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泠音,京城最有名的女神捕。我信奉的,是眼见为实,是公道昭彰。我出鞘的剑,
从不斩错一人。直到我在断念崖的血泊中醒来。村民的尸体铺满山野,
空气里是散不尽的血腥气。而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邪尊夜离,正站在我面前,手上滴着血。
唯一的活口贾忠哭着告诉我,是夜离,屠了满村的人,还想……玷污我。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崩塌。我拔出了我的剑,那柄从未有过半分犹豫的剑,第一次颤抖着,
抵上了一个人的咽喉。「***!」我听见自己嘶吼,声音破碎。他没有辩解,
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我,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比断念崖的血海更浓,是痛,
是失望,是……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凉。那时我不知道,我眼中所谓的“真相”,
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象。而我,亲手将剑锋,对准了世上唯一肯为我豁出性命的人。
01头痛得像是要裂开。我挣扎着睁开眼,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灌满了我的鼻腔,
让我一阵干呕。(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眼前的一幕,
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这里是断念崖。不久前还炊烟袅袅的村庄,此刻已成人间炼狱。
横七竖八的尸体,残破的屋舍,
汇聚成河的血水……我甚至看到了那个给我送过一碗甜酒酿的小女孩,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门槛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也不会亮起来了。胃里翻江倒海,
我扶着身边的断木,几乎站立不稳。一个身影站在血泊中央,玄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墨发如瀑。他缓缓转过身,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沾着几点暗红的血迹。他向我走来,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沉静得可怕。是邪尊,夜离。江湖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苏神捕,你醒了。」他的声音很淡,像淬了冰。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佩剑。
「夜离……」我的声音在发抖,「是你做的?」他没有回答。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的呻吟从不远处的草垛里传来。「救……救命……」我冲过去,拨开草垛,
看到了蜷缩在里面的贾忠,他是村里的猎户,此刻浑身是伤,满脸惊恐。「贾忠!
发生什么事了?」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苏大人!
是……是夜离!是他!」贾忠颤抖着指向那个玄衣男人,「他杀了所有人!所有人!
他还想……他还想玷污您!是……是采花僧烦恼大师拼死护着您,才被他……被他杀了!」
采花僧烦恼?我记得,我追捕烦恼至此,与他一番恶斗后,便不省人事。(所以,
是夜离杀了烦恼,救了我,然后……又屠了整个村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冲垮了我的理智。我体内的蛊毒在这一刻仿佛被点燃,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我“看”到夜离一剑刺穿了烦恼的胸膛,然后狞笑着,
走向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他一剑一个,血花飞溅,那些村民绝望的哭喊声,
仿佛就在我耳边回响。「不……」我捂着头,痛苦地低吼。「苏大人!您快走!他是个魔鬼!
」贾忠还在哭喊。我猛地站起身,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为民除害。「锵——」
【龙雀】剑应声出鞘,剑身清亮如水,映出我布满血丝的双眼。我一步步走向夜离,
冰冷的剑锋直指他的心脏。「夜离,你可知罪?」他静静地看着我,那双黑眸里,
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我将剑锋往前递了一寸,抵在他的咽喉上。剑锋冷,他颈间的血热。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两个字,「你为何杀尽无辜!」(我吼‘***!
’却见他眼底痛色一闪。)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住那抹痛色,声音沙哑。「在你眼里,
我便是这样的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我怒不可遏。他忽然笑了,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他没有看我,目光越过我,
落在了我身后不远处的贾忠身上。就在那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
贾忠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袖中滑出,一枚淬了毒的铁蒺藜,
正对着我的后心!电光石火间,夜离动了。我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大力将我往旁边一带。
同时,他抬手一挥。「铛!」一声脆响,那枚铁蒺藜被一道无形的劲气击飞,
深深地嵌入了旁边的石壁里。贾忠脸色大变。「你……」我还没反应过来,
两个鬼魅般的身影从天而降,一左一右落在贾忠身边,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天地双煞」。
「邪尊,我家主人有请。」天煞声音尖利。夜离冷哼一声,一把揽住我的腰,
护着我往后退去。他的手掌,滚烫。(他……他刚刚救了我?)混乱的思绪中,
我只听见夜离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泠音,站稳了。」(他为何不辩?)02「想走?
问过我们兄弟没有!」地煞怒吼一声,身形如炮弹般冲来,一双铁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风,
直取夜离面门。夜离揽着我,不退反进。他甚至没有拔剑。只见他并指如剑,
对着虚空轻轻一划。一道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剑气,如惊鸿一瞥,瞬间破空而出。那道剑气,
快得不可思议,凌厉得不可思议。地煞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身体便僵在了原地。下一秒,
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的眉心一直延伸到下颌。「噗通。」地煞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无声息。一招。仅仅一招,秒杀了一流高手地煞。这就是【寂灭剑意】?江湖传闻,
此剑意一出,万物寂灭。天煞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夜离没有追,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刚才那一击对他消耗不小。他拉着我,几个起落,
便消失在了断念崖的密林之中。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的身体被他带着快速穿梭,
头脑却愈发昏沉。体内的蛊毒再次发作,眼前又出现了幻象。
我“看”到夜离冰冷的剑锋划过我的脖颈,他低沉地笑着:「苏神捕,你的味道,
一定很不错。」「滚开!」我猛地挣脱他的手,反手拔出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后心!
(不……不要……)我的理智在尖叫,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夜离似乎早有防备,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身一让。但我的剑太快,太近。「嗤——」剑锋划过他的手臂,
带出一串血珠。血,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袖。他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疲惫和失望。他猛地扣住我持剑的手腕,
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精准地搭在了我的脉搏上。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皮肤,让我浑身一颤。
他眉头紧锁。「脉象浮乱,心神不宁……」他低声自语,「这不是走火入魔。」他抬起头,
黑眸深邃,一字一句地问我。「你是不是中蛊了?」(中蛊?)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
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是了,我追捕采花僧烦恼,他最擅长的便是用毒下蛊,控制女子心神。
难道……就在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内力,震得人耳膜生疼。
「哈哈哈!邪尊夜离,你现在才发现,太晚了!」是赫连绝!那个与夜离齐名,
却比他更加心狠手辣的西域邪道巨擘!「我这【摄心蛊】,无色无味,一旦发作,
中蛊之人便会视我为至亲,视你为死敌。」赫连绝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她现在,
只会想尽办法要你的命!你带着她,就是带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累赘!」「邪尊,
好好享受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吧!」笑声渐渐远去。我呆立在原地,手脚冰凉。
(原来……我真的中蛊了……)(原来,我看到的一切,
都是假的……)夜离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复杂。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迅速出手,
在我身上连点几下。我浑身一软,瘫倒在他怀里。「你……」「你现在情绪不稳,
蛊毒会加速发作。」他打横将我抱起,声音依旧清冷,「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抱着我,
藏入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外,天色渐暗,追兵的火把声隐约传来。洞内,
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我躺在冰冷的石地上,看着他撕下自己的衣袖,
默默地包扎手臂上被我刺伤的伤口。(蛊毒何解?)这个念头,像一块巨石,
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03夜深了。山洞里很冷,我蜷缩着身体,依旧无法抑制地发抖。
夜离默默地生起一堆火,橘色的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让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似乎淡去了一些。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山洞,没过多久,
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株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草药。他将草药放在石头上,用剑柄捣碎,
墨绿色的汁液缓缓流出。然后,他走到我身边,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捏开我的下巴,
将那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咳咳……」我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是『静心草』,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蛊毒。」他解释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药汁入喉,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蔓延至四肢百骸,原本混乱刺痛的头脑,真的清明了许多。
那些血腥恐怖的幻象,潮水般退去。我撑着身体坐起来,火光下,
他手臂上那道被我刺出的剑伤,格外刺眼。伤口不深,但血已经浸透了简陋的包扎,
和他玄色的衣袍融为一体。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你……」我刚想说些什么,
他却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我,处理他背上的伤。我这才看到,他的后背,插着一支箭。
箭头没入极深,周围的衣料都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我猛然想起,在断念崖,他击飞贾忠的暗器后,曾带着我后退。当时,
似乎有箭矢破空的声音。难道,那时候他就中箭了?为了护住我,
他一声不吭地承受了这一切?「你背上的箭……」我声音干涩。他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小伤。」他抓住箭杆,猛地一咬牙,将箭矢从血肉中拔了出来!「唔……」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血,喷涌而出。
他迅速点了自己背上的穴道止血,然后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整个过程,
他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仿佛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存在一般。我的心,
被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紧紧地揪住了。我,苏泠音,六扇门第一神捕,自诩明察秋毫,
却被蛊毒蒙蔽,是非不分,恩将仇报。我伤了他,怀疑他,甚至想杀了他。而他,
却在默默地保护我,为我疗伤,为我挡箭。「对不……」「起」字还未出口,
洞外突然火光冲天!「他们在里面!放火烧!把他们逼出来!」是赫连绝的人!浓烟滚滚,
呛得人无法呼吸。夜离脸色一变,迅速用湿衣裹住我的口鼻,将我护在怀里。「抓紧我!」
他低吼一声,抱起我,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向了火海!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我几乎要窒息。
我只能紧紧地埋在他的怀里,听着耳边利刃破空的声音,和敌人临死前的惨叫。
他背上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裂开,温热的血,浸湿了我的衣衫。
血流如注。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手中的剑气依旧凌厉,为我劈开一条生路。
冲出火海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一支淬毒的弩箭,正中他的后心。他的身体,
猛地一晃。我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陷入黑暗。昏迷前,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自语。
(师兄……卫昭会查清……)(卫昭是谁?)这是我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04再次醒来,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鼻尖是淡淡的檀香味,身上盖着干净的锦被。
(我……在哪儿?)我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雅致的客房,窗外是庭院深深,
假山流水。这里像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山庄。「你醒了。」夜离推门而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他手臂和背上的伤,
似乎已经处理过了。「我们……」「这里暂时安全。」他打断我的话,将一碗热粥放在桌上,
「喝了它。」我的大脑还有些昏沉,蛊毒似乎被压制住了,没有再出现幻象。我看着他,
心情复杂。「断念崖的事……」「赫连绝做的。」他语气平淡,
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控制了采花僧烦恼,让他引你过去。然后杀了所有人,
嫁祸给我。」「贾忠是他的内应。」一切,都和我昏迷前推测的差不多。「为什么……」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抬眸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告诉你,
你信吗?」我哑口无言。是啊,当时的我,被蛊毒控制,被幻象蒙蔽,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我只会觉得,那都是他的狡辩。「那现在……」「赫连绝想杀我,也想利用你。」夜离道,
「你最好待在我身边,否则,落到他手里,你会生不如死。」他的话,让我心中一凛。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师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下一秒,
一道身影破窗而入!来人一身捕快劲装,面容俊朗,眼神焦急,正是我师兄,卫昭!
卫昭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我,和他身边的夜离。「夜离!」他瞬间拔剑,怒喝道,
「放开我师妹!」他以为,我是被夜离挟持了。「师兄!」我急忙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我的声音,被夜离的动作打断了。夜离没有解释,只是身形一闪,挡在了我的床前。
卫昭的剑,带着凌厉的剑风,直刺而来。夜离不闪不避,也不还手,只是用剑鞘,
一次又一次地格挡开卫昭的攻击。「铛!铛!铛!」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夜离!
你为何不还手?是心虚了吗!」卫昭怒吼。「她中蛊了,信我一次。」夜离沉声道。
就在这时,我体内的蛊毒,因为情绪激动,再次有了发作的迹象。我的头又开始痛,眼前,
卫昭的身影和夜离的身影开始重叠,幻象再次出现。我“看”到夜离阴笑着,
一掌拍向卫昭的后心。「师兄!小心!」我尖叫起来,指着夜离,失控地喊道:「师兄!
是他!就是他!他是***!杀了他!」我的声音,让卫昭的动作猛地一顿。他停了下来,
疑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只守不攻、神色坦然的夜离。卫昭是了解我的。他知道,
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会如此失态。但他同样看到了夜离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口,
手臂上的剑伤,背上的箭伤……每一处,都像是为了保护什么人而留下的。而那个人,
很可能就是我。他的眼神,从愤怒,慢慢变成了迟疑。夜离趁着这个间隙,从怀中取出一物,
扔给了卫昭。那是一块金属碎片,上面有奇特的纹路。「查此物。」夜离的声音依旧冰冷,
「这是赫连绝手下『天地双煞』的独门暗器。」卫昭接住碎片,眉头紧锁。
他看着我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坦然的夜离,最终,缓缓地收回了剑。(卫昭会信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05卫昭最终选择了暂时相信夜离。
他将我安顿在山庄的另一间房,自己则立刻动身,去暗中调查赫连绝的踪迹。夜离没有拦他。
山庄里,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气氛有些尴尬。我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落叶,
心里五味杂陈。夜离则在另一边打坐调息,他背上的伤很重,赫连绝的人用的箭上淬了毒,
虽然不致命,却会延缓伤口愈合,让他时时承受痛苦。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个……」
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谢谢你。」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心里有些失落。两天后,卫昭回来了。他脸色凝重。「我查到了。
」他对我说道,同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夜离,「贾忠没死。
我看到他跟赫连绝在一个秘密据点碰头。」这个消息,彻底证实了夜离的话。「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