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光闭上眼睛克制杀意。再睁开眼时,她眼里平静又温柔,如春风,如暖阳,
谁也看不出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人。她迈着步子,走向墓碑。
小小的孩子抱着墓碑告状告得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沈流光弯下腰,
轻轻戳了戳小团子的背脊。戳第一下,小家伙根本没反应,
这个小碎嘴子自顾自跟娘亲絮絮叨叨,说得摇头晃脑特别入神。沈流光有些好笑,
又轻轻戳了第二下。小话痨这才闭上小嘴巴,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迷茫张望。“是谁呀?
”奶乎乎的嗓音刚落下,他就看到了一张好漂亮好漂亮的脸。他睁大眼睛,看呆了。
好好看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祖母一直说表姑姑是最美的,可是眼前这个人,
比表姑姑美多啦。看见陌生姨姨要伸出手指戳他脑门,他害羞的往旁边偏了偏,
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小小声说,“你,你是谁呀?你为什么在这儿?”沈流光指着墓碑,
睁着眼睛说瞎话骗小孩,“这墓里埋的是我亲戚,你是她什么人?”小娃娃又眨了眨眼,
抱紧墓碑占有欲十足地轻声嚷嚷,“才不是你亲戚,是我的呀!我是她儿子,她是我的娘!
我的亲娘!亲哒!”沈流光看着这个抱着墓碑当宝贝冲她炫耀的小孩子,心里不知怎么的,
有点酸。她指尖轻轻戳小娃娃的脑门,“你叫什么名字?”小娃娃嘟了嘟嘴,老老实实回答,
“我,我叫秦含璋呀。”他好奇地沈流光,“你叫什么名字呀?”沈流光莞尔,
“我的名字先不告诉你,不过,
我知道你爹你娘你祖母你外祖父外祖母叫什么名字——”秦含璋歪着脑袋,
“那你说他们叫什么?”沈流光数给他听,“你爹叫秦子隽,你娘叫沈流光,
你祖母叫周梅香,你外祖父叫沈颂元,你外祖母叫高翠芝,对不对?
”秦含璋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他用力点头!他激动伸出小胖手轻轻抓住沈流光的袖子,
“你真是我们家亲戚呀?你是谁呀?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呀?你是来喝我爹喜酒的吗?
”沈流光手指抵着额头无奈地笑,“你的话好多,你才三岁啊,怎么这么会唠叨?
”秦含璋咯咯笑,特别可爱。沈流光说,“你爹爹今天成亲,我们先去找你爹好不好?
”秦含璋点头,他蹦起来超开心地扑进沈流光怀中,“我脚脚走痛了,我想要你抱。
”沈流光突然被这小团子抱了个满怀,她僵住了。她低头看着在怀里撒娇的小孩,眼神复杂。
这么没戒心的?秦子隽那狗东西是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傻白甜的儿子,
恐怕被人卖了还要萌萌的帮人家数钱吧?沈流光有些不适应跟孩子这么亲近,
轻轻推了推孩子的肩,“你抱太紧了,退一退。”秦含璋抬头看了看沈流光,哼哼唧唧,
“不嘛,要抱,就要!”沈流光又推了推这个黏人的小牛皮糖。小牛皮糖不仅不退让,
反而愈发无赖地抱紧了她,小脸颊贴着她腹部咯咯直笑,将赖皮进行到底。
沈流光无奈地跟这小牛皮糖大眼瞪小眼。小牛皮糖眨了眨眼,伸出小手,
自顾自拉着沈流光的手放自己身上要抱抱,“你要是不抱我,我就不走了哦?
”沈流光被迫抱住了这孩子。感受着儿子的温暖传入肌肤,
她心中对这孩子的抵抗忽然就消散了一丝丝。难道,这就是母子天性吗?
这孩子明明是第一次见她,为何对她如此亲近,半点都不认生?她任由这孩子依偎在她怀中,
轻声问,“你一个人来看你娘,没有人陪你吗?”秦含璋噘着嘴难过地说,
“府里的人都忙着办喜事,没有人理我,我钻狗洞出来蹲在院墙外面,
蹲了好久好久脚都麻了也没有人来找我……我难过,就一个人跑来看娘了。
”沈流光心里有些酸涩,“你爹也不管你?”秦含璋摇头,“他在哄表姑姑,
表姑姑有小宝宝了,小宝宝在肚子里闹,他一走,表姑姑就哭……”沈流光瞳孔微缩。
秦子隽的表妹有了身孕?难怪璋儿会跑来这里跟她告状,说爹爹不要他了。
沈流光弯腰抱起这可怜的小崽崽,一步一步往秦家而去。……半个时辰后。
沈流光戴着遮掩面容的帷帽,抬头望着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秦府,和络绎不绝的宾客。
三年不见,在边关屡立战功的秦子隽已经从九品守城小将变成了年轻有为的三品将军,
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今日秦子隽续娶,朝中权贵自然纷纷前来贺喜。沈流光正望着府邸出神,
忽然,她怀中的秦含璋嚷嚷道,“哇,是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也来喝喜酒啦!
”沈流光心口一窒,立刻定睛看向台阶上。果然,
一群锦衣华服的宾客之中混着两个格格不入的老人。老人穿着灰白的粗布***,头发花白,
背脊佝偻,手里拎着一份比起其他人略显寒酸的礼物。秦府的管家含笑迎了几个贵客进门后,
转身看到两个寒酸的穷亲戚,管家的老脸耷拉下来。“是您二位啊,
今天是我们将军与新夫***喜的日子,两位是前头那位夫人的爹娘,你们来这儿,
恐怕不合适吧?”两个老人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举起手中的礼物,
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不是来捣乱的,我们是来给女婿贺喜的……”秦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我让小厮引两位去后堂吧,今儿毕竟是将军与新夫人的大喜之日,
若是让新夫人看到您二位身穿白衣戴孝而入,怕是会影响她的心情,
您二位想必也不是故意来冲撞将军和新夫人的喜气的,是吧?”两个老人家愣了愣,
低头看着身上的粗布***,他们窘迫又无措,本就佝偻的背脊愈发弯曲了些。
他们想解释这不是戴孝,他们穷人家买不起那颜色丰富的衣裳,就只有这灰白色的粗布***。
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衣裳了。可是看到秦管家不耐烦的样子,他们讷讷不敢开口。
沈流光站在台阶下看着这一幕,一双眼睛冰冷刺骨,浑身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