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亭旁，一艘竹排突然斩断两人视线，靠向了长香书语。

“姐姐，陈同知寻你来了。”

“药捣子，别妨碍老娘快活。”

卢溪见身子臃肿，脸盘油腻的陈同知在竹排上，朝身边妙娘喊了一句。

妙娘见来人正赔笑着朝她挥手，咬紧嘴唇，故意把薄纱拉过胸前，抬眼看向岸边凑热闹的男女。

随着竹排再次回到岸边，轻柔却急促的步伐上了楼船第三层。

“姐姐，陈大人已入了你香阁，妈妈让我来唤你。”

“不去！”

“妈妈说，你若再与陈同知闹，便将你卖到北雁关，服侍那些糙军汉。”

听了丫鬟言语，妙娘原本挺直的身躯还是软了下去，嘴唇被咬出牙印，下了楼。

卢溪本想安慰妙娘，但刚刚及笄不久的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妙娘离开后，她也跟了下去。

当她跟到二楼妙娘的香阁时，已是春风拂杨柳，青浪拍沙滩。

她只得转身回了自己香阁，想想要与一具肥腻的躯体欢好，她急忙给自己倒了茶水，忙不迭喝下，又吐出来。

既然免不了这事，何不挑个自己喜欢的呢？那样还舒心些。

她挑了本常看的汉唐诗词，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直到听不到妙娘香阁动静后，她才悄悄摸了过去。

“陈郎，你就把人家纳回家嘛。”

“妙娘，家有猛虎，全城知晓。”

“可有人对奴家用强怎办？”

“我可是宁城同知！”

“人家初次都给了你，又与你欢好几个月。人家见不到你心慌。”

“她哥哥可是吏部主簿王信。”

屋里已经完事，传来妙娘娇嗔和陈同知糊弄。不知怎的，卢溪眼角竟有泪珠落下。

她不想这样，她不敢想自己的以后。

“姓陈的，今***要是不带我回陈府，我就去你陈家祠堂闹！”

“哐当。”

“柳妙娘，你给我适可而止。这几月，我可短过你银钱吃穿。”陈同知也咆哮起来了，“换个人，早玩腻你！”

屋里的茶杯碎裂声和咆哮声惊醒了卢溪，“玩腻”二字犹如冰刀，刺碎她心房。

她的心，在滴血。

眼泪，止不住了，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办？

陈同知在骂妙娘，但卢溪感觉这是在骂她。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清清白白做人。那个计划，是时候了。

对于屋里的事，她管不了，也不知道怎么管。只能跑回自己香阁偷偷哭泣。

大概一刻钟后，她还是担心妙娘，那陈同知打妙娘可怎么办？整船可没人敢管陈同知的事。

她细嫩的手指捏成拳，掌心被指甲挤成月牙，还是挪步去了妙娘香阁。

不过，屋里的吵闹声没了，反而是剧烈的欢好声。

这次，妙娘似乎格外卖力。

卢溪在妙娘屋外站了许久，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她眼神滚动间，牙齿咬紧，做了决定，转身离开妙娘的香阁。

当卢溪再次回到香阁见妙娘时，已是黄昏，她丝缕不挂，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你那有落仙草吗？”妙娘哭红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对了，你是清倌人，不可能有。”

“那东西毒性很重，你和陈同知若有了，不是更好。”卢溪说。

“我就要用！”妙娘咬牙切齿，“听说他夫人喜欢杨记糕点。”

“姐姐，你这是要……”卢溪被吓到了。

“怎么，你要告发我？”妙娘眼里充满失望，眼神越来越厉害，“只有这样，我才能进陈府。”

“膳厅用饭了，”卢溪转身出香阁，她实在不喜欢那股腥味，“姐姐要一起吗？”

“我让丫鬟准备热水了。”妙娘随手抓了一件薄纱披上，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楼道里，卢溪今日第一次捏紧的拳头一直没松开过。

这事，和我没关系吧，她想着，转入了一楼膳厅。

七日后，陈府挂起了白幡，妙娘如愿以偿进入了陈府，从侧门进的。

看着陈同知亲自带人用小轿把妙娘抬回了家，卢溪开始急了。

只是，那个计划最关键的人，这几日都没出现。她派贴身丫鬟小秀打听，却没任何消息。

得加快脚步，不然妙娘事发，这长香书语怕庇护不了我。卢溪自个言语，决定明天亲自去找李珏。

翌日一早，卢溪特地换了一身鹅黄素衣，用银簪简单簪发，去往了淮河岸边竹亭。

她本想直接去李珏家的，只是她终究是青楼女子，去往一个互不相识的男子家中，并不妥当。

再者，她希望自己清清白白做人，还是矜持些好。

淮河岸的春风是暖人的，但却吹乱了卢溪的秀发，她撑着油纸伞，捋了一遍又遍。

“小姐，咱回吧。”

“不。”

“妈妈说知府大人出三千两，求与你清谈一夜。”

“我自会与妈妈解释。”

“马大人说他诚心待你，若你不从……”小秀眼珠咕噜转，泛出泪光，“妈妈会打死我的。”

“不会，”卢溪捏着小秀的脸，温柔道，“这几月，我给她挣的岂止这些。”

转眼已是夕阳低垂，快到长香书语开业的时间了。丫鬟小秀急得团团转，但卢溪却胸有成竹。

当然，并不是对李珏的出现抱有多大希望，而是她认定目前长香书语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们还需要她赚钱。

她很贵，陪喝茶一百两半柱香。谈论诗词加倍。入闺阁弹琴舞蹈千两起步。

这些，卢溪能得三成。

才做花魁几月，卢溪已经攒了近万两，刚好和她的身价差不多。

夕阳已然坠下，夜幕开始低垂，那些小花船已经入河。

卢溪等了整整一日。

李郎，你若此时出现，我定真心待你，我的时间不多了。那知府，长香书语挡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