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些年都在等我?”
“我在赎罪。”他声音很轻,“也在等一个能打开这东西的人。”
我忽然想起晚宴那天,他为什么突然出现。不是为了合作,是来看我穿旗袍的样子。看我会不会闻出那股藏在香粉里的雪松味。
“你说需要你的血?”我问。
“活体认证。”他点头,“但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U盘会自毁。”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在骗我?”
他没说话,反手从袖口抽出一枚银灰袖扣,轻轻一拧,底部弹出一根细针,尖端闪着冷光。
“这是军用采血管。”他把袖扣递过来,“扎我,验血。DNA比对,能确认我是不是当年那个接收硬盘的人。”
我接过袖扣,金属冰凉。
“你不怕我拿去报警?”
“怕。”他说,“但我更怕你错过今晚。”
“为什么是今晚?”
“因为陆明洲明天要销毁所有实验记录。”他盯着我,“你妈留下的雪松香包,不只是记忆锚点,它是开启地下数据库的气味密钥。但只有二十四小时有效期。”
我心头一震。
“你早就知道这些。”我捏紧袖扣,“从你塞香包残片开始,就在引导我。”
“我只是没拦你。”他说,“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妈设计的局。”
我盯着他,忽然觉得荒唐。一个男人,顶着跟我爸最后影像里一模一样的脸,站在我面前,说我的人生是一盘棋,而我,是棋子也是棋手。
“你要我信你。”我说,“可你连一句实话都不敢直接说。”
“我说了。”他抬手抹了把脸,“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因为你妈死前,也这么看着我——她说,‘别让知微一个人醒过来’。”
我呼吸一滞。
雨还在下。U盘躺在掌心,像一块烧红的铁。
“好。”我 finally开口,“我试。”
他松了口气,抬手准备撸袖子。
我却把袖扣往回一收:“但不是现在。”
他愣住。
“我要先确认一件事。”我盯着他,“我妈的雪松香包,为什么会在火灾现场?她明明知道会被调包,为什么还要回去?”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因为她要把U盘放进火场通风口。高温会激活雪松精油的挥发程序,让它在三年后的特定湿度下自动释放密钥信号。”
“所以她不是意外死的。”我声音发颤,“她是故意的。”
“她是战士。”他说,“和你一样。”
我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雨丝斜打进视线,像无数根细针。
“扎哪里?”我举起袖扣。
他卷起左臂衬衫,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旧疤:“这里,静脉明显。”
我走近一步,手有点抖。不是怕,是气。气这个世界,把亲人变成谜题,把信任变成赌注。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他没动。一滴血顺着管壁滑进微型芯片,U盘接口微微发烫。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弹出新提示:
【破军协议二级认证中……】
进度条缓慢爬升,50%,60%,70%——
突然,U盘剧烈震动,屏幕跳出红色字符:
【警告:检测到第三方信号干扰,认证中断】
谢临川脸色一变,一把夺过U盘。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将我拽到树后。
远处巷口,一辆没有牌照的皮卡缓缓驶来,车灯未开,排气管的声音却被雨声盖得严严实实。
皮卡的车灯刚亮起,谢临川就撞开了我。
子弹擦着后背打进泥地,溅起的碎石砸在脸上。他翻身压住我,雨伞“咔”地撑开,钛合金骨架在黑暗中划出弧光,一发流弹被格偏,打穿了巷口的铁皮桶。
“别动。”他声音贴着耳根,热气混着雨水滑进脖颈。
我没应,只觉左腹一凉,低头看见衬衫洇开一片暗红。原来刚才那一下不是撞的,是打中的。
他撕开我衣角看了一眼:“穿透伤,没中脏器。”语气像在报天气,“能走吗?”
“你说呢?”我咬牙撑地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他没再问,直接把我架起来,胳膊穿过腋下,半拖半背着冲进排水沟的入口。水流湍急,浑浊的污水没到膝盖,我们顺着坡道往下淌,身后枪声断了几秒,接着是车门开关的闷响。
“他们重启***了。”他在前面低声道,“U盘信号会暴露位置。”
“那就关了它。”
“关了,你也活不到天亮。”他顿了顿,“你妈留的香包残片,是唯一能稳定密钥的介质。现在它在你身上,和心跳共振。”
我没再说话。疼得厉害,话多了容易漏气。
我们爬出排水管时,天已经快亮了。老工业区的锈铁门上挂着“沉香阁分库”的牌子,漆皮剥落,锁头早被人剪断。他一脚踹开门,背我进去,反手把铁闸拉下。
仓库里堆满蒙尘的香料箱,空气里飘着陈年雪松与肉桂混合的气味。他把我放在一张铁架床上,翻出急救包,剪开我腹部的衣服。
酒精倒上去的瞬间,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忍着。”他拧亮应急灯,光晕照出他袖口的银灰领带夹,“这玩意儿比你想象的干净。”
我冷笑:“你缝过人?”
“缝过伞。”他拆开雨伞内衬,抽出一根细线,“军用级尼龙,比肠线结实。”
镊子是调香用的不锈钢款,他拿酒精烧了烧,开始清创。每碰一下,我都像被刀刮骨。牙齿咬住皮带,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你爸……”他忽然开口,“不是死于事故。”
我睁眼。
“他是主动坠机。”他说,“十年前,他就发现陆家勾结境外势力,科研数据保不住了。所以他把真数据藏进了国际文物走私链——伪装成拍卖品流通,用调香秘方做编码钥匙。飞机炸了,情报网却活了下来。”
我喉咙发紧:“所以他是……故意的?”
“他是埋进敌人心脏的刀。”谢临川抬头看我,“而你妈,是守刀的人。她把U盘封进火场通风口,设定三年后自动释放密钥。她知道你会回来,因为她闻香识人。”
我闭了闭眼。童年记忆里,母亲总让我闭眼猜香:“知微,这是什么?”
“雪松。”我说。
“对,还有灰烬的味道。”
原来那不是错觉。
“那你呢?”我睁开眼,“你到底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完成任务?”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赎罪是私事,任务是公事。但现在,它们是一回事。”
缝到第七针时,我听见外面传来低频震动,像是钻头在切地面。
他猛地停手,侧耳听了几秒,脸色变了。
“定向爆破。”他迅速拆掉床边通风管的盖板,“他们要在地基埋雷,整栋楼塌下来能把我们压成香饼。”
“那还等什么?”
“你不能跑。”他指了指我肚子,“一颠簸,线崩,血喷。”
他扯下领带夹,按了一下,金属边缘弹出激光刃。几下切割,支架松动,他推倒一排货架,制造出坍塌假象。
“听着。”他把U盘塞进我内衣夹层,贴着胸口,“往前爬,别回头。通风管通向地下排水渠,出口在三条街外。”
“你呢?”
“我断后。”
“你疯了!一起走!”
“我不走,他们不会引爆炸药。”他盯着我,“只有确认目标被困,才会点火。”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是关键信号源,只要我还在这栋楼里,他们就得确保彻底销毁。
“记住。”他把我往管口推,“雪松之后,必有回甘。”
“你少来这套文青台词——”
话没说完,他猛地将我推进管道。
我摔在狭窄的金属通道里,耳边只剩自己粗重的呼吸。身后传来金属切割声、重物倒塌声,接着是脚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仓库深处。
我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腹部的伤口每一次摩擦都像在撕裂。爬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机械运转声,轻微,持续,像是某种定时装置正在倒数。
通风管的铁皮开始微微震颤。
我继续向前,指尖触到一处接缝,用力一掰,锈螺丝脱落。前方有风,说明快到出口了。
就在我准备加速时,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承重墙被凿穿。
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更近,带着金属扭曲的尖啸。
我知道他们在打穿地基。
我咬牙继续爬,膝盖磨破了也顾不上。终于,前方出现光斑,微弱但真实。
我伸手去够,差一点。
再往前半米,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一看,是段裸露的电线,缠住了裤脚。
我用力挣了挣,没松。
身后的震动越来越密,灰尘从顶部缝隙簌簌落下。
我掏出U盘,贴在唇边,低声说:“要是我死了,你也别好过。”
然后猛力一拽,电线断开。
我扑向光斑,手指刚搭上出口边缘——
身后整条通风管剧烈晃动,一股热浪顺着通道猛冲过来,灼得后颈生疼。
我拼尽全力翻出洞口,摔在杂草堆里。
翻身回头看,远处仓库顶部腾起黑烟,火光从窗户爆出来,像一朵不开花的玫瑰。
我没动,躺在地上喘气。
胸前U盘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