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婚姻最怕什么?怕对方突然认真。我和周景宸的婚姻就是一张纸,白纸黑字签了三年,
到期自动作废。他需要个已婚身份稳住董事会里那群老古董,我需要钱给我妈治病。
各取所需,干净利落。领证那天他递给我一份厚厚的协议,条款清晰得像手术刀。“庄晚意,
看清楚。互不干涉私生活,不同房,对外扮演恩爱夫妻。三年后,钱货两讫。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谈一桩买卖。“明白。”我签得飞快,
心里算着那笔钱够不够支撑我妈下一阶段的治疗。至于周景宸?锐科集团的总裁,
无数女人想攀的高枝。但对我而言,他就是个甲方,还是个要求古怪的甲方——比如,
每月必须陪他回周家老宅吃一顿饭。那地方,金碧辉煌得能闪瞎人眼,
空气里飘着的都是算计。周景宸的继母,宋婉仪,每次看我,眼神都像在评估一件瑕疵品。
她身边总跟着她那个侄女,林薇薇,看周景宸的眼神,黏糊得能拉丝。“景宸哥,
你尝尝这个,特意为你炖的。”林薇薇又一次把汤碗推到周景宸面前,声音甜得发腻。
周景宸眼皮都没抬,直接把那碗汤推到我面前。“晚意,你最近气色不好,多喝点。
”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秘书处理文件。我捏着勺子,顶着对面两道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硬着头皮喝汤。汤确实不错,就是喝得我胃里发堵。桌下,
周景宸的腿似有若无地碰了碰我的膝盖。我知道,这是提醒我“入戏”。“谢谢老公。
”我扯出一个自认为很甜的笑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他碗里,“你也多吃菜。
”周景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点深,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他没说什么,
低头把我夹的菜吃了。宋婉仪的脸色更难看了。吃完饭出来,坐进他那辆低调的黑色宾利,
我立刻瘫在副驾,揉着笑僵的脸。“周总,演技还行吧?没给你丢人。”他发动车子,
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还行。”顿了一下,又补充,“下次,别叫老公,
太假。”“哦。”我撇撇嘴,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不叫老公叫什么?亲爱的?
心肝宝贝?我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甲方最大。我们住在市中心一个顶级公寓,
三百多平,大得能***。他住主卧,我住离他最远的客房。家里请了阿姨定时打扫做饭,
除了每月回周家老宅“表演”,以及偶尔需要共同出席的商业酒会,我们基本碰不上面。
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钱定期打到卡上,我妈的病情稳定下来。我很满意这种状态。
直到那天下午,公司炸了锅。我供职的是一家规模中等的设计公司,“创艺”。
老板是个有点理想主义的中年男人,一直把公司当孩子养。我正埋头改一个难缠客户的方案,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人事经理那张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胖脸,此刻一片惨白。“所有人!
会议室!紧急会议!”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挤进乱哄哄的会议室,老板站在台上,
脸色灰败,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各位,”他的声音干涩,“创艺……被锐科集团收购了。
”嗡——我脑子里像有架飞机起飞了。锐科?周景宸的锐科?“收购是今天上午刚刚完成的。
”老板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下午,锐科那边就会派人来接手。
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嗡嗡议论声。
焦虑、恐慌、迷茫,像病毒一样蔓延。我同桌的闺蜜苏清浅,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晚意!锐科!天啊!我们会不会被裁掉?
听说他们要求特别高……”我比她更懵。周景宸收购了创艺?他从来没提过!
我们昨晚还在一张桌子上吃了阿姨做的饭,他连个眼神都没多给我!浑浑噩噩回到工位,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景宸那个万年冰山助理陈明发来的信息,
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庄小姐,周总请您今天下午五点,到顶楼总裁办公室报到。
】连名带姓,公事公办。我盯着那行字,心一点点沉下去。下午五点?
锐科的人五点才正式接手,他让我五点去他办公室?他想干嘛?苏清浅凑过来,
小声问:“谁的信息?你脸色好难看。”“没谁。”我飞快锁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可能……新老板要找我‘谈谈’吧。”整个下午,创艺设计部人心惶惶,没人有心思干活。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锐科空降兵的到来。四点五十分,走廊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伴随着前台刻意拔高的声音:“周总,这边请,设计部在前面。”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几乎要冲破喉咙。来了!透过磨砂玻璃隔断,
我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一群西装革履的高管簇拥下,
径直走向曾经属于老板的独立办公室。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迫人的气场依旧清晰。
是周景宸。他没有向设计部这边看一眼。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设计部一片死寂,落针可闻。五点整,我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
走向电梯。按下顶楼的按钮,金属门合上,映出我僵硬的脸。顶楼总裁办区异常安静,
只有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陈明守在总裁办公室门外,看见我,
一丝不苟地点点头:“庄小姐,周总在里面等您。”他替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巨大的办公室,视野极好,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周景宸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夕阳的金辉给他周身镀了一层模糊的光晕。“周总。”我关上门,
站定,声音尽量平稳。在这里,他不是我协议上的丈夫,是我的新老板,掌握着我饭碗的人。
他转过身。裁剪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距离太近了,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庄晚意,”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从现在开始,你调任总裁办,
担任我的特别助理。主要职责是处理我的日常行程,以及……协助我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锁住我的眼睛,“包括,维持我们协议婚姻的‘体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特别助理?私人事务?维持体面?“为什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在设计部做得好好的!你收购公司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股被愚弄的愤怒冲上头顶。
周景宸微微蹙眉,似乎对我的质问有些不悦。“商业决策,不需要向你报备。至于职位调动,
”他眼神冷了几分,“庄晚意,你现在的身份,还适合待在基层设计部,
每天和一群同事讨论八卦吗?锐科总裁夫人的身份,需要你出现在更合适的位置。
这是工作安排,不是商量。”总裁夫人?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我们只是协议!
“周总,”我压着火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
“我认为我的专业能力在设计岗位更能发挥作用。担任您的助理,恐怕难以胜任。
”“能不能胜任,我说了算。”他语气不容置疑,直接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
拿起一份文件,“你的新合同和岗位职责说明书,陈明稍后会给你。明天早上八点,
我要看到今天所有待批文件的汇总。现在,出去。”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这就是周景宸,掌控一切是他的本能。我捏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刺痛感让我保持清醒。
反抗没有意义,只会让处境更糟。“好的,周总。”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转身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他强大的气场,我才发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庄小姐,
”陈明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表情依旧刻板,“这是您的合同和岗位说明。另外,
周总让我提醒您,明晚周家老宅家宴,请您准时准备。”家宴……我接过文件夹,
感觉像抱着个烫手山芋。工作和“家事”搅在一起,这日子没法过了。回到设计部收拾东西,
气氛尴尬得要命。同事们的眼神复杂,羡慕、嫉妒、同情……苏清浅帮我整理,
小声嘀咕:“晚意,怎么回事啊?新老板……怎么会点名要你做助理?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飞快地否认,把最后一件私人物品塞进箱子,“可能……他看过我的简历?
谁知道呢。”这个借口苍白得我自己都不信。抱着箱子离开设计部,
走向顶楼那个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总裁办区,我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全新的战场。
而我的顶头上司,是我的“协议丈夫”。助理的工作繁琐又高压。
周景宸是个完美主义的工作狂,要求精确到分钟。
行程安排、文件处理、会议记录、各方联络……我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忙得脚不沾地。
他对我比对其他助理更苛刻,稍有差错,那冰冷的眼神就能冻死人。“庄助理,
这份报表的第三项数据来源标注不清,重做。”“会议记录重点不突出,我要的是决策点,
不是流水账。”“咖啡太烫(或太凉)。”诸如此类。我咬着牙,
拿出当年拼奖学金和熬夜赶图的劲头,逼着自己快速适应。我不能让他看扁,
更不能丢了这份工作——现在它不仅仅关乎我的薪水,更关乎我在他面前的最后一点尊严。
唯一的好处是,接触多了,我发现周景宸并非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
他对市场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决策果断精准;对手下真正有能力的人,
他也会给予足够的信任和空间;甚至有一次,我无意中撞见他用自己的私人基金,
匿名资助了几个贫困学生项目。这些发现,让我心里那个冷血资本家、协议甲方的形象,
稍微松动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私下相处,依旧保持着距离。在家,他依旧住主卧,
我住客房。除了必要的“表演”场合,我们几乎不说话。只是偶尔,在我加班到深夜,
揉着酸痛的脖子走出书房时,会发现客厅留着一盏小灯。或者餐桌上,
会多出一份阿姨特意温着的夜宵。没有字条,没有言语,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把它归结于甲方对乙方“工作道具”的基本维护。直到那个周五晚上。
一场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结束,已经快十一点。周景宸似乎心情不错,
难得的没有立刻回书房继续工作。他靠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闭目养神,领带扯松了,
露出性感的喉结,灯光下侧脸的线条少了几分凌厉。我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会议资料,
准备回房。“庄晚意。”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停下脚步:“周总?
”他睁开眼,看向我。那眼神有点深,像蒙着一层我看不懂的雾气。“下周三,
是我母亲忌日。”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按惯例,要去墓园。
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我愣了一下。协议里只规定了回周家老宅,没提过扫墓。
这是他第一次要求我参与他如此私人的事情。他母亲……我隐约听陈明提过一嘴,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是他心里的一道疤。“好,我知道了。”我点头,
心里有点异样。这是否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他开始模糊了那条协议划下的界限?
周三那天,天气阴沉。墓园肃穆安静。周景宸母亲的墓碑在一处很清净的位置,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美丽,笑容温柔,眼睛和周景宸很像。周景宸把一束洁白的百合放在墓前,
长久地沉默着。他平时挺括的肩背,此刻微微弓着,透出一种罕见的脆弱。
我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风卷起几片落叶,
打着旋儿落下。过了很久,他才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墓碑说:“妈,
我带她来看您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她叫庄晚意。”我的心猛地一跳。她?
指我吗?他带我来,是为了让他母亲看看我?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比来时更沉默。
周景宸一直看着窗外,侧脸紧绷。我忍不住偷偷看他。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锋利。
原来无所不能的周总裁,也会难过。“你……还好吧?”我试探着问,
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转了回去。但那一眼,却在我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漾开了一圈圈涟漪。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去观察他:他喝咖啡时微蹙的眉头,
他专注看文件时低垂的睫毛,他偶尔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疲惫……这些细微的发现,
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危险。庄晚意,这很危险。 我在心里警告自己。
他只是你的甲方,你们的婚姻是假的,三年后各奔东西。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我刻意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甚至主动要求参与了一个需要短期出差的项目。
我需要物理上的距离来冷却心里那点不该有的热度。出差回来那天,拖着行李箱走进公寓,
意外地发现客厅亮着灯。周景宸居然在家,没在书房,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却没看,眼神放空,像是在等我。“回来了?”他抬眼,
目光落在我身上。“嗯,刚下飞机。”我有点不自在,弯腰换鞋。“项目还顺利?
”“挺顺利的,客户很满意。”我公式化地回答。空气又陷入沉默。我准备回房收拾行李。
“庄晚意。”他又叫住我。“周总?”我转身。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离得很近,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他眼神有点复杂,似乎酝酿着什么。
“这次出差……”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词句,“听说你遇到了点麻烦?
”我出差期间确实遇到点小波折,当地合作方有点不配合,我费了点力气才解决。
这事我没跟公司汇报,他是怎么知道的?陈明告诉他的?这点小事也值得他过问?
“一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我轻描淡写。他看着我,没说话,
那双深邃的眼睛像要把我看穿。半晌,他突然说:“以后遇到困难,可以告诉我。
”我怔住了。告诉我?以什么身份?老板?还是……协议丈夫?没等我反应,他忽然伸出手,
似乎想碰碰我的脸,但手抬到半空,又硬生生顿住,
转而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我手里的一个小提包。“早点休息。”他转身走向书房,
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关上的书房门,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靠近时带来的温度。
那句“可以告诉我”,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他到底什么意思?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我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快中午。家里静悄悄的,周景宸大概在书房。
我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钉在原地。客厅中央,巨大的水晶茶几上,
赫然摆放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厄瓜多尔红玫瑰!浓郁热烈的红色,像燃烧的火焰,
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每一朵都绽放得恰到好处,奢华、张扬、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谁送的?送错地方了?周景宸?不可能!这太不符合他的风格了!
我像踩在云端,晕乎乎地走过去。花束里插着一张素雅的卡片。我颤抖着手抽出来,
上面只有一行刚劲有力、我无比熟悉的字迹:【欢迎回家。——周景宸】轰——!
我的世界仿佛在瞬间被这束玫瑰点燃了。真的是他!他居然送我花?还是红玫瑰!
他……他疯了吗?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直接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张卡片。
欢迎回家?这四个字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我指尖发麻。我们之间,
什么时候有过“家”的概念?就在这时,书房门开了。周景宸走了出来。他今天穿得很休闲,
简单的灰色羊绒衫,衬得他气质温和了些许。他看到茶几上的玫瑰,
又看到沙发上魂不守舍的我,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清了清嗓子,
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姿势难得地有点不自然。“花……看到了?”我机械地点点头,
嗓子发干:“周总……这是?”他避开我的目光,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