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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拐走了当朝皇帝的小儿子。现在我坐在他的陵墓外,指间捻着一把他坟头的土。

曾亲手养大那孩子,又亲手将他送上皇位。世人皆道我狠心,

可谁知道永恒才是世间最狠毒的惩罚?1 冰原拾孤我收养他,

是因为我快被无聊逼疯了那是我第九十九次求死失败。意识回归的瞬间,比玄冰更刺骨的,

是那铺天盖地、无处可逃的虚无感。千年冻寂,未能带来片刻安宁,

只是将绝望打磨得更加锋利。我躺在冰面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风雪在我周身盘旋,

却不敢靠近,仿佛连它们都嫌弃我这具不朽的躯壳。我躺在冰原上,

觉得这永恒的生命简直是个拙劣的笑话。「哟,还没死成呢?」

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用睁眼,我也知道是谁。地仙知墨,

这片苦寒之地唯一敢、也唯一会来「探望」我的存在。我没理他。他也不在意,

靴子踩在冰面上,发出嘎吱的声响,慢悠悠地踱到我身边。「给你带了件‘礼物’,

或许能让你提提神。」礼物?我睁开眼,视线冰冷地扫过去。知墨的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

约莫五六岁的年纪,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脏兮兮的皮袄。小脸冻得发青,

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被冰雪擦亮的黑曜石,

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恐惧、茫然。还有一丝……倔强。他就那样站着,

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却紧咬着牙,没有哭闹。「哪儿来的?」我的声音沙哑,

像冰层摩擦。「路上捡的。」知墨笑得没心没肺。「看他骨骼清奇,是块好材料。」

「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收个徒弟,打发打发这无尽时光?」我盯着那个孩子,

他也看着我。眼神里有探究,有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野性的警惕。

这不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他是人间皇朝的幼子,嬴肆。」知墨轻描淡写地补充。

「宫里闹得正凶,我顺手牵羊,免得他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怎么样,

这份‘礼物’不错吧?活生生的,还会喘气。」我明白了。知墨这不是给我找乐子,

是给我找了个天大的麻烦。一个皇室血脉,意味着无穷无尽的因果纠缠。我重新闭上眼。

「带走。」「别啊。」知墨蹲下来,凑近我。「姬瑞,你看看他。」

「你在这冰原上躺一千年,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区别?」「但这孩子不一样,他会哭,会笑,

会长大,会死……多有趣的过程。」「你就当观察一只稀有的蝴蝶,从破茧到陨落。」

我没说话。冰原上只剩下风声。良久,我感觉到一个小小的、冰冷的触碰,落在我的手指上。

我再次睁眼。是那个叫嬴肆的孩子。他不知何时挣脱了知墨,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

用他几乎冻僵的小手,碰了碰我裸露在空气中的指尖。或许是因为我刚从玄冰里出来,

体温比这冰原更低。他触碰的瞬间,猛地打了个寒颤,却并没有缩回手。他就那样看着我。

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恐惧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

「你……冷吗?」他小声问,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被冻得发颤。那一刻,

我千年死寂的心湖,似乎被这颗小小的石子,投下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一个自身难保、刚从鬼门关捡回条命的小东西,居然在问我冷不冷?荒谬。可笑。

但……确实,比躺着等下一轮自杀计划,要有趣那么一点点。我看着他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

又瞥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知墨。终于冷冷地开口,是对知墨,也是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

「养死了,别怪我。」知墨嘿嘿一笑,身影渐渐淡去。「放心,他命硬得很。交给你了,

姬瑞神女。」冰原上,只剩下我和这个名为嬴肆的、麻烦的小东西。我坐起身,看着他。

他仰着头,毫不畏惧地回视我。「听着。」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从今天起,跟着我,

你可能会死得比在皇宫里更快。」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然后,他伸出小手,

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我的一片衣角。「哦。」他说。我只是……太无聊了。

永生像一间没有窗户的牢房,而这个小东西,像墙上突然出现的一道裂缝。我想知道,

透过这道裂缝,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2 绝境成长我带着嬴肆游历人间。说是游历,

更像一场漫无目的的流浪。他怕黑,我就偏在乱葬岗过夜。他吓得往我怀里钻,

我就把他拎开。「鬼有什么可怕?它们顶多吓唬你。人才会真正害你。」他摔破了膝盖,

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因为记得我说过。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我看着他那副可怜又倔强的样子,破天荒地没有嘲笑他。

我蹲下身,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用自己都快忘了的、还算温和的语气说。「嬴肆,

疼了可以哭,难受了也可以哭。」「眼泪不是没用,它是……一种发泄。」「但哭完了,

就得站起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别让任何人从你的眼泪里看到软弱。」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惊天动地,好像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干净。

哭完了,他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红着眼睛。「姑姑,我哭完了。」那一刻,

我觉得自己教得可能有点矛盾。但……算了,凡人本就活在矛盾里。我教他识字写字。

他字写得我不满意,我就那竹条打他的手,打到写好为止。他读的第一本书不是《千字文》。

而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各种背叛与杀戮。我教他剑法,招式阴狠毒辣,专攻要害。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嬴肆第一次狩猎是在十岁的时候。是一头饿疯了的野狼,

在荒山夜里袭击我们。我本可以一招毙命,但我没有。我把一柄短刀塞进嬴肆手里,

把他推了出去。那是一场狼狈的搏斗。他个子还没狼高,被扑倒了好几次。衣服撕破了,

脸上全是血和泥。最后,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把刀***了狼的喉咙。温热的血喷了他一脸。

他站在原地,握着刀,浑身发抖。看着地上抽搐的狼尸,脸色惨白。我走过去,

检查了一下狼尸,淡淡地说。「手法不够利落,差点被它反咬一口。」「记住,对敌人仁慈,

就是对自己残忍。」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惊恐和后怕。还有一丝被激发出来的凶性。

那一刻,我知道。那个需要我护在身后的孩子,开始死了。十岁的孩子,

眼神已经开始冷得像块铁。我知道我在塑造一个怪物。但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一场实验。

我想看看。一个在绝对理性、甚至冷酷环境下长大的凡人,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住在一个临时租来的小院里。夜里下雨,屋顶漏了,雨水滴答落在屋里唯一的木盆里。

嬴肆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看着那盆水发呆。「姑姑,

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个不漏雨的家?」我正看着知墨用神力悄悄加固屋顶,闻言一顿。家?

对我来说,四海皆为逆旅,何处是家?「你觉得什么是家?」他想了想。「就是……有屋顶,

不漏雨。」「还有……姑姑在的地方。」雨声淅沥,屋里一盏油灯摇曳。那一刻,

我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这童言无忌轻轻撞了一下。但我只是哼了一声。「要求真低。

睡你的觉。」嬴肆十六岁的生辰是我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他自己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有些闷闷不乐。我丢给他一个包裹。「给你的。」他打开,里面是一套玄色劲装。用料普通,

但剪裁极其合身,适合行动。还有一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匕首,鞘是乌木的,没有任何装饰。

「衣服是买的,匕首是我打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够快,够隐蔽。」「贴身藏着,

关键时候能保命。」他拿起匕首,抽出来,刃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摩挲着刀柄,

久久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识货,这匕首的锻造手法,远超这个凡间时代。那晚,

他穿着新衣服,抱着匕首,在院子里坐了很久。我没有催他。也许他那时就明白,

这份看似朴素的礼物,是我能给他的、最实用的「护身符」。也是告别的一种方式。

十六岁的嬴肆,身形抽条,有了少年人的轮廓。眼神却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沉静。

在一个开满野花的山坡上,他又一次用木剑将我击退后。我停下脚步,看着他说。「肆儿,

你的路不在这里了。」「该回京城了。」野花烂漫,蜜蜂嗡嗡。他的脸瞬间褪去血色。

「姑姑……」「你要丢下我?」他声音发颤,手下意识想去抓我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

却又硬生生停在半空。我教过他,不要依赖任何人。「不是丢下,是物归原主。」

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本是皇子,长安才是你的家。」「我可以不走!」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什么皇子,什么江山,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跟着姑姑!」我笑了,

抬手拂去他肩上一片落花。动作轻柔。「肆儿,姑姑也会在长安的,你可以出宫来寻我。」

但他还是红着眼眶。「那姑姑为何不和我一同进宫?」「皇宫啊,不太适合我,

我还是更喜欢市井之地。」我讨厌被约束的感觉,而皇宫正是充满约束的地方。

嬴肆还想挽留,但被我果断的拒绝后,红着眼眶收拾包袱。我站在屋外看着他的背影。

他早已从一个只有我腰腹高的小娃娃变成如今高我半个头的少年郎。我感觉颇有成就感,

或许有点懂了知墨跟我说的体验人生。如果没有诅咒的话,

我或许真的会做个普通的江湖侠客。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成婚,

生下一个这般的娃娃……3 帝王之路我没有送他到宫门口,那太招摇。

在距京城三十里外的官道旁,我停下脚步。暮色四合,

远处的城池轮廓在夕阳下显得庞大而森严。「前面就是京城,你的战场。」

我指了指那座巨兽般的城市。十六岁的嬴肆已经比我高了少许,穿着我给他准备的普通布衣。

但脊背挺直,眼神锐利,早已没有了几年前冰原上那个孩童的痕迹。他沉默地看着京城,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卷。「进去之后,

你只是一个流落民间、侥幸存活的皇子。」「如何取信于人,如何站稳脚跟,是你自己的事。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不会再帮你。」他转过头看我,目光深沉。「我知道。

姑姑教我的,足够多了。」「记住。」「帝王之路,白骨铺就。心软,会是你的第一块墓碑。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姑姑放心,肆儿……早已不知心软为何物。」

说完,他对我深深一揖。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向那座吞噬人心的皇城。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决绝。我没有目送他很久。转身的瞬间,我知道,

我放归山林的,绝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我在帝都最僻静的巷尾开了「忘川」书肆。

这里成了我在都城的耳目,也是嬴肆偶尔能喘息的避风港。他从不公然以皇子身份前来。

有时是夜深人静时翻窗而入。带着一身血腥或酒气,沉默地坐在角落,看我整理书架。

有时是扮作寻常书生,要一壶清茶,一坐就是半天。他很少诉苦,但我会从他只言片语中,

拼凑出朝堂的险恶。兄弟的构陷,父皇的猜忌,臣子的摇摆。他会问我。「姑姑,

若面对结党营私的权臣,是该徐徐图之,还是***一击?」我并不直接回答,

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战国策》。翻到某一页推给他,

或者轻描淡写地讲一个天界权力更迭的典故。他总能心领神会。这些短暂的会面,

像是给他冰冷残酷的夺嫡之路,进行着无声的「进阶授课」。我知道,

他在利用我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冷酷的智慧。而我,也乐得通过他,

观察这人间权力顶端的博弈。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实验」?嬴肆回宫后,

像一滴水汇入了沸腾的油锅。夺嫡之争惨烈,他那些兄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但我一点也不担心。我教出来的人,我知道。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隐忍、狠辣、算计人心。他利用我教他的东西,在朝堂上步步为营。他的眼神越来越深,

藏着我看得懂却不愿触碰的东西。直到他被立为太子,皇帝为他赐婚柳丞相之女。

那天他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穿着太子的冕服。身姿挺拔,却莫名显得紧绷。「姑姑,

我要娶柳明薇了。」我正在给一本古籍除尘,头也没抬。「嗯,柳家势大,是桩好姻缘。

恭喜。」他却猛地一步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他眼底猩红,像一头困兽。「姬瑞!你看着我!这十年,

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一毫,超出师徒的情分?」书肆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漂浮的声音。

我缓缓抽回手,看着他,努力扬起一个最淡漠、最事不关己的笑:「情分?嬴肆,

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对你自然有几分责任。至于男女之情……」我顿了顿,一字一句,

清晰地砸向他。「你于我,与这满架书籍,与门外经过的任何一个人,并无不同。皆是过客。

」他踉跄后退一步,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他看了我很久,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背影决绝,像要把什么彻底斩断。柳丞相之女柳明薇,我知道她。我第一次见到柳明薇,

是在一次宫廷宴饮的角落。嬴肆给我指着她。「那个,就是柳丞相的千金。」

她穿着得体而不张扬的宫装,容貌清丽,举止端庄。与周围喧闹的贵女格格不入。

她独自坐在那里,安静地品茶。眼神平静地观察着宴会上的一切,

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疏离。「她很聪明。」「不参与任何派系,但所有人都想拉拢她。

」「娶了她,就等于得到了文官集团的支持。」他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件武器。

我看向他,他眼中没有任何对未婚妻应有的温情,只有权衡与算计。这很好,

符合我教给他的。后来,在几次有限的接触中,我印证了嬴肆的判断。

柳明薇是个极其通透的女子。

她似乎很清楚自己和嬴肆婚姻的本质——一场各取所需的政治联盟。

她对嬴肆保持着恭敬和适当的距离。对我这个「来历不明」却深得嬴肆特殊对待的女子,

也从未流露出好奇或敌意。只有一种礼貌的、带着审视的平静。有一次,

她独自来忘川书肆买书。结账时,她忽然轻声对我说。「姬姑娘,殿下他……其实很辛苦。」

我抬眼看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理解,也有淡淡的无奈。「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明薇能做的,便是不成为他的负累。」那一刻,我明白,柳明薇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嬴肆心里装着别人,也知道自己的位置。

她选择了最聪明、也是最无奈的方式——做好一个「盟友」和「摆设」。我甚至觉得,

她和姬瑞在某些层面是相似的,都是这盘棋局里清醒的旁观者,只是被困在了不同的格子里。

大婚那日,整个帝都沉浸在虚假的狂欢中。我如约置身于观礼的人群。

看着嬴肆穿着大红喜服,牵着凤冠霞帔的柳明薇。一步步走上那漫长的汉白玉阶。

他身姿挺拔,面容在旒冕下看不真切。但那份被盛大典礼包裹着的孤寂感,却几乎要溢出来。

柳明薇则完美得像个瓷娃娃,每一步都符合礼制。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新娘的羞涩与幸福。礼乐喧天,百官朝拜。我远远看着,

觉得那鲜艳的红色,像极了凝固的血。这场婚姻,是嬴肆踏上权力巅峰的关键一步。

也是给他和柳明薇同时套上的、华丽而冰冷的枷锁。我让书童送去那对玉如意后,

便转身离开了。街上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后来听说,太子殿下在洞房花烛夜,醉得不省人事。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会在深夜翻窗来找我的少年嬴肆,已经彻底死去了。活下来的,

是即将成为帝王的嬴肆。而我的实验,似乎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观察一个被权力和执念填满的帝王,将走向何方。4 强纳为妃嬴肆登基后,

做的第一件震动朝野的事。不是肃清政敌,也不是颁布新政。而是派禁军把我从江南「请」

回了宫,强纳为妃。嬴肆要强纳一个来历不明民女为妃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朝堂,

激起千层浪。以柳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率先发难,引经据典,痛陈利弊。从「妖妃祸国」

说到「祖宗法度」,跪求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嬴肆高坐龙椅,冕旒下的面容模糊不清。

「朕的家事,何时轮到诸卿指手画脚?」又有武将直言。「陛下,那女子来历不明,

恐是敌国细作,留在身边恐生不测!」嬴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朕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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