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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生物钟已经让萧獗准时醒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先是绕着这栋占地广阔的豪宅跑了十公里,顺手用兜里几根铁丝,修复了外墙三个监控探头的物理漏洞。

然后,他走进厨房。用二十分钟,拆解并修好了那台沈镜辞能用出爆炸效果的全自动咖啡机。又用半小时,做出了一份营养成分被他目测精确到毫克的流质早餐。

当老管家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看着那个煞气未消的男人,在操作台前的姿态标准得像是在组装武器,再看看桌上那杯颜色诡异但闻着还不错的营养液,感觉自己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觉得您还是别告诉先生这杯'营养液'的具体成分比较好。”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

萧獗头也不抬:“胡萝卜、菠菜、苹果、燕麦,外加三种维生素。”

老管家愣了愣:“就这些?”

“嗯。”萧獗擦了擦手,“你们之前给他喝的那些,糖分超标百分之四十。”

上午七点半,沈镜辞起床了。

他穿着睡袍,习惯性地、游魂般地走向琴房。

一只手拦住了他。

是萧獗。他将一杯温度刚好的营养液递到沈镜辞面前,语气平铺直叙,像在下达军令:“先补充能量。你昨天的摄入量,不足以支撑高强度的指力练习。”

沈镜辞最反感被人当成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来控制。他眼神一冷:“我雇你,不是让你来管我。”

萧獗面不改色地迎上他带着薄怒的目光,逻辑清晰地反击:“你的指令是'让我活着'。根据我的评估,你目前的行为模式会加速身体机能损耗,与核心任务指令相悖。所以,我必须介入。”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我的职责。”

他把一份保姆的工作,硬生生上升到了执行军令的高度。

沈镜辞漂亮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错愕。这人居然用军队那套来对付他?

“你以为这是战场?”

“对我来说,是的。”萧獗的回答简单粗暴。

沈镜辞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最终,他还是皱着眉,接过了那杯营养液。

第一口下去,沈镜辞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不难喝。

甚至…还挺好喝的。

萧獗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淡淡道:“加了苹果。”

“我没问。”沈镜辞别开脸,却没有停下喝的动作。

下午,沈镜辞练琴。一首肖邦的夜曲从琴房流淌而出,哀伤又瑰丽。

而在自己的房间里,萧獗正坐在桌前,一丝不苟地拆解、保养着一把M9军用匕首。他用特制的油布细细擦拭着冰冷的刃口,寒光凛冽。匕首的握柄处,刻着一个细小却深刻的“牙”字。

外面是殿堂级的古典乐,里面是地狱归来的杀人刃。两种极致的元素,在此刻,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交融。

萧獗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沈镜辞弹错了一个音,然后重新开始。

第三次重新开始时,琴声里带上了明显的烦躁。

萧獗放下匕首,走向琴房。

“怎么?”他站在门口问。

沈镜辞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没有回头:“左手无力,跟不上节拍。”

“吃得太少。”萧獗言简意赅,“血糖不够。”

“我刚刚才喝了你的营养液。”

“那是早上。现在是下午四点,你已经消耗了七个小时。”萧獗走进来,“人不是机器,需要持续补充燃料。”

沈镜辞转过身,淡淡地看着他:“所以呢?”

“晚饭提前。”萧獗已经转身往外走,“半小时后。”

危机,在深夜爆发。

两点整,万籁俱寂。

萧獗房间里,一个被他伪装成香薰加湿器的监听设备,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比压抑的喘息声。

来自沈镜辞的房间。

萧獗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起身的动作无声无息,几个呼吸间便出现在了沈镜辞的门口。

门,虚掩着。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

床上的人蜷缩成一团,被无边的梦魇死死攫住,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因深度的恐惧而微微颤抖。这是他重度失眠症最严重的状态,心悸、幻觉、濒死感,会在梦中将他反复凌迟。

萧獗没有开灯,也没有粗暴地叫醒他。

他只是悄无声息地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用一种极低、极稳、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语调,开始讲述。

他讲的不是童话故事,也不是什么温馨的睡前读物。

“戈壁的风很干,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夜晚的沙子是凉的,能听到几公里外野狼的叫声。但星星很多,特别亮,每一颗都像钻石,能看清楚银河…”

“在丛林里潜伏,不能动,一趴就是三天。能听到蛇从身边滑过去的声音,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虫子。空气又湿又热,皮肤永远是黏的。但雨后的植物味道很好闻,很干净…”

萧獗的声音在黑暗中平稳地流淌着,没有起伏,没有修饰,就像在汇报任务。但正是这种单调的平稳,带着某种催眠的力量。

床上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零下四十度的雪地里,呼出的气能瞬间结冰。脚下的雪有半米深,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大量体力。但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沈镜辞那因为噩梦而紧皱的眉头,奇迹般地,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急促紊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深长。

最后,在萧獗那段关于“如何在雪地里辨别方向”的讲述中,他彻底沉入了久违的、安稳的深度睡眠。

萧獗守了一夜。

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腰背笔直,即使在黑暗中也没有丝毫松懈。这是军队里养成的习惯——执行任务时,永远保持警戒。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透过窗帘缝隙,精准地落在了沈镜辞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以往被噩梦撕裂后惊醒的惊悸与心慌,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茫然。

然后,他看见了坐在床边,如同一座沉默山峦般的萧獗。

萧獗察觉到他醒了,站起身。逆着光,他高大的身影将沈镜辞完全笼罩,带来一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他用一如既往的平稳语调说:“早上好,沈先生。七点整,早餐在半小时后备好。”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镜辞独自躺在床上,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残留着男人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冷冽的雪松气息。

他抬起手,覆在自己的胸口。

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在那里不属于病痛的、剧烈的、陌生的跳动。

“萧獗。”他轻声唤道。

门口传来脚步声停顿的声响。

“你昨晚…”沈镜辞顿了顿,声音有些哑,“守了多久?”

“执行任务期间,不计时间。”萧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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