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百三十五年,魏国,大梁城郊。
暮春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槐树叶,在泥泞的土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混杂着远处农田里新翻的禾苗清香。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正蜷缩在路边的沟壑里,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粗麻布短褂早已被泥水浸透,紧紧贴在瘦弱的身上。
他叫典庆,是附近村落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平日里靠着乡邻的接济和自己挖野菜勉强糊口。此刻,他的小脸脏兮兮的,沾满了泥污,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沉中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倔强。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为了抢夺一只掉进沟里的野兔,被村里几个大孩子追打,失足滚下了这处不算太深的土坡,此刻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尤其是胸口,一阵阵闷痛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了伤势,典庆疼得蜷缩得更紧了,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一点点从这具幼小的身体里流逝,就像指间的沙,握不住,留不下。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同于寻常农家的劣马,这马蹄声厚重有力,显然是良种战马踏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甲胄摩擦的清脆声响,以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典庆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队身着黑色铠甲、手持长戟的士兵簇拥着一顶装饰简朴却难掩威严的马车,正沿着土路缓缓驶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中年男子,他身披玄铁重甲,肩宽背厚,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铁塔。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典庆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久经沙场的凛冽气势。
这是魏国大将军,朱亥。
朱亥本是屠夫出身,力大无穷,因在信陵君“窃符救赵”一事中锤杀晋鄙而闻名天下,后被魏王封为大将军,镇守魏国边境。此次他是从边境巡查归来,路过这片城郊。
“将军,前面好像有个孩子。”一名亲兵上前禀报。
朱亥勒住马缰,目光如炬,扫向路边的沟壑。他习武多年,眼力远超常人,一眼就看出那孩子虽然气息微弱,但骨骼清奇,尤其是双肩和腰腹的骨架,隐隐透着一股天生的横练筋骨之相。
“下去看看。”朱亥沉声说道。
两名亲兵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沟壑边,小心翼翼地将典庆抱了上来。孩子身上满是伤痕,额头还有一道血口子,显然伤得不轻,但即便在昏迷中,他的小手也紧紧攥着拳头,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朱亥翻身下马,走到近前,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按在典庆的胸口。他的手掌蕴含着内劲,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孩子体内的气息。片刻后,朱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孩子的经脉虽然纤细,却异常坚韧,而且心脏的跳动虽然微弱,但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奇特的厚重感,仿佛蕴藏着某种强大的潜力。更难得的是,他在遭受如此重创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维持着一线生机,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是个好苗子。”朱亥喃喃自语。他一生征战,见过无数武林高手和军中悍将,对于根骨天赋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这孩子,天生就是练他家传“披甲门”硬功的料。
披甲门的功夫,以横练硬功闻名天下,讲究“皮如铁,肉如钢,骨如金刚石”,修炼到极致,可刀枪难入,水火不侵。但这种功夫对修炼者的天赋要求极高,必须要有远超常人的筋骨强度和耐力,否则强行修炼,只会伤及自身,甚至爆体而亡。朱亥自己就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才将披甲门的功夫练至大成,但他也深知,想要找到一个合格的传人,何其困难。
如今,这个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孤儿,竟然让他看到了希望。
“把他带上,找个郎中看看,务必救活他。”朱亥对亲兵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将军!”
亲兵立刻找来一块毡布,将典庆小心翼翼地裹好,放在了随行的物资车上。朱亥看了一眼那孩子苍白的小脸,又翻身上马,沉声下令:“继续赶路,回府。”
队伍再次启程,马蹄声和脚步声重新响起,朝着大梁城的方向而去。躺在颠簸的物资车上,昏迷中的典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
不知过了多久,典庆在一片柔软中悠悠转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合着一种从未闻过的熏香气息。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依旧酸痛,但胸口的闷痛感却减轻了不少。
“这是哪里?”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带着浓浓的稚气,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不是他的声音!
典庆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瘦小、布满薄茧和伤痕的小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垢。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稚嫩,完全不是他那张二十多岁、已经开始有胡茬的脸。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叫典庆,没错,但他是二十一世纪中医药世家的传人。他家世代行医,传到他这一辈,虽然他对枯燥的药材典籍兴趣不大,却继承了家传的推拿按摩和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平日里也喜欢研究各种古籍中的养生之道。就在昨天,他为了寻找一味传说中的草药,独自深入神农架深处,结果遭遇了罕见的雷暴,一道闪电劈中了他身边的大树,巨大的电流瞬间将他击晕……
难道……
一个荒诞却又唯一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他,重生了?
而且,还重生在了一个和他同名的古代孩童身上?
“水……”典庆再次开口,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醒了!这孩子醒了!”门外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典庆睁着眼睛,立刻高兴地喊道,“快去告诉将军,那孩子醒了!”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朱亥。他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典庆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期待。
“你感觉怎么样?”朱亥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典庆耳膜嗡嗡作响。
典庆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铁塔般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震惊和陌生。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同时,一段段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破旧的茅屋、乡邻的白眼、挖野菜的艰辛、被大孩子欺负的委屈……这些都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我……我没事……”典庆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必须尽快搞清楚状况。
从原主的记忆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来看,这里很可能是古代。而且,这个男人称呼自己为“将军”,身上的气息如同猛虎下山,显然身份不一般。
朱亥见他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痴傻之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我叫典庆……”说出这个名字时,典庆心中五味杂陈,“我没有家,爹娘早就死了。”
原主的记忆告诉他,他的父母在一场瘟疫中双双去世,只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朱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沉声道:“我乃魏国大将军朱亥。昨日见你重伤昏迷于路边,便将你带回府中救治。如今你伤势未愈,就在我府中安心休养吧。”
魏国?大将军朱亥?
典庆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对历史虽然不算精通,但“朱亥”这个名字他却有印象!这不是战国时期的人物吗?信陵君窃符救赵,朱亥锤杀晋鄙,那可是历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竟然重生到了战国时期的魏国?!
这个认知让他头皮发麻。战国,那是一个战火纷飞、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就算是成年人,也可能在一场战争中轻易死去。
等等,朱亥……披甲门……典庆……
一个更加让他心惊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记得,在一部名为《秦时明月》的动漫里,似乎就有一个叫典庆的角色,是披甲门的传人,一身硬功天下闻名,最后却因为被暗算,失去了硬功的保护,死在了战场上,结局十分悲惨。而那个披甲门的创始人,好像就是朱亥!
难道,他不仅重生到了战国,还成了那个注定悲剧的典庆?
不!绝对不行!
典庆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前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医家传人,但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既然上天让他重活一世,他绝不能重蹈覆辙,绝不能像那个动漫里的典庆一样,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他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他要利用自己后世的知识和这具身体的天赋,将披甲门的功夫发扬光大,成为真正的“天下最硬的男人”,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害自己,改变那该死的命运!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典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语气中的坚定却让朱亥微微一愣。
这孩子,眼神里的东西,似乎和他这个年纪不太相符。
“你不必谢我,”朱亥淡淡道,“我救你,并非无缘无故。我看你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不知你愿不愿意跟随我,修习我朱家的‘披甲门’功夫?”
来了!
典庆心中一凛。这正是他想要的机会。只有学会了真正的本事,他才有在这个乱世立足的资本。
“我愿意!”典庆没有丝毫犹豫,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行礼,却因为身体虚弱,刚一动就一阵头晕目眩。
朱亥伸手按住了他,沉声道:“你伤势未愈,不必多礼。既然你愿意,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披甲门的弟子。待你伤好之后,我便亲自教你练功。”
“是,师父!”典庆立刻改口,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坚定。他知道,这是他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朱亥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微微点头。他并不指望这孩子立刻就能展现出什么惊人的天赋,披甲门的功夫讲究循序渐进,根基最重要。他会给这孩子最好的条件,让他慢慢成长。
“你先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送些吃的来。”朱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典庆躺在柔软的床上,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秦时明月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诸子百家,各国纷争,强者如林,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而他,典庆,前世只是个普通人,今生虽然有了一具天赋异禀的身体,却也只是个七岁的孩童,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他不怕。
他有后世的知识,虽然不能直接用来争霸天下,却能让他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趋利避害。他是中医药世家传人,对于人体的经脉、气血、伤势恢复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理解,这对于修炼硬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优势。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更好地调理身体,避免修炼硬功时可能出现的暗伤,甚至有可能改进功法,让其更适合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未来的走向,知道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可以暂时合作。虽然历史未必会完全按照他记忆中的轨迹发展,但至少他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披甲门的硬功吗?”典庆握紧了拳头,感受着骨骼深处传来的那股潜藏的力量,“从今天起,我就是典庆,披甲门的典庆!我会让这具身体,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成为真正坚不可摧的存在!”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棂照在典庆的脸上,给他稚嫩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闭上眼睛,开始默默梳理原主的记忆,同时感受着这具身体的状况。
胸口的伤是撞击造成的内腑震荡,还有几处骨裂,不过在朱亥请来的郎中的医治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以这具身体的恢复力,加上他自己知道的一些食疗和按摩调理的方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到那时,他就可以正式开始修炼披甲门的功夫了。
想到这里,典庆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命运的齿轮,已经在他重生的那一刻,悄然转向。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这座朱亥大将军府,就在这神秘而强大的披甲门。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养好身体,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披甲门的入门功夫,打下最坚实的基础。他要让朱亥看到他的潜力,得到更多的指点和资源。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提醒着他这具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典庆笑了笑,前世的他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从未尝过饥饿的滋味。这一世的开局,还真是够“惨”的。
不过没关系,苦难只是暂时的。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智慧,一定能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活出一个不一样的典庆。
很快,那个小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和一碟咸菜走了进来。米粥熬得软糯香甜,还加了一些碎肉末,对于许久未曾好好吃过东西的典庆来说,无疑是人间美味。
他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形象。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量去思考未来,去迎接挑战。
一碗米粥下肚,典庆感觉浑身暖和了许多,精神也振奋了不少。他靠在床头,开始在脑海中勾勒未来的蓝图。
修炼披甲门硬功是首要任务,但绝不能仅仅局限于此。这个世界的武功体系远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