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救下一个雪地里的少年,却不知他是未来血洗仙盟的煞星。 十年养育,
他是她唯一的弟子,也是她最大的劫。 当仙盟逼她交出“魔头”,他化神归来,
***:“伤她者,九族不留。” 可她却按住他染血的手,轻叹:“无妄,你的道,
不该只有恨。” 这是一场始于救赎,终于偏执的禁忌之恋。北风如刀,卷着鹅毛般的雪片,
呼啸着扑打摇光峰的护山光罩,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呜咽。已是子夜,万籁俱寂,
唯有这风雪之声,统治着天地。云芷并未安寝。她静立于宗门界碑之侧,
一袭素白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山岳。元婴期的神识早已超越凡俗感知,
如无形的水银泻地,细致地笼罩着山门外方圆数十里的雪原。例行巡查本是每日功课,今夜,
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悸,牵引着她的灵觉。然后,她“看”清了。
在那片被纯粹白色覆盖、几乎要吞噬一切生命的荒原边缘,靠近黑风林的方向,
一个微小的、与墨色林地几乎融为一体的阴影,正微弱地起伏着。那不是野兽,
是一个蜷缩的人形,生机黯淡得像暴风中最后一粒火星,随时会彻底熄灭。脚步,
不由自主地顿住了。界碑之内,是宗门的清静与秩序,
是数百年来不容亵渎的规矩——非请勿入,尤其是深夜。界碑之外,是残酷的自然法则,
以及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就在这片刻的犹豫间,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探入广袖深处,
触碰到了一枚温润中带着沁凉弧线的物件——那枚狐形玉佩。边缘的磨损,
记录着岁月的流逝,也瞬间将她拽回百年前那个阳光灿烂却刻骨铭心的午后。
那时她刚结金丹不久,奉师命下山历练。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中,
她发现了一只被捕兽夹困住、通体雪白的灵狐。那灵狐的琥珀色眼瞳纯净剔透,
映出她年轻的面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全然托付的信任。她心生怜悯,
小心翼翼地撬开兽夹,为它敷上最好的金疮药,甚至渡了一丝本源灵气助它恢复。
灵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呜咽着,似乎是在道谢。然而,恰在此时,
师门的传讯飞剑骤至,催促她即刻前往他处处理一桩紧急事务。她见灵狐已能蹒跚行走,
心想这片山林本是它的家园,应无大碍,便匆匆离去。可命运弄人。
就在她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心中莫名不安,折返查看时,
却听到了弓弦震响与一声短促凄厉的哀鸣!她心胆俱裂,疾驰回去,
只见雪地上洒落着刺目的鲜红,一个粗犷的猎户正得意地拎起那尚有余温的柔软躯体,
瞥见去而复返、面色煞白的她,还炫耀似的晃了晃:“仙师,看这皮毛,多亮!
能卖个好价钱!”那一刻,巨大的无力感与悔恨如冰锥刺穿她的道心。
她本可以将其带至安全处,本可以多停留片刻……师尊的教诲在她耳边轰鸣:“芷儿,
吾辈修行,求的是超脱,但绝非冷漠。道心非冷铁,见厄不救,与魔何异?
今***因‘要事’弃一微小生灵于不顾,他日是否也会因‘大局’而罔顾更多苍生?
” 此言如暮鼓晨钟,多年来时时叩问着她的内心。此刻,袖中玉佩的冰凉触感,
与神识中雪地上那股刺骨的死寂寒气、那缕随时会断绝的生机,
以及记忆中灵狐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重重叠叠,交织成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
宗门清誉、可能的麻烦,在一条鲜活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规矩是人定的,
人心是活的。”她心中轻语,眸光瞬间变得清明而坚定。这一步,必须踏出。素手轻挥,
界碑的防护光罩泛起涟漪,她一步迈出,风雪扑面而来,却在她身周三尺自然消弭。
身影如一抹流云,瞬息间已至那少年身旁。靠近了,惨状更令人心惊。少年衣衫褴褛,
单薄的布料被凝固的血冰粘在身上,浑身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有些甚至泛着诡异的黑气,
显然是淬毒兵器所致。他冻得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灵脉更是如同被碾碎的琉璃,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流动。唯有胸口一点极其微弱的温热,
证明着生命顽强的坚持。他的脸被血污、冰碴和散乱的头发遮盖,看不清容貌,
但那紧蹙成川字的眉头和即使深度昏迷中也死死咬住的牙关,
透出一股令人动容的倔强与不屈。云芷蹲下身,指尖凝聚温和的灵力,
轻轻拂去他眉眼间的冰雪,露出底下一张虽然伤痕累累却依稀可见清俊轮廓的脸庞,
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她心中一叹,不再有任何犹豫。
解下自己那件用万年冰蚕丝混合诸多温养灵材织就、蕴含庞大生机的月白斗篷,
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将少年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然后,
她将他稳稳抱起,转身,一步踏回界碑之内。风雪在她身后重新合拢,抹去所有痕迹。
摇光峰寂寂无声,仿佛什么都未改变,但某些命运的轨迹,已悄然偏转。静室之内,
暖玉铺地,阵法运转,灵气氤氲如雾,与外面的酷寒恍若两个世界。
云芷将少年小心安置在温玉榻上,纤纤玉指搭在其腕脉,神识细细探查。
情况比她预想的更糟。“灵根被巨力震出裂痕,主要经脉寸断,
五脏六腑皆有移位破损……更棘手的是,”她秀眉微蹙,
感应到一股阴寒歹毒、如同附骨之疽的力量盘踞在他破碎的丹田最深处,“竟是‘蚀骨散’?
此毒并非即刻致命,而是潜伏体内,缓慢侵蚀灵根本源,阻挠伤势愈合,
让人在无尽痛苦中修为尽废,最终灵力枯竭而亡。谢家灭门,竟对一稚子下此毒手,
何其酷烈!”云芷面色凝重如水。要救此子,寻常丹药已无能为力,
非得以“九转还魂草”为核心,重塑其根基不可。但九转还魂草药***道无匹,
必须配以极品灵泉调和,再辅以元婴修士的精纯灵力日夜不息地温养疏导,方有一线生机。
而且,过程中一旦引动蚀骨散反扑,凶险程度将成倍增加,稍有不慎,便是师徒俱亡之局。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年那倔强的眉宇间,想起雪地中那抹濒死的孤影,
想起袖中那枚狐形玉佩承载的遗憾,眼神重新变得无比坚定。“既然将你从鬼门关前带回,
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她轻声自语,似是对少年说,也似是对自己承诺。随即,
她袖袍一拂,静室门开,对外面守候的贴身童子吩咐道:“清风,
去宝库取我珍藏的那株九转还魂草,开启后山灵泉眼,将‘温灵玉桶’移至静室,准备药浴。
”“是,尊者!”童子恭敬应声,快步离去。云芷则坐在榻边,
先取出一枚莹润的“护心丹”,以灵液化开,小心喂入少年口中,护住他最后的心脉元气。
看着药力缓缓化开,少年青紫的嘴唇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开始凝神调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漫长疗程。疗伤的日子在无声中流逝。
静室成了与世隔绝的方舟,日复一日,
婴灵力为谢无妄(她已从少年破碎的衣物饰物中知晓了他的名字)梳理着如同乱麻般的经脉,
化开九转还魂草那磅礴如海的药力,一点点修复他破碎的丹田和灵根。
谢无妄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深度的昏睡中,偶尔清醒时,也只是睁着一双漆黑却空洞的眸子,
沉默地看着为他疗伤、喂药的云芷。那眼神里,最初是全然的陌生与戒备,如同受伤的幼兽,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染上了一丝极淡的迷茫与难以言喻的依恋。但他从不开口,
仿佛语言的功能已随家族一同湮灭。云芷并不强求。她每日辰时,必定准时出现在静室,
风雨无阻。喂药、疗伤、更换药浴的灵材,动作始终轻柔而专注。偶尔,
她会对着似乎沉睡的他,轻声讲述一些修真界的趣闻,或是摇光峰的四季景致,
又或是讲解最基础的引气法门,不管他是否听得进去,是否能理解。她相信,声音本身,
或许能带来一丝慰藉。静室的墙壁是由能安神静气的青玄石砌成,触手温凉。
约莫是疗伤进行到两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云芷因白日处理宗门事务,心绪略有波动,
便提前来到静室,想借着此地的宁静平复心境。然而,推开静室门的瞬间,
她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谢无妄并未安睡在榻上,而是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不知从何处捡来的、边缘尖锐的小石子,用尽全身力气,
在坚硬的青玄石壁上,一遍又一遍,反复刻划着两个字——“废物”。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指尖因用力过度而被石子棱角磨破,
渗出的鲜血混合着青灰色的石粉,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暗红色的、扭曲的刻痕。
听到推门声,他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扔掉石子,将头死死埋进膝盖里,
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人蜷缩成更小的一团,
仿佛在等待着预料中的斥责、嘲讽或是怜悯。云芷的心,
像是被那带着血痕的刻字狠狠刺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她缓步走过去,
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她没有立刻出声质问,也没有伸手去安抚,
只是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保持着与他平视的高度。然后,她伸出食指,
指尖萦绕着一层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灵力,如同最细腻的沙流,
轻轻抹过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坚逾精钢的青玄石,在这股温和却强大的灵力下,
竟如同柔软的沙画,那些饱含痛苦与自我否定的字迹,瞬间被抚平,恢复光滑如镜,
仿佛从未存在过。“这面墙,”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同山间清泉,
流淌在寂静的夜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灵魂的力量,“是用来悬挂剑谱道卷,
助人明心见性的,不是用来刻写这些妄自菲薄、自我禁锢的言语的。”谢无妄猛地抬起头,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无所遁形的羞惭,脸色涨得通红。云芷静静地看着他,
继续道,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这世间,从来没有人生来便是顶天立地的强者,
也从未有人注定一辈子是匍匐于地的废物。旁人的言语,是过耳的风;过往的遭遇,
是脚下的尘。能决定你最终成为什么的,唯有你自已的心志,
以及你未来将要一步步走出的道路。”说完,她不再多言,起身走到药桶边,
像往常一样开始检查明日药浴所需的灵材,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足以击碎少年心防的一幕,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谢无妄怔怔地看着她平静忙碌的背影,
又回头看看那面光滑如初、映出自己狼狈倒影的墙壁,紧抿着苍白的嘴唇,
黑眸中翻涌着激烈的情感,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崩塌,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重生。
疗伤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云芷以九转还魂草为主药,辅以数十种珍稀的辅药,
耗费七日七夜,终于熬制出一桶灵气逼人、色泽如琥珀般的药液。此乃“塑根灵液”,
旨在彻底激活谢无妄残存的灵根潜能,重塑道基。谢无妄浸泡在氤氲着浓郁药香的玉桶中,
面色由最初的惨白渐渐透出一丝难得的红润。云芷盘坐于桶侧,双掌虚抵其背心灵台穴,
精纯的元婴灵力如春风化雨,绵绵不绝地注入,
引导着磅礴药力温和而坚定地渗透进他四肢百骸、经脉窍穴。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药力如潮水般涌向丹田最深处,试图冲刷那团盘踞的蚀骨散剧毒时,异变骤生!
那原本沉寂的蚀骨散,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猛然惊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
漆黑的毒素如同泼墨,瞬间污染了清澈的琥珀色药液,整个浴桶之水变得墨黑如渊,
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谢无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蛛网般密集的狰狞黑线,所过之处,肌肤迅速溃烂流脓!
他体内刚刚有所连接的脆弱灵脉,被这狂暴的毒素冲击得如同怒海中的扁舟,灵力彻底逆乱,
疯狂地冲向已然受损的心脉!“蚀骨散反扑!”云芷瞬间脸色剧变,心沉到了谷底。
这毒性发作之猛烈,远***的预估!解毒丹远在丹房,此刻去取,
无疑是眼睁睁看着谢无妄被毒素吞噬!千钧一发!眼看谢无妄瞳孔开始涣散,身体痉挛,
生机如决堤般流逝,云芷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她再无犹豫,素手一挥,
解开腰间丝绦,月白道袍的外衫滑落在地!随即,
她竟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那剧毒无比、翻滚着黑气的药桶之中!
“嗤——”冰冷的毒液瞬间浸透她单薄的中衣,蚀骨的寒意和强烈的腐蚀性剧痛同时传来,
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但她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将几乎失去意识、不断颤抖的谢无妄紧紧揽入怀中,一手护住他后心,
另一只手掌心全力贴在他灵台穴上,竟是以自身元婴为桥梁,
强行将那些肆虐的、足以致命的毒素,导向自己的经脉!这是极其凶险的做法,
等同于将毒刃引向自身!元婴修士虽强,但蚀骨散乃天下奇毒,专蚀灵根本源!
“唔……”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全身,云芷光洁的额角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贝齿紧咬下唇,
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背后,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迅速爬满了扭曲***的黑色毒纹,
如同活物,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她环抱着少年的手臂,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松动。
柔和而坚定的灵力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护住他最后的心脉生机,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微颤,
却依旧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他即将沉沦的神识深处:“无妄……凝神……守一!
别放弃……师尊……在!”这简单的几个字,此刻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煎熬中缓慢流逝。桶中药液的墨色渐渐变淡,
谢无妄身上的恐怖黑线也开始消退,狂暴的毒素大部分被云芷引到了自己体内。他悠悠醒转,
意识先是模糊,随即感受到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冷幽香,
其间混杂了一丝血腥与毒素的腥气。他艰难地抬起眼皮,
看到的是云芷近在咫尺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以及她脖颈、锁骨处那清晰可见、如同黑色蜈蚣般爬行的毒纹!瞬间,他明白了!
明白发生了什么!巨大的恐慌与撕心裂肺般的心痛,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他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想要触碰她憔悴的脸颊,想要抚平那些可怕的毒纹,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
如同被火焰烫到般缩回,最终只能死死地攥成拳,指甲深掐入掌心,
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滴落在那颜色变浅的药液中,晕开一圈圈淡红。
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落下了滚烫的泪水。不是为自身承受的痛苦,
而是为她这舍身相护的恩情!“我……不要……”他声音嘶哑破碎,
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泣音,“我不要你……为我死……师尊……”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望着云芷,
眼中充满了近乎疯狂的执拗与哀求:“我要变强……强到……这世间再无人能伤你分毫!
强到……足以……护着你!永远……护着你!”这一刻,名为“守护”的执念种子,
裹挟着对失去的极致恐惧,深深地、牢牢地、甚至是偏执地植根于他心底的最深处。
这道烙印,远比蚀骨散的毒性更深刻,更持久,彻底塑造了他未来道路的底色。
蚀骨散危机后,云芷不得不立即闭关,以自身深厚的修为强行压制并逼出侵入经脉的剧毒。
谢无妄则被安置在静室旁更为温暖舒适的侧殿,他的身体根基已在九转还魂草的作用下重塑,
剩下的便是漫长而细致的调养与恢复。摇光峰并非只有冰冷恢弘的殿宇和寂静的修炼室。
在主殿后方,有一片被精心规划的灵植园,由云芷亲手打理。园内灵气充沛远胜他处,
各类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其中最为茂盛的,
便是一片银光闪闪、叶片形似兰草的植物——忘忧草。此草散发的气息能宁心安神,
抚平焦躁,正是云芷特意为神魂受损、心绪不宁的谢无妄大量培育的。照料这片灵植园的,
是一位名叫阿树的老药童。阿树是个孤儿,据说几十年前被云芷真人游历时从饥荒中救回,
自此便在摇光峰安了家,性子憨厚木讷,一辈子与泥土和灵植打交道,对外界纷扰知之甚少。
谢无妄伤势稳定后,夜里常因梦境纷扰难以安眠。这一夜,他信步走到灵植园外,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园中的花草染上一层清辉。阿树正佝偻着背,提着一个硕大的灵玉喷壶,
极其耐心地、一株一株地给那些忘忧草浇灌着蕴含微薄灵力的泉水。“咦?
你是尊者带回来的那个小娃吧?”阿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露出一张被岁月刻满沟壑、却洋溢着质朴笑容的脸,“好些了没?尊者闭关前可惦记着你哩,
特地吩咐我,说这片忘忧草安神效果顶好,等你夜里睡了,采些最新鲜的送到你房里熏香,
保准能睡个踏实觉。”谢无妄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应。多年的苦难与封闭,让他不习惯,
也不知如何与这样的善意交流。阿树却丝毫不觉尴尬,依旧乐呵呵地絮叨着,
像是在对园里的花草说话:“尊者可是顶好顶好的人呐。我常听她对着这些草念叨,说你呀,
就跟这忘忧草一个样儿,别看现在经历了大风雪,叶子耷拉着,看着没精神,
可根须扎得深着哩,比谁都牢靠!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得了雨水阳光,
将来一定能长得高高壮壮,开出最漂亮的花儿来!”说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喷壶,
在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怀里摸索了一阵,
掏出一个用干净油纸包着、还散发着温热和甜香的东西,
不由分说地塞到谢无妄微凉的手里:“喏,拿着,趁热吃。我自个儿在后山灶膛里煨的红薯,
甜得很!娃娃家,心里苦,吃点甜的,就能压一压。
”谢无妄怔怔地握着那个温热的、形状并不规则的红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踏实温度,
看着眼前这片在月光下摇曳生姿、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忘忧草,
听着老药童这些毫无修饰却直抵人心的话语,
心中那层因血海深仇和多年痛苦而筑起的、坚硬冰冷的壁垒,
似乎被这平凡的温暖悄然撬开了一丝缝隙。原来,这清冷的仙山之上,
除了师尊那如皎月般清辉夺目的庇护,也有着这般如同泥土般朴实、却同样珍贵的暖意。
又过了些时日,谢无妄已能自如行走,甚至开始尝试最基础的引气入体。云芷仍在闭关,
他心中偶有烦闷困惑,不知不觉走到了摇光峰后山一处人迹罕至之地——剑冢。
这里埋葬着摇光峰历代弟子的佩剑,残剑断刃斜插于土中,或倚靠石壁,
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苍凉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锈蚀气息和残留的剑意。
谢无妄在其中一柄锈迹斑斑、剑身几乎从中断裂的古剑前停下脚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这柄剑残存的微弱剑意,充满了暴戾、不甘与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是我第一位入门弟子,凌昊的剑。”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平静地响起。
谢无妄心中一凛,猛地回头,只见云芷不知何时已出关,静立在他身后数步之外,
面色仍带着一丝逼毒后的疲惫,但眼神已恢复往日的澄澈与深邃。她缓步走到那柄断剑前,
指尖轻轻拂过剑身那狰狞的裂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痛惜,有追忆,
更有深深的遗憾。“他天赋极高,可说是摇光峰百年不遇的奇才,犹在你我之上。
”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但心性过于争强好胜,急躁冒进,总想一步登天。
我多次告诫,修行如逆水行舟,欲速则不达。可他终究未能听进去……最终,
在突破元婴的关键时刻,心魔入侵,走火入魔,险些酿成屠戮同门的大祸。”她顿了顿,
语气变得沉重:“我不得已……亲手废去了他苦修近百年的修为。”云芷转过身,
目光如秋水般落在谢无妄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无妄,剑,是双刃之器。可斩妖除魔,
护道卫心;亦可伤及无辜,甚至反噬其主。你的剑,未来或许会饮尽仇敌之血,但师尊希望,
你的剑心,永远能如明镜止水,不被仇恨的业火吞噬,不被杀戮的欲望蒙蔽。
仇恨可以是你前进的动力,但绝不能让它,变成将你拖入无边黑暗的枷锁。
”谢无妄心中剧震,看着那柄象征着失败与毁灭的断剑,
又迎上云芷那蕴含着无尽期望与担忧的目光,仿佛有一道清泉灌入心田,
洗去了些许因仇恨而滋生的戾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子……谨记师尊教诲。”他明白了,师尊救他性命,授他道法,
更重要的,是希望他能走出一条光明坦荡、问心无愧的大道。时光荏苒,
谢无妄的修行步入正轨后,进展可谓一日千里。他天赋异禀,又经历了生死磨难,
心志远比同龄人坚韧,加上云芷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和摇光峰资源的全力支持,短短数年,
便已从一介废人修炼至筑基后期,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恰在此时,
修真界十年一度的盛事——仙盟***,即将召开。
这本是各派年轻弟子切磋技艺、扬名立万的舞台,但对于摇光峰,
对于身负血海深仇的谢无妄而言,却注定不会平静。玄天门,
当年参与屠戮谢家的主要势力之一,其门主之子赵干,资质上佳,但为人骄纵跋扈,
睚眦必报。他早已得知谢家余孽不仅未死,更拜入摇光峰尊者门下,修为精进神速,
心中充满了嫉妒与难以言喻的恐慌。“决不能放任此子成长!必须趁其羽翼未丰,将其扼杀!
”赵干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他利用玄天门的势力,
暗中联络了几个唯其马首是瞻的附庸门派,开始精心策划一场针对谢无妄的阴谋。***前夜,
月黑风高。一个被重金买通的、负责养护参赛弟子兵器的低级杂役,趁着夜色,
偷偷潜入谢无妄所在的院落,在其日常练功的佩剑“墨影”那黝黑的剑刃之上,
极其隐秘地涂抹了一层无色无味、状若清露的液体——“引煞粉”。此物乃魔道旁门所出,
能悄然放大持剑者内心的煞气与负面情绪,尤其是在心神激荡、全力催动灵力之时,
极易诱使灵力失控暴走,轻则修为受损,重则堕入魔道,万劫不复。与此同时,
恶毒如瘟疫般的谣言,在各大门派参赛弟子中间迅速流传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
摇光峰那个谢无妄,当年谢家被灭门时,灵根都被人打碎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