死死盯着我,又看看那冒着热气的土豆,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饿,太饿了。

他试探着,飞快地伸手抓过土豆,烫得他嘶了一声,却紧紧攥住,没松手。他掰了一小块,

先递给身后的二丫。二丫怯生生地接了,小口小口地啃。他又掰了一小块给最小的弟弟小宝。

小宝饿急了,抓过来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最后,大柱才拿着最小的一块,

狼吞虎咽地塞进自己嘴里。眼睛还死死盯着我,带着防备。我转身,把剩下的两个土豆掰开,

放在缺了口的破碗里,搁在床边的小木墩上。“都吃了。”说完,我回到冰冷的灶膛边坐下,

抱着膝盖。肚子也在叫。屋里只剩下啃土豆的声音。很急,很小心。第二天,天没亮透。

我爬起来。家里是真穷,除了那点冻土豆,啥也没。宋铁柱上次寄钱回来是什么时候?

记忆里很模糊。指望不上。得找吃的。我拿了把生锈的柴刀,裹紧身上那件单薄的破夹袄,

往后山走。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原主懒,很少进山,记忆里只有些模糊的路径。

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片枯黄的林子。运气还行,在背风的坡下,

发现几株没被冻死的野菜,蔫巴巴的。还有几颗干瘪的野果子挂在光秃秃的枝头。

我费力地砍了些枯枝,用带来的草绳捆好。野菜、野果揣进怀里。回去的路上,

路过村头那条结冰的小河。冰面厚实,几个村里的半大孩子正在上面抽冰嘎子玩,

嘻嘻哈哈的。大柱、二丫和小宝缩在河岸边的枯草丛里,眼巴巴地看着。“看什么看!

小野种!”一个胖墩墩的男孩朝他们扔了块石头,没砸中,落在他们脚边,“滚远点!

别脏了我们的地儿!”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朝他们吐口水。大柱猛地站起来,

把小宝护在身后,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通红地瞪着那群孩子。二丫吓得拉住大柱的衣角。

“哟!还敢瞪人?你那个恶毒后娘呢?让她来打我呀!”胖男孩叉着腰,得意洋洋。

我心里一股无名火“噌”地就上来了。拎着柴刀就冲了过去。那群孩子看见我,

尤其是看到我手里那把锈迹斑斑但看着挺唬人的柴刀,笑声戛然而止。胖男孩也缩了缩脖子。

“滚。”我声音不大,但冷冰冰的。胖男孩梗着脖子:“河…河又不是你家的!

”我往前走了一步,柴刀杵在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让你滚。

”孩子们互相看看,大概想起原主“宋招娣”的恶名和疯劲,脸上露出惧色,一哄而散,

跑远了。河岸边只剩下我们四个。大柱警惕地看着我,依旧把小宝护得严严实实。

二丫躲在大柱身后,只露出半张小脸。我没理他们,

走到冰窟窿旁边——那是村里人取水砸开的。我放下柴捆,蹲下身,盯着浑浊的冰水。

运气不错。浑浊的水里,慢悠悠游过几条手指长的小鱼,冻得不太灵活。我眼疾手快,

双手猛地***刺骨的冰水里!冰冷瞬间刺透骨髓,疼得我打了个激灵。但手更快,

一把就抓住了一条滑溜的小鱼!用力摔在冰面上。小鱼在冰上扑腾了两下,不动了。

我又伸手,又抓了一条。两条小鱼,加起来不到半斤。但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

直勾勾地盯着冰面上那两条扑腾的小东西。我冻得双手通红发木,几乎没了知觉。

在破夹袄上胡乱擦了擦水,捡起鱼,又把柴捆背上。“回家。

”我对那三个还傻站着的孩子说。大柱抿着嘴,没动,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冻得通红的手。

二丫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宝最小,才五岁,

忍不住小声说:“哥…鱼…”大柱沉默了几秒,弯腰抱起小宝,又牵起二丫的手,

远远地跟在我后面。那两条小鱼,熬了一小锅腥气的汤。汤里飘着几片野菜叶子。

我把鱼刺仔细剔了,鱼肉捣碎在汤里,分成了四碗。三个孩子的碗里,明显多些稠的。

他们埋头喝汤,吸溜吸溜的声音,是这破屋子里唯一的暖意。夜里,风刮得更猛了,

呜呜地响,好像要把这破屋子掀翻。窗户纸早就烂了,用破布塞着,冷风还是飕飕地往里钻。

睡到半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了。声音来自墙角那张破床。是二丫。她蜷缩着,

小脸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咳得浑身都在抖。大柱已经醒了,

笨拙地拍着她的背,急得满头汗。小宝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害怕地看着姐姐。我爬起来,

摸黑走过去。一摸二丫的额头,滚烫!发烧了!这破地方,缺医少药。孩子这么烧下去,

会出大事!“大柱,看着弟弟。”我哑着嗓子吩咐一声,转身就冲进寒风里。外面漆黑一片,

寒风刮在脸上生疼。凭着原主那点稀薄的记忆,我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尾跑。

村里唯一懂点草药的是老鳏夫孙老头,脾气古怪,但据说以前采过药。拍响那扇破门时,

我的手都快冻僵了。“谁啊!大半夜的!”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吼声。“孙伯!救命!

我家孩子发高烧了!”我拍着门喊。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孙老头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探出来,

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我,带着明显的不信和嫌弃:“宋家媳妇?你?孩子病了?

别是又打狠了吧?”我心里急得冒火,知道原主名声太臭。“孙伯!求您了!孩子烧得滚烫,

咳得快背过气了!您行行好,给点退烧的草药!我…我拿东西跟您换!”我下意识去摸身上,

空空如也。家里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口铁锅了。孙老头嗤笑一声:“就你家?有啥能换的?

滚吧!别吵我睡觉!”说着就要关门。我一把抵住门板:“孙伯!我给您干活!劈柴挑水,

啥都行!孩子等不了啊!”大概是看我急得眼都红了,不像作假,

孙老头皱着眉又看了我两眼,嘀咕了一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缩回头,过了一会儿,

扔出来一小把干巴巴的草根。“喏,柴胡根,捣碎了煎水,喂下去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滚吧,别烦我!”我如获至宝,抓起那几根草根,连滚爬爬地往回跑。灶膛重新生起火。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点珍贵的柴胡根捣碎,放进瓦罐里熬煮。黑乎乎的药汁散发出苦涩的气味。

我把药吹凉,端到床边。大柱抱着昏昏沉沉的二丫,警惕地看着我手里的碗。“药。

”我简短地说,舀起一勺,递到二丫嘴边。二丫烧得迷迷糊糊,闻到苦味,闭着嘴不肯喝,

小声呜咽着。“二丫,喝了就不难受了。”我尽量放柔声音,自己都觉得别扭。大柱看着我,

又看看怀里难受的妹妹,眼神挣扎。最终,他低声哄道:“二丫乖,喝了…喝了就好了。

”他试着接过我手里的勺子,小心地喂给二丫。二丫皱着眉,还是喝了一小口,苦得直咧嘴,

眼泪汪汪的。但大柱耐心地哄着,一点一点地喂。我守在旁边,

不断换着冷布巾敷在二丫滚烫的额头上。小宝缩在大柱身边,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也不敢睡。折腾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二丫的额头终于不那么烫手了,呼吸也平稳了些,

沉沉地睡了过去。我累得浑身像散了架,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柱把小宝安顿好,

也靠坐在床边。屋里很安静,只有柴火偶尔噼啪一声。他低着头,看着熟睡的妹妹,很久,

才用很小的声音说:“…谢谢。”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我没说话,

只是看着灶膛里那点快要熄灭的火星。家里彻底断粮了。那点冻土豆和野果野菜,

支撑不了几天。二丫病刚好,需要点营养。大柱和小宝也饿得面黄肌瘦。坐吃山空就是等死。

我得想法子弄点钱,或者粮食。原主宋招娣的记忆里,除了打骂孩子,就是怨天尤人,

有用的信息少得可怜。宋铁柱在哪儿?不知道。只知道他跟着商队跑货,

一年半载回不来一次,寄钱也时有时无,指望不上。村里人?更别想。原主人缘差到极点,

人人避之不及。我坐在冰冷的门槛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愁得嘴里发苦。

上辈子虽然是个苦逼社畜,但至少没饿过肚子。

视线落在院子角落那堆我上次砍回来的柴火上。柴倒是不少,可这玩意儿在村里不值钱,

家家户户都能砍。等等……柴?

脑子里突然闪过上辈子在短视频里看过的一个土法子——烧炭。这穷山沟,冬天冷得要命,

取暖全靠柴火或者买炭。买炭贵,普通人家舍不得。要是能自己烧点炭出来卖,哪怕便宜点,

也是个活路!想到就干。我在后院找了个背风的土坡,开始挖坑。没有趁手的工具,

就用那把豁口的锄头和一根粗木棍,一点点地刨。大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院门口,

看着我吭哧吭哧地挖土,眼神里有疑惑,但没问。挖了一个半人深的竖坑,

又在旁边挖了个斜着通下去的烟道。这活儿累得我腰都快断了。然后就是砍柴。

这回我专挑硬实的木头,青冈木、栎木最好。砍柴、劈柴,手上的血泡磨破了又起。

大柱默默地看了两天。第三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扛着一捆柴回来时,

看见他正拿着那把豁口的柴刀,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劈我昨天砍回来的木头。

他人小力气不够,劈得歪歪扭扭,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通红,但很认真。我放下柴,没说话,

拿起另一把更钝的斧头,走到他旁边另一根木头前,抡起斧头劈下去。哐!哐!

院子里只剩下劈柴的声音。二丫带着小宝,小心翼翼地把劈好的木柴,

搬到我挖好的炭窑旁边堆起来。烧炭是个技术活。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上辈子那点碎片知识,

小心地控制着火候。封窑那天,心里七上八下。三天后,怀着开盲盒的心情,

我一点点扒开窑口。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拨开灰烬,

里面躺着一小堆黑乎乎、形状不太规则的东西。成了!虽然品相不太好,但确实是炭!能烧!

我拿起一根,沉甸甸的,敲起来有清脆的响声。“成了?”大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回头,看到他带着二丫和小宝,

都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黑疙瘩。“嗯。”我用力点点头,

脸上可能露出了穿过来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三个孩子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

第一批炭不多,大概三四十斤。我用破麻袋装着,背到了离村子十几里地的镇子上。

镇口有个小集市。我找了个角落,把麻袋放下,把黑炭摆出来一些。

旁边卖菜的大婶狐疑地打量着我。“炭怎么卖?”一个穿着厚棉袄的老汉蹲下来看。

“五文钱一斤。”我报了价。镇上炭铺的好炭要七八文,我这品相差,便宜点。

老汉掂量了一下:“烧得还行,就是碎渣多,四文吧。”“行。”我爽快地答应。

能卖出去就行。第一单生意做成,收了十六文钱。捏着那几枚冰冷的铜钱,我手心有点发烫。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问。品相好的整炭卖五文,碎炭便宜处理,三文四文都卖。到天快擦黑,

一袋炭卖得七七八八,怀里揣了沉甸甸一百多文钱。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路过镇上的杂货铺,我咬咬牙,进去买了一小袋糙米,一小块最便宜的猪板油,

还有一小包盐。踏着暮色回到那个破败的家,三个孩子都站在门口张望。

看到我背着空麻袋回来,大柱明显松了口气。二丫眼尖,看到我手里拎着的小米袋和油纸包,

眼睛瞬间瞪圆了。“米?”小宝惊喜地叫出声。我把东西放下,掏出剩下的几十文钱,

哗啦一声倒在破桌子上。“今天卖炭的钱。买了米和油盐,还剩这些。”昏黄的油灯光下,

铜钱映着微弱的光。三个孩子都围在桌边,看着那堆钱,眼睛亮晶晶的,像看到了星星。

那是希望的光。“明天,多烧点。”我撸起袖子,“大柱,明天跟我上山砍柴,要硬木头。

二丫,你在家看好弟弟,把柴火码整齐。”“嗯!”大柱用力点头,声音比平时响亮。“好!

”二丫脆生生地应道,小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小宝也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

挺着小胸脯:“看家!”烧炭的生意慢慢上了轨道。

我和大柱负责砍柴、劈柴、装窑、烧火、出炭。二丫带着小宝负责整理柴火,

把烧好的炭敲掉浮灰,分拣大小装袋。一家人,居然有了点分工合作的架势。

炭烧得越来越好,品相上去了,在镇上也有了点小名气。有些老主顾会直接来村里找我订。

手里渐渐攒下了一点钱。我买了点厚实的粗布,扯了点棉花,求村里手艺还行的赵婶子帮忙,

给三个孩子一人做了身勉强能过冬的棉袄。给他们穿上新棉袄那天,

三个孩子都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弄脏了。二丫摸着柔软的棉布面,眼圈红红的。

大柱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小宝则高兴地咧着嘴傻笑,在屋里转圈圈。“暖和吗?

”我问。“嗯!”小宝用力点头,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小脑袋蹭了蹭。

大柱和二丫也抬起头看我,眼神里那种尖锐的恐惧和恨意,似乎淡了很多,多了点别的,

亮晶晶的东西。日子刚有点盼头,麻烦就找上门了。村里的闲汉刘癞子,

带着他两个同样游手好闲的堂兄弟,堵在了我家院门口。刘癞子叼着根草棍,

吊儿郎当:“宋家媳妇,听说你烧炭发财了?这烧炭的窑,占的是咱们村的地吧?

是不是该交点…嗯…地皮钱啊?”他***手指头,意思很明显。

大柱立刻抄起靠在墙边的锄头,挡在我前面,像只炸毛的小狼崽,

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你们想干啥!”二丫吓得赶紧把小宝护在身后。我拉开大柱,

平静地看着刘癞子:“刘大哥,这后山坡是村里的荒地,谁家砍柴烧炭都行,没听说要交钱。

”“嘿!以前是没人烧炭!现在你占了地方发财,坏了规矩!

”刘癞子旁边一个三角眼的汉子嚷嚷道,“要么交钱,一个月…五百文!要么,

这窑你别烧了!”说着,他抬脚就要往我堆在窑边的木柴上踹。“你敢!

”大柱猛地就要冲上去。我一把按住他,眼神冷了下来。这种人,欺软怕硬,讲道理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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