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我正排队过奈何桥。阎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着生死簿。「怎么死的?」
「得了疫病。」「过。」「你呢?」阎王继续问。「喝水呛死的,妈呀,我跟你说,
真不能一口闷啊……」「聒噪!来人灌孟婆汤!」轮到我了。阎王盯着鲜血淋漓的我,
他眼中燃起熊熊八卦之火:「这造型别致,你不得好死吧?」哔哔哔……我安慰自己,
他是阎王,打不过!我叹气道「被亲姐姐亲手捅死的……」后来,我重生了!
因为阎王要看复仇戏……01我重生在破庙被领养的那日。这日是仲夏,下着倾盆大雨,
两户人家为了避雨躲进破庙,遇见食不果腹的我和姐姐。一户是江家,锦衣华服,
男子玉冠锦袍,女人珠翠满鬓。这江家可并非一般的江家,是江南首富江家,名下商号无数,
可两人却多年无子,多年间遍访送子观音庙,一直未能如愿。一户是陈家,相较之下,
穿着显得尤为寒酸,汗水雨水一同打湿衣衫,密密的补丁补了前胸补后背。
前世我以为爹娘是忘记带伞,后来才知道他们二人压根凑不出一把伞的钱。爹爹是书院杂役,
娘是书院厨娘,日子过得一直清贫。前世,姐姐殷勤地在江家面前晃悠,拿团蒲,帮扇风。
这才让江夫人起了「养女招子」的心思,而陈家则顺势收养了我。今生,我正盘算怎么选。
是选唾手可得的富贵,还是继续前世的温情。却见姐姐一个鲤鱼打挺,
抢先一步扎进陈阿娘怀里。甜腻地喊了一声「娘亲!」这一刻,我知道,我没得选了。
「娘亲,你就是我梦里的亲娘啊,女儿想跟你们回家!」破庙里的小伙伴皆是一愣,
小声问我:「你姐姐不是专挑富人坑么,今日是得了眼疾?别是把补丁看成金丝花边了!」
我却心头一沉,暗骂:不好!她也重生了!阎王老儿不干人事!看戏不嫌事大!02前世,
姐姐浸月挖空心思想被江家收养,她以为等待她的是千金小姐般的富贵舒坦。
待回到江家才发现,在她之前江家早已过继了一个亲戚家的儿子——江砚修。他满腹才学,
仪表堂堂。在江氏夫妇病重的日子里,姐姐曾提出要与江砚修双宿双飞,一起吞了万贯家产,
一分也不留给后来出生的弟弟。谁承想,江砚修一直厌恶江浸月。「收起你那花花肠子,
就你这柴火身子,爷看不上。」那么话说回来,他看得上谁呢?想都不敢想,竟然是我!
许因我娘是「厨娘」的缘故,别的不说,庖屋边角料也能把我喂养得珠圆玉润,前凸后翘,
该有肉的地方一分不少。所以恰如话本所写,翩翩公子爱上烧火丫头。爱她白日帮母做工,
晚上熬夜苦读的拼劲,爱她走街串巷的贩卖吆喝,这种百折不挠,坚韧不拔。不是我夸自己,
是前世日子过得真苦。再后来,江氏夫妇病逝,江砚修前脚给江浸月说了一门边塞远亲,
后脚就八抬大轿迎我入门。可惜,我好日子还没过几天,亲姐姐就一把匕首送我上了西天。
那日天真的我还以为姐姐是回府探亲,张开双臂,想给她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结果却被利刃捅了个对穿!***数刀,天可怜见的,腰子都给我扎成腰花了!她紧握匕首,
面目狰狞,温热的血从我胸口汩汩涌出......我至死不明,何至于此。姐妹一场!
咱就是说,就不能用毒酒嘛!下毒还隐蔽呢,她也不至于捅完我之后立刻抹脖子。
真可谓是「不聪明的人做什么事都不聪明!」这一世,姐姐毫不犹豫选了陈家。
没有豪门争斗却有爹娘疼爱,没有万贯家产却有俏公子倾心。她应是如意了吧。
而江家见陈家那么穷都收养了「小乞丐」,于是江家竟收养了我。
陈浸月对我挑衅道「你等着受苦吧!」哼,我才不信我会受苦!03打脸了!
我被江砚修浇了一脸墨汁那一刻,我深刻的意识到,这命没准真换了!眼睛一阵辛辣刺痛。
「怎么,不服?」江砚修提笔在我脸上画了个王八。不得不说,
男女的体力差距是真实存在的。江砚修只比我大四岁,可他一个手掌能抓牢我两个手腕。
手腕交叠被举过头顶,我完全动弹不得,疼痛和屈辱感一起涌上心头。
前世也曾被他这么抓过,可那是洞房花烛夜时啊。我望着他此时十五岁略显稚嫩的脸。
脑海里却闪过二十五岁时他猩红的眸子。一时间我心头荡起阵阵罪恶感。「你瞪什么瞪,
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满腹心机。」呵,不知是谁曾与我耳鬓厮磨。说我的眼睛灿烂明亮,
应了我的名字「揽星」。突然,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身后不远处。
陈浸月正弓着身子奋力拖拽一大袋子面粉,那面粉明显超出了她能承受的重量。
「你这么瘦怎么办得动,放下别搬了!」我瞥见江砚修眼中闪过一丝怜惜。陈浸月直起身,
青丝顺势垂落,脸上写着倔强。「不成的,日落之前做不完阿娘会被罚钱的。」「罚多少?」
「三百文」江砚修诧异。「我知道三百文对公子来说不值一提,可对我而言却是救命钱,
阿爹已经咳嗽好几日了都舍不得给自己抓药」额,陈阿爹咳嗽这件事恐怕阿爹自己都不知道,
至少我早上见他时他不知道。陈浸月的心思昭然若揭。去厨房从这过,咱就是说——绕路。
但是陈浸月是懂江砚修的,他吃这套。贵公子爱救赎小白花,而且这朵小花十分会找角度,
不经意间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里衫,真是我见犹怜啊。江砚修犹豫着上前正要去扶她,
我不合时宜的喊了句。「兄长~」顶着张墨汁大花脸,对着罪魁祸首喊着亲昵的称呼,
谁听了不赞我一句「能屈能伸」。「兄长刚刚是不是说谁敢把墨汁泼我身上,就赏她五百文?
***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江砚修皱眉,没有否认。我一把抓过砚台,
强塞进陈浸月手里。攥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一泼!墨汁淋漓间,我朝江砚修伸出手,
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给钱!」他整个人懵在原地。反正我已经满身墨汁了,
不多讹一些岂不亏!04书院的人见我「牺牲自己」为姐妹得钱,给我传了个「重情重义」
的好名声。但命运是顽固的,江砚修还是亲自去送陈浸月回家了。就如同前世他送我那样,
那是我们命运齿轮转动的开端。我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场景。他会被陈家的「温暖」
和「朴实」打动。那顿虽然清贫却「充满爱意」的晚饭,会在他心里种下「怜惜」的种子。
如同所有话本子里写的富家少爷就此沦陷,江砚修从小远离父母被叔叔收养,
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此刻孤独的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可就凭陈浸月那急于求成的性子,这出戏,她未必能唱得和我当年一样好。此时此刻,
陈浸月一定沉溺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时光中。而我只能独自一人,
坐在这偌大的、金碧辉煌的江府里。左手摸摸头上的赤金珠钗,右手抚弄下袖口的冷烫云锦,
吃着丫鬟们切好的冰镇小瓜果,独自怀念着往昔……并非我薄情不去与姐姐争陈阿爹陈阿娘,
实在是人要活得现实。前世阿爹阿娘虽然疼爱我,却只能让我吃饱穿暖,
实在没钱供我上学堂。以至于我都成亲了,识得的字还不过百。江氏家大业大,
江砚修虽顶着世俗压力明媒正娶迎我做江家主母,但百十来号掌柜明显瞧不起我。
所以重活一世,我当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待我有了自己的铺子和商号,
陈阿爹陈阿娘也能过上好日子,总好过一家人一起沉沦,或者一辈子看女婿脸色过活。
至于江砚修……他……洞房那几日体验感不佳……给陈浸月也行吧。05后面的日子,
江砚修的刁难愈发变本加厉。往我的食盒里放蜘蛛,把我的茶叶换成巴豆,
柜子里的罗裙也都被剪成了碎布条。前世江砚修就是这样将姐姐折磨得近乎疯掉的。
无数个夜晚姐姐哭着跑去求我安慰,天真的我熬着两只大黑眼不厌其烦柔声哄着。
结果转头她就去找江砚修示爱了!我真无语!
在丫鬟的惊叫声中我手起砖落拍死了床上的蝎子。一回头,正对上江砚修僵在脸上的笑。
他嘴角还扬着,可眼里的幸灾乐祸早已变成了错愕。咬紧后槽牙,给我挤出三个字「走着瞧。
」唉,十五岁的江砚修,真幼稚。转念一想我又开始后怕,那是蝎子呀,被蛰一下轻则猪头,
重则丧命。嗯,十五岁的江砚修,真恶毒。许是我的「不吵不闹」引起了江氏夫妇的赏识,
他们反倒认为我比江砚修更加沉稳,竟将一些铺面放手让我打理。这还要多多感谢当今女帝,
她鼓励女子入学、经商。要知道仅仅在五十年前,这些都是不被允许的,女人要想得钱,
只能向男人要。出嫁前向「爹」要,出嫁后向「相公」要,老了向「儿子」要。
从出生开始就当不了「掌柜的」,一辈子只被允许当「伙计」,而且还要跟一堆伙计抢活干。
这一世,有丫鬟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出入都有马车接送。我还可以正式入学堂,
再不用去课堂外偷偷听墙角,入夜去偷书。我只一心扑在课业上。
而且每月初一我都能领到一千两银票,若用尽了只管说一声,一息功夫就会有管家送银两来。
相比之下,昔日我经历的清苦,如今尽数落在陈浸月身上。她大概也如我前世一般白日帮厨,
夜晚拼命绣花攒钱买笔墨吧……想到这,我忍不住探头去瞧窗外的陈浸月。好吧,我错了。
她的确是拼命绣花攒钱,但那钱……是用来买胭脂的。她从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于外貌打扮上更是得心应手。此时她正端着一盒胭脂抹完嘴唇抹眼皮,抹完眼皮抹脸蛋,
可谓是物尽其用。「今日便到这里」夫子说完放课,
门外的丫鬟小厮一股脑涌进学堂争着抢着伺候自家少爷小姐。可他们谁都没陈浸月跑得快!
「砚修哥哥,今日夫子讲的好难哦,我在外面都听不真切呢,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陈浸月睁着一双求知好学的大眼睛问。「哪里不会。」江砚修表情虽严肃,
但料想他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前世我请教他问题时他就一副很受用的模样。「这里,这里,
还有这里都不太懂呢。」我怕再听下去我会吐,立马收拾东西走人了。
06怀揣着还未捂热的银票,手里抱着刚入手的古籍,我脑子里想到一个人。
那个上辈子常被我偷书的学子——谢允墨。如今我发达了,这恩情也该还一还。
我在翠香楼要了几个菜,红烧鲤鱼、脆炒香芹、酱爆肘子……一起带去给他。「谢允墨!」
轰隆一声,门板整个掉落,砸起一片灰尘。我看着他,尴尬道「我说我没用劲,你信吗?」
我发誓我没用劲,谁知道他这门这么脆,再说前世我也没走过正门啊。上下打量他一番,
我又尴尬道「我是不是耽误你了。」他瞥了我一眼,将脑袋从绳子后缩了回来。
我依稀记得他前世是死于上吊的,但时间没这么早,今天应该不算我误了他。「何事。」
他语气冷漠,眼底如死水,丝毫没有被撞破的窘迫。谢允墨的父亲本在翰林院当职,
后来不知为何落了罪,全家财产被抄没,母亲投井,父亲终日酗酒,
最要命的是家里还有一堆小娘整日哭哭啼啼地让他评理做主。也正是因为他请不起小厮,
我才敢半夜来他这看书,当然书是不敢拿走的,否则谢允墨就不是上吊了,一定是气郁而亡。
「夫子教导我们要关心同窗,我见你今日未来学堂,猜想你是身体有恙,便打了几个菜来,
谢兄可愿同食?」「……」「……」安静的落针可闻,良久沉默后,
谢允墨道「你我何时这般熟稔。」我瞧着他瘦骨嶙峋,细细的胳膊在粗布衣袖中打晃,
却正透出一番文人风骨。「其实是我有事想请谢兄帮忙,谢兄若不急的话,先别死呗。」
「……」「倒是不急。」07「快看啊,那不是陈浸月么!」
一连数日书院里不见陈浸月帮厨的身影,再见竟是在七夕游园会!陈浸月一袭青衣,
梳着高月髻,翩翩起舞。别的不说,陈浸月对于女红、胭脂、舞姿是真上过心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是有备而来,可惜啊,她要失算了。一舞毕,台下掌声雷动。
「想不到陈老三这养女还有几分姿色。」「平时穿的粗布***都没看出来。」
「真真暴殄天物。」陈浸月明显已沉浸在众人的赞美声中,脸上挂着笑,
目光款款地看向江砚修。他二人这数日近乎出双入对,已然是众人眼中默认的「在一起」。
众人惊艳于陈浸月的舞姿,那是她前世专门请西域舞师学的,莫说这市井乡台,
就算是为王孙贵族献舞都不输。「呼呼。」台下一帮市井登徒子冲她吹口哨。
本来看到衣衫轻薄的陈浸月,江砚修脸就黑了,此时更是面子挂不住,上台一把扯过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平时短你银两了是不是!这点赏钱你也赚!」「我,我……」
陈浸月一直在模仿我前世,扮演清苦小白花,做许多无奈之事赚钱博得别人的同情。
「我只是想多赚点钱贴补家里。」她越说越小声,表情委屈至极,
而江砚修这次却一反常态的暴躁。「你看看那些男人看你什么眼神!
跟着我还需要你抛头露面丢人现眼!」毫无疑问,他这是尊严受挫了。我忍不住捂嘴偷笑。
看来陈浸月这出「委屈小白花」的戏,到底是演过头,演砸了。嘴角还没收,
就见陈浸月目光往我这边一瞥。我眼皮猛地一跳,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
她下一秒就抽抽噎噎地开口。「是,是我不好,不该听江揽星的话,
我原以为她是好意……呜呜呜。」哎?哎哎?讹人是不是!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我说什么了?空口白牙就敢造谣呀!08陈浸月哭得梨花带雨,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被人算计了一样。「我早该知道的,她看不起我,
我爹娘不过是书院的下人,她曾经还说我连一根珠钗都买不起!」划重点,曾经?「陈浸月!
我几时说她买不起珠钗了,几时歧视过你爹娘……」等等!差点被陈浸月牵着鼻子走了。
如果我此时陷入自证,那么她的问题不就变成我的问题了?于是我大步走到她面前,
直勾勾盯着她眼睛问。「你我月余未见,你刚刚说你登台献艺是受我怂恿,拿出证据来。」
陈浸月没想到我会把话题转回来,眼神闪烁了两下,反应倒快,立刻躲去江砚修身后。
「妹妹,你别这样。」「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打死也不说的。」
「你可是我的亲妹妹啊。」「我知道你本意也是为了我好。」「……」去气笑了,
她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告诉别人「亲妹妹竟然害我!我善良!我纯情!我无辜!」
江砚修瞧她这模样,顿时又怒又怜。「江揽星!你摆什么大小姐架子!」这一声吼着实吓人,
周遭乌泱泱围过一群看热闹的。「怎么了?怎么了?」「据说是江大小姐欺负人。」
「她们不都是被领养的么,江揽星竟就这么欺负自己亲姐姐。」「谁说不是呢,
听说当年还是她姐姐主动选了陈家,把富贵日子让给妹妹的呢」「……」听说,据说,
曾经说……有多少人都是被他们这些子虚乌有的说辞迫害死的!
我转头看着那刚才说话的看客,认认真真地问。「你听谁说的?」有时候,人就这么站着,
也能平白惹一身骚。那人面露窘迫,不敢回答。我又换上一个笑脸柔声道。
「阁下听谁言语的呢,想来是有出入,我爹娘家里有万贯财务继承,选子女也是有讲究的,
若有什么闲话必然追查,所以阁下可否告知是谁说的。」那人左顾右盼,大窘,
又不敢扭身走,江家的权势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我,我也只是听说,记不得是谁了,
兴许是听错了,听错了……」撂下这句话,那人落荒而逃。我嗤笑,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你就是这么仗势欺人的?」江砚修的眉头扭成麻绳,
眼底的怒意仿佛下一刻巴掌就要呼在我脸上!「你们在做什么!」
江氏夫妇竟也怒气冲冲赶来了!09「揽星,姑娘家最重名声,你若处处惹是生非,
我绝不饶你!」江母严厉道。她怀里抱着刚会走的儿子,她收养我本就为了「招子」。
刚怀孕时,她简直把我当送子观音供着,待儿子一落地,我在她那就没了作用,
自然是可以随时抛弃的。「你究竟对浸月说了什么,才刺激她不顾清誉抛头露面?」
江砚修凶道。若非舞姬,寻常人家哪有姑娘当街起舞的。我侧头看着陈浸月。「喂,说话呀,
问你呢,我对你说了什么?」陈浸月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她原本只是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让江砚修自豪。「是陈浸月说我误导她,
我怎么知道是哪句话让她会错了意?你们不该问她么?」我一脸无辜道,
也学着陈浸月平时装柔弱的样子,拉过她的手轻轻安抚。「好姐姐,你若不说,
兄长他们还误以为我欺负你呢,你那么疼我,一定不想我被赶出江府是不是?」
众人将目光都聚集在陈浸月脸上,她当然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或者你想想,
我是哪日同你说的?」「就,就前日吧。」陈浸月道。我心里不禁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