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尽竹给我两个桃核,只要对着桃核许愿,所有愿望都能成真。
我许愿和夏尽竹分手,永生永世分离。
次日,夏尽竹车祸离世,死无全尸。
我以为我摆脱了他,却没想到七日后,夏尽竹回魂。
他锋利的指甲卡在我的咽喉,笑脸盈盈问我:「老师,跟我一起死吧。」
「我们生同一张衾,死同一个穴。」
1.
我的男朋友死了,今天是他的葬礼。
他叫夏尽竹,生前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照拂过许多人,所以来吊唁的人很多,露天草坪上乌泱泱挤满了人。
作为他唯一公开的女朋友,几个来吊唁的人拉着我的手安慰:「你别难过……」,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可怜他才27岁,年纪正轻,怎么会出车祸……」
他死于非命,出差路上被一辆装满黑鱼的货车撞击,巨大的惯性让他的车辆撞倒路旁的景观树,倒下的树枝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当场死亡,在断气边缘游走了半个小时,似乎是因为伤口不足以一击毙命,也似乎他还有遗言要说。
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种种场景还是救援人员转述给我。救援人员说,他当时脸色煞白,一直试图拨通我的电话,手指沾满了血粘腻脏污,手机一次次滑落。救援人员尝试阻止他,他终于死心,弥留之际,身若游丝哀嚎:「我的小小……」
救援人员当时问我:「小小是他什么人?」
我愣了半晌才回答:「我就是小小。」
小小是我的小名,是我们恋爱时他最喜欢的字词,他临死之前叫的是我的名字。
他应该是爱我的,我想。
又觉得有些好笑,半天才说上一句:「这样啊。」
葬礼进行到中央,公证律师来宣布他财产分割,当着众人的面,朗诵起他的遗书。
我的男朋友未雨绸缪,在17岁,也就是遇到我的第一年就写好了遗书。
遗书很简短,只有两段话,一段是确定财产归属:财产80%归我所有,剩下10%留给妹妹,余下的10%捐给慈善机构。
另一段是:希望我帮助过的人好好照顾小小。
遗书公布后,在场人哑口无言,他们一个个瞧着我的脸色,又装作不经意看向妹妹。
身为亲妹妹的遗产竟然远远低于我,这完全是不公平的待遇。
或许他们还在想,我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让夏尽竹死也要考虑我。
脑袋乱成一团,远远地,我听到妹妹的嗤笑,她的声音愤恨又带着哭腔:「这个疯子。」
我没有说话,手指紧紧拽着口袋的桃核,桃核布满沟壑的外壳剐蹭着手指,强迫着我要冷静。
2.
葬礼进行得并不顺利。
夏尽竹骨灰盒下葬的时候,妹妹忽然发疯,她毫无预兆推开牧师,一把抱住夏尽竹骨灰盒大喊:「你就这样死了吗?你就这样离开我了吗?」
身边的人担心她伤心过度想拉开她,被她反手撞开。
她的目光巡视在场所有人,最终停留在我身上。
「是你吧?」
她冷不丁地问我。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她是不是疯了?」
「任谁拿到的遗产远远低于一个未过门的女朋友,心里都会不平衡。」
「***!」妹妹大喊:「我才不是因为财产,那种废物东西怎么比得上我的废物哥哥。」
她的声音呵斥众人,没有人再敢说话。
她朝我冲来,掰开我的手指,露出我死死拽住的桃核。
「是这个!就是这个。」她尖叫出声,「你就是用这个害死我哥哥。」
桃核怎么能杀人?在场的人更加确信她是因为财产不公而故意刁难,有几个有求于我的人按住她想打我的手。
夏尽竹留下来的保镖终于赶来,挡在我身前,妹妹的保镖也护在他身边,两方人马相互制约、搏斗,捣得现场杯盏坠地,一片狼藉。
保镖没有拦住妹妹,她猛地推了我一下,我倒在地面,和中央摆着的夏尽竹遗像四目相对。
视线齐平,恍若中式婚礼的夫妻对拜。
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旁的妹妹还在歇斯底里:「毒妇!我哥哥绝对不会放过你,七日后回魂夜,我哥一定会亲自拖你下地狱。」
随着下地狱三字落下,照片上的夏尽竹似乎笑了一下,冷颤布满全身,我忽然有一个恐怖想法:夏尽竹好像从来没有离开。
3.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躲避公证人和家里的佣人,来到很有名望的大师府中。
磕头,烧香,我坐在蒲团前,同大师诉说着来往因果。
大师阖眼:「他被你害死的原因是什么?」
谈到这个,我不得不讲述起我和夏尽竹的相识。
夏尽竹是个有钱人,在外人眼中事业有成、温文尔雅,以我的家庭条件绝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是托朋友的关系才以钢琴老师的身份来到他家,那时候他刚上高中,个头已经超过了我,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大人味道。
「我见过你。」刚见面的时候,他歪着脑袋,像只金毛犬一般眼角眯起,「你演奏的《大丽花序曲》非常好听。」
我受宠若惊,《大丽花序曲》的确是我拿手曲目,只是像我这样没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师能得到这样一个富豪青睐,实在是有幸。
凭着在他心中的一点记忆,我得以打败优秀的钢琴家,成为了他名义上的老师。
他比任何学生都要听话,悟性高到能一比一复刻名师节奏,有这样的学生,我几乎不用费劲,闲暇之余我也在想,招聘我这样的废物到底有什么用?
有时候想起这个疑问,我会在课堂中走神,他总是第一时间察觉,然后用修长手指轻轻敲击我的指尖。
「老师,不要看向别处。」
「请你。」他望着我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为自己的失神感到抱歉,又觉得他的语气很奇怪。因为他要求一对一指导,我们坐在同一张琴凳,两个人靠得非常近,咫尺之间皆是彼此的呼吸声。他的眼睛倒映出我的模样,瞳孔扩张,仿佛猎物捕食的前兆。
我不禁怀疑:真正的师生会像我们一样吗?
直到几个月后,我从梦中醒来,走到客厅喝水。客厅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光,夏尽竹站在光影之间。
他捧着手中玻璃杯细细端详,而后宛如虔诚信徒嘴唇贴紧杯口,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喟叹。
那是我的水杯。
我捂住吃惊的嘴,刹那间茅塞顿开,所有超出常理的情绪在此刻得到了解释。
「然后呢?」
我垂眉看向屋子袅袅升起的烟雾:「然后我接受了他的爱。」
我来自孤儿院,院长照顾我长大,对我恩重如山。
那时候孤儿院爆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院长几乎一夜白头,她脸色焦黄又故作放松地安慰我没事,孤儿院发生的种种让我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问题,我需要钱,很多很多。
而夏尽竹是个有钱人。
「但是你并不爱他。」大师肯定。
「不全是。」
这是一场诡异又畸形的爱恋,远远超出了我的接受能力,就好像我只是在某一天无意间夸耀夏尽竹手指修长非常好看,他笑盈盈拿出一把匕首对我说:「你喜欢,我砍给你好不好?」
匕首切割手指溢出鲜血,在手指断裂之前,我大喊着阻止了他。
他捧着鲜血淋漓的手有些疑惑和遗憾:「你在嫌弃我的手吗?」
恍若昨日场景重现,我捂住额头缓解阵阵疼痛:「桃核是夏尽竹的,总共有两颗。」
我的脖间有一个瓶盖大小的伤疤,不知来历,丑陋无比,我为此不堪其扰。
夏尽竹知道后给我展示了两颗桃核,他说只要向桃核许愿,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他已经许下愿望,并且得偿所愿,现在把另一个桃核给我,希望我能平安快乐。
听到桃核,大师陡然睁开眼,他眉间凝结一股忧色。
「所以,你的愿望是希望夏尽竹死去。」
「你错了。」我只是想解除这段关系,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他,只是世界哪有十全十美的完愿方式。
「我的愿望是,希望我可以离开夏尽竹。」
在许愿完成的晚上,夏尽竹车祸离世,在另一种意义上,我算是真正离开了他。
「可是他现在却会重返人世,知道是你杀了他肯定会报复你。」大师双手合十,「不过你怎么肯定他一定能回魂成功?」
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因为我还活着。」
夏尽竹那种人,是要带我一起死的,生同裘死同穴,不死不休。
大师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因果循环,终有这一天,我帮你就是了。」
4.
我的生命维系在大师手中,大师给我的指示是撑住夏尽竹还魂后的七日,七日后他能利用阵法遣送夏尽竹灰飞烟灭。
我不知道面对变成鬼魂的夏尽竹我有没有胜算,可是这是我活命的唯一的方法,我别无选择。
夏尽竹还魂那天,妹妹显得很开心,别墅已经被她布置成阵法场地,挂满了红线铃铛。
担心魂魄不稳,妹妹请来的风水师让夏尽竹最重要的人作为针眼,吸引夏尽竹的注意。
尽管妹妹再讨厌我,她不得不承认夏尽竹最重要的人是我。
她让我换上一身红色的衣裳,抱着夏尽竹遗像端坐在阵法中央。
在阵法开启后,风水师和妹妹会退离现场,留下我一个人与夏尽竹周旋,能不能从夏尽竹手中活下来,全凭我的本事。
不过妹妹也没想要我活着,在离开前特意给我念了段往生咒。
「这是你自找的。」她眼珠颤动,「一命还一命。」
她们离开后,屋子陡然安静下来,昏暗的蜡烛在四周发出莹莹亮光。我立起腰板不敢放松警惕,环视着周围可能发生的一切变动。
零点钟声响起,铃铛发出刺耳的嘈杂声。
窗边风声呼啸,紧闭的房门嘭地从门外炸开。
眼前出现一双红底皮鞋,踩在地面发出哒哒声,伴随着铃声还在耳边。
我缓慢抬起眼,和皮鞋主人猝不及防对视。
熟悉的脸庞再次出现,他冲我盈盈微笑:「老师,我允许你先逃三米。」
他站在过道侧边,身影背后露出明晃晃的大门,门外有象征希望的亮光,好像我真的可以逃出生天。
门外还传来妹妹和大师的声音:「她不会死了吧?」
妹妹说:「我不想她死。」
「喂。」她喊我的名字,「快出来,我不想你死了,我打算放过你,快出来呀?」
「快出来呀?」
「快出来呀?」
「快出来……」
我站起身,朝声音走去,他笑眯眯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就在要走向大门的刹那,我转身用尽全力紧紧扑进他怀中。
我触摸到他冰凉的身体,陡然接触让我冰得发出叹息,尽管如此我还是坚定地用力拥抱他。
我的心脏在做这个动作时急速跳动,声音却是无比哀怨悲凉。
「我好想你。」我揉住他的脖颈,「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他的身体僵硬不能动,停顿了许久,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搭在我的腰间。
他蹭着我的脸颊,语气满是委屈:「老师,我也好想你。」
随着他的放松,原先敞亮的大门和带着希望的声音消失殆尽。
在我面前的,哪里有什么门,自始至终都是一道封闭的围墙。
如果我选择的是逃跑,现在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5.
沉默的空间忽然传来轻笑,他把我拉出怀中,漆黑的瞳孔望着我的眼睛:「老师,你还是这么会骗人。」
「老师,你听说过猴爪的故事吗?」他笑眯眯地望着我。
传说有一个妇人拥有一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猴爪,于是她向猴爪许愿,希望自己死去的儿子能够复活。
夜半时分,浑身是泥的儿子撬动妇人的门扉。
他机械地重复敲门的动作,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哒哒哒,一声接一声,声音诡异空远。
猴爪如愿让儿子复活,却把他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妇人不敢开门,甚至在心里拼命祈祷这个怪物能够离开。
「哪有什么心想事成,你以为的愿望实现,最终却会以一种形式拉扯你。」夏尽竹一只手捏住我的指尖,微微用力,「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你的愿望是什么?才会让我早早死去呢?」
冷汗浸透我的全身,他是如此聪明,能够瞬间意识到他的死和我有关。
「让我来猜一猜。」他的手指慢慢移动到我的咽喉,锋利的指尖摩挲着我的大动脉,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让我血溅当场。
他爱我,却又实实在在恨我想要离开。我可以骂他,打他,甚至是杀他,唯独不可以离开他。
「太痛苦了。」他的手指用力,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老师,我太痛苦了。」
「你在质疑我们的感情?」
我这个反问来得猝不及防,他眯着眼睛,像只狡诈的狐狸考究我的神态漏洞。
「从刚进门就在咄咄逼人,问一些让我难过伤心的话,这是你对爱人该有的态度吗?」
「什么叫我不愿意?」我推开他,盯着他的眼睛,「难道在这段感情中,你一直以为我是随意会脱离的一方吗?」
我的声音逐渐加大,仿佛我才是道德制高点的人。
「放手。」我冷冷命令。
他还没有从我的训斥中回过神,听话地松开手,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用尽全力,声音嘹亮。
即使他是鬼魅,我依然有片刻幻视他脸颊泛起红晕。
他从来没有被我打过,在我们的关系中,他永远都是占主导地位,所以才会在我露齿反击时露出怔愣的表情。
「如果我感受不到爱,我怎么会离开?」
「是你做的不够好,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刀刀戳他心窝:「难道你口中所谓的爱我,是让我和感受不到爱的你在一起吗?你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怎么会!」
我打断他:「你当然会,你的宝贝妹妹到现在还看不起我,你肯定知道这场仪式是你妹妹举办,除了让你回魂,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我。」
「她对我恨之入骨,你却从不作为,任由我受欺负,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这颠倒是非的说法,我也能堂而皇之说出口,原本意气风发的桀骜子弟手足无措。他原本是想杀我,现在却小心翼翼看我脸色。
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我的脸,又不会哄人,只是仓促地站在原地。
「老师,你很难过吗?」
除了要待他在身边,我获得的远远超过我的能力所得,我拯救了孤儿院的孩子,拥有足够的财富,可是我说:「非常难过。」
「爱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可是你已经犯了大忌。」
我往后退,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吵架完全不能陷入自证,我要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辩解的环节交给对方。
他面带疑惑,似乎被我说动。
而我打算扮演一个明事理大方的爱人。
「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去思考,半小时后你告诉我,你错在了哪里?」
因为恐惧,我的手指还在颤抖,我吃力掩盖住这些小动作,像个领导端坐在一旁沙发。
目光所及,夏尽竹呆愣在原地,他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太阳穴,想要理清我们之间谁对谁错。
在他斟酌的时间里,我不断在内心筹划新对策。
时间过得很快,半小时的期限截止。
他恍如大彻大悟,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晨钟,紧闭的房间还是钻进一丝阳光,天光将至,诛邪退却。
我默默松了口气,庆幸我熬过了在夏尽竹手下的第一夜。
「对不起,老师,我不该质疑你。」
我很高兴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是下一秒,他朝我走来,轻轻抱住我,像是情人不舍,又像是宣判我的死期:「老师,晚上见。」
我这才切切实实感受到,我需要在他手中活过七天。
6.
我在房间独自待了许久,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我心脏跳得很快,我本以为我不怕死,直到直面死亡才知道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
日出蓬勃的时候,妹妹推门而入。对于我没有死这件事,她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却没有觉得惊讶。
「他刚才来找我了。」没有过多解释,我们都明白他指的是夏尽竹。
「他趁着天没亮的间隙闯入我的房间,明明脸色苍白得像随时就要魂飞魄散,还摆着哥哥的架子来威胁我。」
我沉默地听着。
妹妹咬牙切齿:「他叫我别动你。」
她挥手摔碎一旁的花盆:「这个神经病,好好的脑子全用来谈恋爱了。」
她看着很讨厌哥哥,实则崇拜哥哥。在她小时候,父母经常外出工作,承担长辈责任的恰恰是说一不二的哥哥。
她犯下的每一个错事,都由哥哥兜底。
「我讨厌死你了。」也许才会在哥哥把对她的责任和爱转移到我身上时出奇愤怒。
但这不是她想置我于死地的理由,我眼神未动:「彼此彼此。」
她被我呛得说不出话,气急败坏地跺脚,直到把目光移到我的眼睛:「你眼睛真漂亮,就像一面镜子。」
「夸你呢。」她似笑非笑。
也许是夏尽竹的话奏效,妹妹对我的监管松懈了不少,我找到机会,趁着夜色再一次来到大师庙宇。
「我很难熬过七天。」我实话实说,「夏尽竹比我预料得更狠,更希望我陪他死。」
大师诵经念佛,手上敲木鱼的动作并未停歇,伴随着哒哒沉闷之声,似是感叹:「本性如此,难改因果。」
我不由想起很久以前,夏尽竹半跪在我身边,额头贴着我的脚踝的场景,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只听到他说:「老师,爱你是我的本能。」
「可惜,这个本性害人害己,我不认为是好事。」
大师终于放下手中的木鱼,他往正在燃烧的香炉里泼了一杯清茶。
灰烬淘洗将去,一只匕首露出锋利的样貌。
「你真想活着?」
「想。」
「如何程度?」
「不顾一切。」
「拿去吧。」他似乎话里有话,「结束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
「你不是想活吗?」他不容我犹豫,「刺中他的心脏,能让他加**日灰飞烟灭,你只要在他手中坚持四天,就能恢复安全。」
我握着匕首,它泛出的冷光映照在我眼中,用这样明显的匕首,恐怕在我接触夏尽竹之前,他就直接杀了我。
「你害怕吗?」大师问我。
我想起孤儿院的孩子,那些因为疾病被遗弃的孤儿,倘若我死了,谁来拿钱为她们续命?没有时间伤感,我拿起匕首抵在手腕。
随着手指用力,锋利的刀面划破鲜嫩的皮肤,潺潺流出鲜血。
只要再用力一点,就会割破我的大动脉。
大师怔愣:「你为何要这样?」
我没有解释,只对他说:「夏尽竹总说他很了解我,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最懂他的人。」
沉默之间,我听到大师似是而非地叹息:「到这种地步,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7.
夜半时分,夏尽竹如期而至。
昨日我对他的斥责历历在目,今天出现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阴风阵阵,他在距离我半米的地方直直地望着我。
「到了就进来。」他向我走来,装作不经意地展示手腕上的手链。
这是我们纪念***亲自购买的礼物,他和我各一条。时间久远,我的那一条早就不知道放在何处,出乎我意料的是,过了这么多年,他手中手链依旧清晰如常,就好像有人时时刻刻保养。
「昨天的你很听话。」我适时夸奖,让他记起昨天的他是包含愧疚的,今天理应同样如此。
他嘴角上扬,眉眼露出快意神色,语气不自觉染上上位者的控制欲。
「老师如果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强势者位置颠倒,下位者原形毕露。
他半跪在我的脚下,捏起我的手指,在骨节相接处加重,我吃痛叫出声。
他很享受掌控我的滋味,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
「你很满意吗?」我打断他。
往常我从来我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他对峙,我一直把我们的关系定位为上司和下属,他给我钱捐助孤儿院,我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女朋友。
他以为我本性温柔。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他也的确这么想。
「我不喜欢。」我抽开手,「你从来不在乎我喜欢过什么?」
他怔愣半刻,忽然笑出声,他的手指掩盖在眼帘,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笑声中掺杂着一丝颤抖。
「我怎么会不懂你?」
我不允许他再说下去,我今天的任务是刺穿他的心脏。
我放任自己情绪爆发,像谴责一个负心汉的受害者。等到情节***时,我露出被割得面目全非的手腕:「我曾想过和你一起死。」
我把整个手腕血淋淋展示在他眼前:「我对你的付出还不够吗?」
他希望和我一起死,去上吊、去跳河、去触电,去从高空坠落,扑通变成肉泥。
他莫名地对世界抱有最悲观的态度,却以最乐观的态度希望我同他共赴黄泉。
而现在,好像我已经如他所愿。
我再次加重语气:「我为你割腕,我付出得还不够多吗?」
他还是笑意盈盈,身体却控制不住发抖,像是见到最兴奋的场景。他猛地朝我扑来,铜墙铁壁般拽住我的手臂。
「老师,你总是给我惊喜。」
争执中,我放在口袋的匕首适时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更加肆意展示我手中的伤口:「你看,我都愿意为你去死。」
「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我把匕首甩到他面前,「你不是说你爱我吗?证明给我看。」
步步紧逼,声声控诉;「你在犹豫什么!」
匕首坠落在他脚边,他将它捡起,手指轻抚刀面,瞬间被划出一道细线。
我寸步不离盯着他的动作,心脏因为极速跳动而快要失去思考。他向来不走寻常路,我嘴上说着逼迫他的话,却怕他反手一刀刺向我,眼角带笑讽刺:「那麻烦老师先给我探探地府路。」
动作像被逐帧拉长,他望着眼前匕首神色不明。
下一秒,匕首毫不犹豫刺穿心脏。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蜷缩在地面,他抓紧身下的毛毯,发出抑制不住的哀嚎。
计谋得逞,我该大惊失色扑到他怀中抽出匕首,装作痛苦万分关心他的模样。可是不知道是否第一次看到同类在我面前自戕,不由来的我心脏隐隐作痛,甚至想要用手捂住眼睛遮挡他痉挛着身体的画面。
大脑空白,连带着他的声音模糊不清:
「老师,我说过的,即便你要杀了我,我也会把命交到你手中。」
「对于你,我只有一个请求——」
「求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