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们绕开了官道,专门挑那些偏僻的小路走。虽然慢了点,但胜在安全。
那帮杀手,好像也销声匿迹了。
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对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这天,我们到了一个叫“三岔口”的小镇。
这个镇子,是南下北上的交通要道,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我说,“人多眼杂,他们反而不好动手。”
我们找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叫“悦来客栈”。
我特意要了几个相邻的房间,把李慎的房间,安排在我隔壁。只要稍有动静,我一脚就能把墙踹开。
安顿好之后,我让兄弟们都待在房里,不许出去。
我自己,则下楼,想去后厨看看,让他们给我们准备点干净的吃食。
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伙计,端着个托盘,正要上楼。
“客官,您的酒菜来了。”
我拦住了他。“送哪儿的?”
“天字一号房。”
天字一号房,正是李慎的房间。
我皱了皱眉。“不是说了,我们的饭菜,由我亲自来取吗?”
那伙计愣了一下,随即陪着笑脸说:“哦哦,是小的疏忽了。这不是看几位客官赶路辛苦,想早点把饭菜送上去嘛。”
他说着,就要绕过我。
“等等。”我叫住他。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一个客栈的伙计,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茧子?那分明是,常年握兵器,才会留下的痕迹。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酒,闻着不错。”我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端起了托盘上的那壶酒。
我打开壶盖,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然后,我笑了。
“好酒。”我说,“只不过,这‘断肠草’的味儿,是不是下得重了点?”
那伙计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他二话不说,扔掉托盘,从怀里抽出一把软剑,就朝我刺了过来。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上。
那伙计被我踹得倒飞出去,撞翻了好几张桌子。
客栈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紧接着,从客栈的四面八方,又冲出来十几个,同样打扮成伙计或者客人的杀手。
他们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器。
“关门!放狗!”一个像是领头的***喊。
客栈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总镖头!”楼上的镖师们听到动静,纷纷冲了下来,和那些杀手,战作一团。
这次的杀手,比上次在林子里的,更难缠。
他们不仅武功高,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们镖局的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李慎呢?”我一边应付着两个杀手的夹攻,一边焦急地寻找着李慎的身影。
我看到,他和他那个小厮平安,被三个杀手,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平安的武功不错,但以一敌三,也只能勉强自保。
而李慎,他手里,没有那支能当暗器使的玉笔。他只能狼狈地躲闪着。
眼看,一个杀手的刀,就要砍中他的肩膀。
我急了。
“都给我滚开!”我大吼一声,刀法,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我不再防守,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那两个夹攻我的杀手,被我这不要命的架势,逼得连连后退。
我抓住一个空当,一刀,捅进了一个杀手的胸口。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李慎那边冲了过去。
“当!”
我用刀,架住了那个即将砍中他的杀手。
“你没事吧?”我头也不回地问。
“没事。”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好像那个差点被砍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这个累赘!”我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我自己。
我把他护在身后,一个人,独战三个杀手。
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我的手臂上,很快就添了两道口子。血,顺着刀柄,流了下来,又湿又黏。
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李慎,突然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话。
“他们的阵法,是‘七星连环’。阵眼,在那个用双刀的胖子身上。”
我心里一动,抽空瞥了一眼。
果然,在战场的另一边,一个使双刀的胖子,并没有怎么动手,只是在不停地走位,调度着其他人。
“你确定?”
“确定。”他说,“这种阵法,出自兵家。讲究的是,合则生,分则死。只要破了阵眼,其他人,就是一盘散沙。”
“好!”我咬了咬牙,“你信不信我?”
“信。”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你,就站在这里,别动!”
我说完,猛地,把手里的长刀,朝那三个围攻我们的杀手,奋力扔了过去。
那三个人,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急忙闪身躲避。
就是现在!
我放弃了所有的防守,像一支离弦的箭,用我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个胖子,冲了过去。
身后,是呼啸而来的刀风。
我知道,只要我慢一步,就会被砍成肉泥。
我赌的,就是我的速度。
赌的,也是李慎的判断。
“死来!”
我冲到那胖子面前,从靴子里,拔出了一直藏着的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刺进了他的心脏。
那胖子,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匕首,然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他一倒,那些杀手的阵法,瞬间就乱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高手过招,胜负,就在这一瞬间。
我们镖局的兄弟们,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绝地反击。
而我,也因为力竭,被身后一个杀手,一脚踹在了背上。
我整个人,朝前飞了出去。
然后,落进了一个,算不上宽阔,却很温暖的怀抱里。
是李慎。
他接住了我。
“你这个疯子。”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
这一战,我们赢了。
赢得很惨。
十个镖师,死了三个,剩下七个,个个带伤。我自己,后背也挨了一脚,疼得钻心。
客栈,已经成了一个修罗场。
老板和伙计,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把兄弟们的尸体,收敛好。”我撑着李慎的胳膊,站直了身体,声音沙哑,“等到了雁门关,我们带他们,回家。”
剩下的镖师们,红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慎扶着我,在一条还算干净的长凳上坐下。
“你怎么样?”他问。
“死不了。”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了点金疮药,胡乱地抹在胳膊的伤口上。
他拿过我手里的药瓶,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
“别动。”他说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我清理伤口,然后,仔仔细细地,把伤口包扎好。
他的动作,很轻,很专业。
我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好像,什么都懂。”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略懂。”他头也不抬地回答,“以前在书院,学过一点岐黄之术。”
“那你再看看,我这后背,是不是骨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