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验科门口的冷风灌进白大褂，可我浑身发烫——刚才那个匿名电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心里，更让我喘不过气的是眼前的系统弹窗，鲜红数字刺得眼睛疼：“距错误手术还有十五小时三十分，建议优先联系罕见病专家验证诊断”。

我记得医学院教材里写过，国内研究嗜铬细胞瘤最权威的是省医的周明教授，老师说他手里有全国最大的罕见病病例库。

可我翻遍手机通讯录、医院内网专家名录，甚至在学术平台搜“周明嗜铬细胞瘤”，只找到几篇论文，连个联系电话都没有。

“难道要放弃吗？”

我靠在检验科冰冷的墙上，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突然想起妈妈当年住院时的场景——我也是这样对着一堆检查单手足无措，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医生错将宫外孕误诊为阑尾炎。

我打开浏览器，输入“省医周明办公室电话”，翻到第三页，终于看到省医罕见病中心的公开咨询电话。

我走到楼梯间，对着窗户深呼吸。

之前跟张诚主任说话会结巴，这次对着玻璃默念三遍“我是林晚，医学院毕业，有证据，要救顾明远”，才敢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五声，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喂，省医罕见病中心。”

“您好！请问是周明教授的团队吗？”

我的声音还是有点抖，却没敢停，“我是市一院心内科实习生林晚，想咨询一个嗜铬细胞瘤病例——患者男性，五十二岁，突发胸痛、血压骤升，血浆儿茶酚胺超标三倍，可我们科主任诊断为急性心梗，要做搭桥手术，我担心……”

“等等，”电话那头打断我，“儿茶酚胺超标三倍？

有没有做尿香草扁桃酸检测？

有没有既往高血压波动史？”

“尿香草扁桃酸还没查，但患者上周有次不明原因血压升高，护理记录里有写！”

我赶紧补充，声音里透着急切，“周教授，这不是心梗，是嗜铬细胞瘤！

手术会触发肿瘤释放激素，会致命的！”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翻纸张的声音，然后是个更沉稳的男声：“我是周明。”

“你说的症状符合嗜铬细胞瘤典型表现，尤其是儿茶酚胺数值，不能忽视。”

他顿了顿，“但要确诊，我需要完整病历——既往体检报告、心电图动态监测、血液生化全套，光一个儿茶酚胺结果不够。”

“完整病历……”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现在去病案室调，调出来马上发给您，行吗？”

“可以，我在办公室等你。”

周教授又补了句，“小姑娘，能注意到这个细节不容易，但记住，医院里证据比猜想重要，拿不到病历，我再觉得你对也帮不了你。”

挂了电话，我几乎是跑着往病案室冲。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亮了又灭，心跳声比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还急。

淡蓝色的系统弹窗映在扶手上：“目标进度：联系专家（100%），获取完整病历（0%），剩余时间十四小时五十分”。

到了病案室，王老师正在整理旧病历，见我气喘吁吁跑进来，皱了眉：“小林，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说张主任把顾明远的病历拿走了吗？”

“王老师，我联系到周明教授了！他要完整病历才能确诊！”

我抓着柜台边缘，急急地说道，“张主任什么时候拿走的？说补什么资料？有没有副本？”

王老师放下病历，叹了口气，从抽屉拿出登记册翻到今天：“张主任半小时前过来的，说病历少了份心电图报告，要拿回去补。”

他指着签名，“医院规定，主任调病历，我们拦不住。”

“半小时前……”我脑子“嗡”的一声，张诚主任哪是补心电图，分明是怕我拿给周教授看！

我想起周教授说的“证据比猜想重要”——没有完整病历，就算他想帮忙也没用。

顾明远的命，难道要被一张藏起来的病历判死刑？

“谢谢王老师。”

我慢慢松开柜台，刚走到走廊，手机就响了。

是同科室的小苏，声音慌慌张张：“林晚，你在哪儿？快回科室！

顾明远儿子刚签了手术同意书，张主任说患者情况不稳定，把手术提前到十小时后了，护士都在准备术前用品！”

“什么？”

我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提前到十小时后？不是原定明天早上吗？”

“我也不知道，张主任跟顾晓谈了半天，顾晓签完字就走了。”

小苏顿了顿，小声问，“你说的嗜铬细胞瘤是真的吗？要是张主任弄错了，那……”

我挂了电话，浑身发冷。

手术提前，意味着我的时间从十五小时变成十小时，整整少了五小时！

系统弹窗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警告！手术提前至十小时后，肿瘤受刺激释放激素风险提升至100%，若两小时内无法获取完整病历并说服家属，患者将无生还可能”。

我往心内科办公室跑，走廊里的人像故意挡路——推着治疗车的护士、围着医生问病情的家属，连电梯都要等半天。

***脆爬楼梯，三楼到五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大褂后背全被汗浸湿。

到了心内科办公室门口，里面传来张诚主任的声音：“小李，把顾明远的术前谈话记录整理好，交给麻醉科。”

“还有，跟病案室说，顾明远的病历我暂时用着，别让其他人随便调。”

“好的张主任。”

小李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意，“您放心，刚才林晚去病案室要病历，王老师跟我说了，我已经强调，这病历只有您能看。”

我的拳头一下子攥紧了。

原来小李早就跟张诚主任通气了！

难怪在护士站她一直盯着我——我像个透明人，一举一动都在张诚主任眼皮底下。

我没敢进去，靠在墙上，脑子飞快转：病历在张诚主任手里，家属签了同意书，手术提前，周教授还在等病历……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顾明远被推进手术室？

“林晚？你在这儿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赵姐。

她端着空空的治疗盘，刚从病房出来，见我脸色苍白靠在墙上，皱了眉。

“赵姐！”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把情况说出来，“省医周明教授要完整病历才能确诊，可张主任把病历拿走了，还把手术提前到十小时后，我……”

赵姐听完，沉默几秒，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张主任办公室有个密码抽屉，重要东西都放那儿。

五年前李大爷的病历副本，我见过他放进去。”

“密码抽屉？”

我眼睛一亮，又很快暗下去，“可我怎么进去？张主任现在就在里面，我还不知道密码……”

“张主任生日是一九七九年三月十二日，他女儿生日是二零零五年十月五日，这两个日子他常用作密码。”

赵姐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塞给我，“这是办公室备用钥匙，刚才护士长让我拿东西，我顺手带的。

他现在跟麻醉科打电话，至少还要十分钟出来，你进去找找。”

我握着冰凉的钥匙，手心全是汗。

这是唯一的机会——闯进张诚主任的办公室找病历，被发现会被开除，甚至指控“偷窃病历”；可不去，顾明远就没救了。

我想起妈妈临终前的眼神，想起系统弹窗的倒计时，想起周教授的话。

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办公室门，尽量不发出声音。

张诚主任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打电话：“李主任，顾明远情况特殊，手术多准备降压药，就按心梗方案来。”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贴着墙慢慢走到办公桌旁——左侧有个黑色抽屉，密码锁闪着微光。

我飞快输入“19790312”，“嘀”的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放着一叠文件，最上面就是顾明远的病历！

封面写着“顾明远住院号20240512”，下面还压着张纸——五年前李大爷的病历副本，封面上有个红色“秘”字。

我赶紧把顾明远的病历抽出来，刚想放进白大褂口袋，就听见张诚主任挂电话的声音：“好了，手术前再对接。”

我吓得赶紧把病历塞回抽屉，关上密码锁，转身想躲到窗帘后，可张诚主任已经转过椅子，看见了我。

“林晚？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像刀子盯着我，“你进来干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手心的钥匙硌得生疼。

可看着张诚主任的眼睛，我突然想起赵姐说的“张主任怕的不是你错，而是你对”，想起***话，想起顾明远的倒计时。

我握紧拳头，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没后退：“张主任，我来拿顾明远的病历，要给省医院周明教授看，确诊他是不是嗜铬细胞瘤。”

张诚主任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威胁：“林晚，我警告你，别不识好歹！顾明远的诊断是我定的，病历我管的，再敢打主意，我让你滚出医院，整个医疗行业都待不下去！”

我没有后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不是为自己，是为顾明远的命。

如果他是嗜铬细胞瘤，手术会杀死他的。

您从医二十年，难道不明白『生命至上』吗？”

张诚主任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被愤怒取代：“你懂什么！出去！现在就出去！”

他伸手想推我，我赶紧躲开，转身往门口跑。

“把病历留下！”

张诚主任在后面喊，声音里带着慌乱。

我跑得更快了，手里紧紧攥着顾明远的病历，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

跑出办公室，看见赵姐站在走廊尽头冲我使眼色。

我赶紧跑过去，她把我拉进楼梯间：“拿到了吗？张诚主任没发现吧？”

“拿到了！”

我打开病历，激动得声音都在抖，“赵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

“别谢我。”

赵姐打断我，眼神复杂，“我只是在弥补五年前的错。

你快把病历发给周教授，别耽误时间，张诚主任肯定会马上来找你。”

我赶紧拿出手机，拍照发给周教授，发消息：“周教授，这是顾明远的完整病历，手术提前到十小时后了，很紧急！”

刚发完，系统弹窗跳出来，红色数字变成淡蓝色：“获取完整病历（100%），目标进度：60%，距错误手术还有九小时四十五分”。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手机又响了，是小苏，声音带着哭腔：“林晚，不好了！顾明远突然抽搐，血压升到250/130了！

张主任说必须马上推进手术室，现在已经在推床了！”

我的心脏一下子揪紧了。

看着楼梯间窗外的天空，手里的病历还带着张诚主任办公室的冷气，系统弹窗的数字又开始飞快减少：“患者病情恶化，手术提前至八小时后，需一小时内获取周教授确诊报告并说服家属暂停手术”。

我攥紧手机，对赵姐说：“赵姐，我要去阻止他们！

周教授肯定会确诊的，我必须让顾晓暂停手术同意书！”

说完，我又开始跑，这次是往急诊抢救室的方向。

走廊里的人都在往抢救室跑，有人喊“患者血压失控”，有人喊“准备手术器械”。

我看着前面被护士推着的病床，顾明远躺在上面，脸色惨白，眼睛紧闭——那是一条和妈妈一样，要被误诊夺走的生命。

我跑得更快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