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见到了李茂。

他带着两个小太监，像巡视领地的螃蟹一样，横着走进了杂役院。

“都给咱家听好了！”

李茂的声音又尖又细，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他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没什么肉，皮肤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一双三角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阴狠。

院子里十几个杂役太监，全都停下手里的活，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昨儿个，太后娘娘赏的一对玉如意，不见了。”

李茂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我们每个人脸上一一刮过。

“咱家知道，手脚不干净是宫里的***病。咱家也不想把事闹大。”

他顿了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现在自个儿站出来，咱家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要是等咱家查出来……”

他拖长了音调，伸手从旁边一个小太监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根银针。

“咱家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千针百孔’。”

所有人都把头埋得更低了，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心里清楚得很。

这不过是李茂耍的惯用伎俩。

东西根本就没丢。

他就是想找个由头，立立威，顺便敲打敲打我们这些新人。

果然，没人站出来。

“好，很好。”

李茂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都是硬骨头。”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身边一个叫小春子的太监身上。

小春子是和我同一批进宫的，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

“小春子，你过来。”

小春子浑身一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李总管……”

“咱家问你，昨儿个下午，是不是你负责打扫的宝阁？”李茂慢悠悠地问。

“是……是奴才……”小春子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那就是你了。”

李茂把手里的银针一扔，干脆利落地定了罪。

“来人，给咱家拖下去，打！”

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立刻上前，架起已经瘫软如泥的小春子，就要往外拖。

“冤枉啊！李总管！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小春子的哭喊声，凄厉得像夜枭。

院子里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为他求情。

出头，就意味着跟他一个下场。

我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这是李茂杀鸡儆猴。

小春子最弱小，最没根基，是最好的那只“鸡”。

如果我今天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小春子被拖下去，那么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我。

而且，萧云檀在看着我。

她给了我任务，就是要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胆子和能力。

如果我连她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小喽啰都对付不了，她凭什么相信我能对付曹嵩和耿骁？

就在这时，我的脑子里，响起了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关键人物‘小春子’命运即将被改变，是否介入？】

【介入将消耗逆转点，并可能改变您自身的处境。】

我没有丝毫犹豫。

必须介入。

这不仅是救小春子，也是在救我自己。

“等一下！”

我大喊一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惊讶，不解，还有同情。

李茂眯起了他那双三角眼，看着我。

“哦？咱家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来的小喆子。”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你想替他认罪？”

“奴才不敢。”

我躬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恭敬。

“奴才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蹊跷。”

“蹊跷？”李茂冷笑一声，“咱家说他是他，就是他。在这长信宫，咱家的话，就是规矩！”

好大的官威。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敢露出来。

“李总管说的是。只是……”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只是，太后娘娘的宝物失窃，非同小可。若是抓错了人，让真正的贼人逍遥法外，怕是……不好跟太后娘娘交代。”

我故意把“太后娘娘”四个字咬得很重。

李茂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再嚣张，也只是个奴才。

太后，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子。

“你什么意思？”他阴沉着脸问。

“奴才斗胆，想请李总管搜一搜我们所有人的身，再搜一搜我们的住处。”

我朗声说道。

“若是搜出来了，自然人赃并获，小春子死而无怨。若是搜不出来……”

我看着李茂，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便证明，东西或许根本就不在杂役院。总管抓错了人，怕是会寒了底下人的心。”

这话一出，院子里其他太监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没想到，我这个新来的，居然敢当面跟李茂叫板。

李茂的脸色，已经是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杀意。

他当然知道东西搜不出来。

他要是同意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在无中生有，冤枉好人。

他这个管事的脸面，往哪儿搁？

可他要是不敢搜，就坐实了我的话。

他是在公报私仇，草菅人命。

传到太后耳朵里，他同样没好果子吃。

我这是在将他的军。

逼他下不来台。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

李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他猛地一挥手。

“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给咱家拖下去！一起打！打到他招为止！”

那两个太监立刻丢下小春子，朝我扑了过来。

我心头一紧。

赌输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是一惊，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大宫女，夏竹，正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我们。

李茂脸上的狠戾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哎哟，夏竹姐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夏竹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开口说道：“太后娘娘说了，她宫里的人，就算是条狗，也轮不到别人来打。”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李茂。

“还有，那对玉如意，娘娘早上就找到了。说是昨晚随手放在了妆台的暗格里，忘了。”

李茂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院子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