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弈,那个曾许诺要给我最风光聘礼的少年将军,如今一身粗布,眼神陌生。
我跋涉千里,从尚书千金磨成满身风霜的行路人,只为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当我终于找到他,他却问我:“姑娘,我们认识吗?”
而救他的农女叉腰怒斥:“念生哥哥是我的!”
我不急不恼,只轻轻一笑:“你可知道,我是他明媒正聘的妻?”
1.
我的未婚夫君,顾弈,三年前于南境战场负伤失踪,音讯全无。
朝廷的死亡战报早已送抵京城,阖府缟素,唯我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以此为誓,踏上了寻他之路。
三载光阴,我踏遍了南境的千里焦土,磨穿了不知多少双绣鞋,从一个娇养在深闺的尚书府千金,变成了一个风尘仆仆、满身尘霜的行路人。
路上的风沙早已将我的肌肤吹得粗糙,唇瓣干裂出血,唯有那双眼睛,在找到他的信念支撑下,依旧亮得惊人。
今日,我终于找到了他。
烈日如火,炙烤着无垠的田垄。
田里的农人皆是面朝黄土,背对苍天,挥汗如雨。
我站在田埂上,目光逡巡,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扎在人堆里,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
是他。
顾弈。
我顾不得跋山涉水三年的疲惫,几乎是踉跄着奔下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泥土里,走到了他的身后。
喉头哽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声泣血的呼唤。
“……顾……凛……顾弈!”
他挥动锄头的手猛然一顿,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
而后,他缓缓转身,与我对视。
他黑了,也瘦了,昔日俊朗的面庞被烈日晒出了健康的麦色,下颌线愈发凌厉。可那双剑眉,那对星目,依旧是我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他见到我,眸中先是茫然。
可那茫然之下,又翻涌起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与期待。
“姑娘……我……我们认识吗?”
他一只手下意识地贴在了心口的位置,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不知为何,总觉得姑娘……似曾相识。”
我的心,狠狠一抽。
2.
“你就是阿爹给我说的小媳妇儿吗?”
“你怎么长得跟个小包子似的!”
“不过没关系,我会等你长大的。”
记忆中那个拽着我衣角、笑得一脸张扬的少年,与眼前这个身着粗布汗衫、眼神陌生的男人不断交织。当我的视线落在他汗衫下,那道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狰狞的长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
“顾弈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我哭得撕心裂肺。
他看见我的眼泪,立刻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那副模样,像极了记忆中的每一次。
他笨拙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最后掏出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糖,小心翼翼地送到我面前。
“盈琅是个小哭包,不过,哭包我也喜欢。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记忆中的声音与眼前重叠。
“你别哭了,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他一脸忐忑,又带着几分希冀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狼狈不堪的倒影。
我丝毫不顾形象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正要伸手去接那颗糖。
倏地,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道娇小的身影,狠狠将我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谁准你吃念生哥哥的糖的!念生哥哥的糖是给我吃的!”
3.
我被撞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懵了。
待反应过来时,手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是被地上的碎石子划破了。
“盈琅!”
顾弈惊呼一声,脸上血色尽褪,紧张万分地将我从地上扶起,托起我的手掌,仔细检查那道渗血的伤口。
“疼吗?”
他的眼神里,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与愧疚。
我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委屈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我疼死了,顾弈。”
“喂,你这人好生奇怪!哭哭啼啼的,你到底是谁啊?”
那撞我的女子,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双手叉腰,正气势汹汹地呵斥我。
顾弈眉头紧锁,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在身后,声音冷了下来。
“阿梨,你太过分了!快向这位姑娘道歉!”
被唤作阿梨的女子见他护着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她跑上前来,狠狠推了顾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