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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之是在消毒水的味道里睁开眼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白色的天花板,

挂着输液袋的金属杆,还有床边趴着的、头发凌乱的身影——是沈知珩。他猛地坐起身,

输液针被扯出皮肤,冒出的血珠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朵突兀的红梅。沈知珩被惊醒,

抬头时眼底的***和浓重的疲惫撞进林砚之眼里,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砚之?

你醒了!”沈知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伸手想去扶他,又在半空顿了顿,指尖微微颤抖,

“别动,我去叫医生。”看着沈知珩几乎是踉跄着跑出去的背影,林砚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年轻的手,骨节分明,没有长期握笔留下的厚茧,

更没有最后那几年因化疗变得干枯蜡黄的模样。他掀开被子,手腕上没有熟悉的针眼,

身上也没有蚀骨的疼痛。床头柜上放着一部老旧的翻盖手机,屏幕亮着,

显示日期——2015年9月17日。林砚之的心脏疯狂地跳起来。2015年,他22岁,

刚上大四,因为一场急性阑尾炎手术住了院。而不是在十年后,那个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形,

最后在沈知珩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32岁。他重生了。重生在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医生检查完后说没什么大碍,叮嘱他好好休息。沈知珩端着刚买的粥进来,保温桶掀开时,

袅袅热气裹着小米的清香散开。他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对着嘴边吹了又吹,

确认温度刚好才递到林砚之面前:“刚在巷口那家老字号买的,

你以前最爱喝他们家的小米粥,加了点南瓜,甜丝丝的。”林砚之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得可怕。他想起大三那年冬天,

自己为了赶设计竞赛的作品熬到凌晨三点,沈知珩裹着羽绒服从校外跑回来,

手里攥着一杯热牛奶,指尖冻得通红,却笑着说“刚煮的,

还温乎”;想起他跟张倩第一次约会,穿了件单薄的风衣臭美,

沈知珩硬把自己的羊绒围巾绕在他脖子上,絮絮叨叨地说“风大,别冻感冒了,

我火力壮不怕冷”;更想起他为了给张倩买生日礼物偷偷攒钱,吃了半个月泡面,

沈知珩发现后,每天借口“食堂菜买多了”,把饭盒里的红烧肉都挑给他,自己只啃白米饭。

可那时候的他,只当沈知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是可以随意使唤的“老好人”。

甚至在沈知珩皱着眉说“张倩看你的眼神不像喜欢你,倒像盯着什么猎物”时,

他还勃然大怒,指着门口让沈知珩“滚出去”,说“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自己没女朋友就嫉妒我”。“我自己来。”林砚之接过粥碗,指尖碰到沈知珩的手,

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他抬眼,正好看见沈知珩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像颗被雨水打湿的星子,瞬间黯淡下去。前世他从未注意过这些。沈知珩总是温和的,

包容的,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默默为他遮风挡雨,却从不会主动诉说枝桠的疲惫。

直到他被确诊胃癌晚期,沈知珩放下刚起步的设计工作室,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房,

白天跑遍全城找他爱吃的清淡小菜,晚上蜷缩在折叠床上,稍有动静就惊醒查看他的情况。

后来他化疗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沈知珩就跪在床边,用棉签一点点给他擦嘴角,

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最让他刻骨铭心的,是临终前那一夜。

他意识已经模糊,弥留之际,似乎听见沈知珩趴在他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砚之,我爱你。从十五岁那年,

你把摔倒在泥坑里的我扶起来,递给我一颗橘子糖开始,就一直爱着。

”那时候他以为是幻觉,直到死后灵魂飘在半空,

看着沈知珩抱着他的骨灰盒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遍遍地摩挲着相框里两人的合照,

哭到浑身抽搐,嘴里反复念叨“对不起,没能护好你”“早知道当初就该告诉你,

哪怕被你讨厌也好”,他才明白,那句话不是梦,是沈知珩藏了十七年的真心话。“怎么了?

不合胃口吗?”沈知珩见他半天没动勺子,轻声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没有。

”林砚之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南瓜的甜香在舌尖散开,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他看着沈知珩,对方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鼻梁上沾了点不知何时蹭到的米粒,显得有些狼狈又可爱。“知珩,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吧?”沈知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试图把眼底的疲惫藏起来:“没事,你手术那天守了一夜,

后来就在旁边的折叠床上眯了会儿。医生说你醒了就没事了,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

”林砚之的喉结动了动,粥碗在手里微微发烫。前世他手术醒来,沈知珩也是这样说的,

他当时只随口说了句“辛苦了”,就迫不及待地让沈知珩帮他给张倩发消息,

完全没注意到沈知珩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更没发现他手腕上因为熬夜输液留下的针眼——沈知珩那几天重感冒,却怕他担心,

一直瞒着没说。“对不起。”林砚之突然说。沈知珩手里的勺子“当”地碰到碗沿,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诧异:“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咱们俩还用说这个?”“以前……很多事,

我都做得不好。”林砚之放下粥碗,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比如上次,你劝我别跟张倩来往,

我还跟你发脾气。”张倩,那个毁了他前半生的女人。前世他就是在这次住院后,

不顾沈知珩的再三劝阻,执意跟张倩订了婚。

后来张倩以“创业”为名卷走他的毕业设计奖金,甚至偷偷抵押了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

等他发现时,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之后他一蹶不振,酗酒、熬夜,

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也彻底疏远了一直想拉他一把的沈知珩。沈知珩的眼神暗了暗,

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都过去了。那时候你喜欢她,我不该干涉你的选择。

”“不是干涉,是你说得对。”林砚之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张倩她……不是什么好人。以后我不会再跟她来往了。”沈知珩猛地抬起头,

眼里的诧异几乎要溢出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你想清楚就好。

”可林砚之分明看见,他耳尖悄悄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接下来的几天,

林砚之刻意观察着沈知珩,那些被前世的偏见遮蔽的细节,此刻一一浮现。每天清晨,

沈知珩都会提着保温桶准时出现,里面的饭菜永远是他爱吃的口味,

连小菜的咸淡都拿捏得刚刚好;他输液的时候手凉,沈知珩会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

用体温一点点暖热;晚上他睡着后,沈知珩会坐在床边,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手指会轻轻拂过他的发梢,又在快要碰到皮肤时猛地收回,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宝。最让林砚之动容的是那天下午。张倩打来电话,

铃声尖锐地划破病房的安静。沈知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了起来,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他在休息,不方便接电话。以后别打来了,他不想见你。

”电话那头传来张倩尖利的咒骂,沈知珩却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对方挂了电话,

才轻轻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转身时,正好对上林砚之醒来的目光。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像被抓包的小偷:“我……我怕吵到你休息。”林砚之躺在病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前世他就是因为沈知珩接了这个电话,跟他大闹了一场,摔了保温桶,说了最难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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