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茅山传人,专克蛊术。可我却日日被蛊虫折磨,只因他的救命恩人,是苗疆蛊女,
他们你下蛊,我解蛊,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直到我油尽灯枯之际,
夫君却又端来一碗引蛊药,“清清,喝了它。灵溪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等我咽下药汁,
他又被蛊女一声娇呼唤走。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我唤来暗卫,“传信回京,
就说苏清要回家了。”1我的身体又泛起熟悉的虚弱感,暗卫月见为我拢了拢披风,
忧心忡忡,“夫人,您的脸色很不好,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我摇摇头,“不必了,
时衍会为我医治的。”“可是姑爷……”月见欲言又止,“他一直没能根治您的病症,
您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月见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上。是啊,为何总是不好?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将我真实的身份告诉沈时衍,或许京城那边,能为我寻来一些神医国手。
我撑着身子想去找他商量,刚走到书房游廊下,便听见了他与护卫的对话。
“苗姑娘又给夫人下蛊了,这……”护卫的声音里满是为难。沈时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却带着一丝纵容:“怕什么,有我在,清清死不了。”“可大夫说,夫人的身子亏损得厉害,
就算这次解了蛊,恐怕此生都再难有孕了。”良久的沉默后,
是他近乎叹息的声音:“当初是灵溪在万毒窟救了我一命,我此生已无法与她相守。
让她借此解一解心头的怨气,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可……您就不怕夫人她知道吗?”“她不会知道的。”沈时衍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次催动蛊虫的药,我会亲手喂她喝下去。”护卫的声音陡然拔高,
“您是说……那碗引药?!”沈时衍不耐地打断他,“这是灵溪答应我,
不再对清清用蛊的条件。况且,不管清清身体如何,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一字一句,
凿进我的耳膜,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我扶着廊柱,几乎站立不稳。我想起初见时,
我是江南富甲一方的苏家商号之主,在一次商会上,我立下宏愿,要让苏记的招牌,
立于天下每一个角落。便是那时,人群中,那个叫沈时衍的茅山道士,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一眼定情。我本是不想嫁人的。父亲的风流成性,
害得母亲郁郁而终,让我对情爱之事避之不及。可沈时衍的眼神太过炙热,他向我立誓,
此生唯我一人,绝无二心。可我不敢轻易相信。母亲忌日那天,我去坟前祭拜,
忽逢地动山摇。我刚躲到一处山坳下,就看见沈时衍疯了一样冲过来。
他在被震得凌乱的母亲坟前没有找到我,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片刻后,
竟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就是那一刻,我的心防彻底崩塌,点头应了他的提亲。
他的承诺犹在耳边,可如今说出那些绝情话的人,怎么还是他?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
入夜,沈时衍果然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眉眼间还是我熟悉的温柔。“清清,该喝药了。
”2我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我别过头,
声音沙哑:“今天……可以不喝吗?”他愣了一瞬,随即失笑,语气宠溺:“怎么了?
又怕苦了?跟个孩子似的,来,我喂你。”他舀起一勺药,递到我唇边。我却扭头避开,
“我今天真的不想喝。”他脸上的笑意淡去,“清清,别任性。喝了药身体才能好。
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养好身子,就生个我们的孩子吗?”我的心被狠狠刺痛,转回头,
定定地看着他,“时衍,你当真……想和我要一个孩子吗?”“当然。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闪躲,“乖,喝了这碗药,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他不再给我拒绝的机会,捏住我的下颌,不容置疑地将药勺送进我嘴里。一碗药见底,
他温柔地拭去我嘴角的药渍,像哄孩子一样,递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蜜饯。他将我拥入怀中,
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轻声道:“清清,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话音未落,
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说是苗姑娘的丫环来了,苗姑娘又不高兴了。他立刻起身,
眉宇间染上焦急,细细地询问着情况,声音渐行渐远。门被关上,我猛地转身,
将口中的药尽数吐在痰盂里。我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那颗蜜饯,缓缓放入口中。
曾经最喜欢的甜香,此刻却如同嚼蜡,尝不出一丝一毫的味道。我唤来月见:“传信回京城。
告诉他们,我想家了。”3月见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姑爷还是关心您的。他怕您出事,
把附近所有的大夫都叫来了府里……”“他为我唤来满城的良医,
却独独放过了那个给我下毒的人。”我苦笑一声,打断了她,“这真的是关心吗?
”见我坚持,月见反而松了口气:“离开也好。侯夫人其实非常想念您,若不是侯爷拦着,
怕扰了您和姑爷的生活,她早就亲自过来看您了。”我点点头,眼眶酸涩。是啊,
是该回去了。我还有真正的家人,在等我。4我和沈时衍成婚的第一年,苗灵溪来了。
她看起来像个脆弱精致的陶瓷美人,可实际上却性子爽朗,甚至有些大大咧咧。
沈时衍将她带到我面前,神色郑重地告诉我:“清清,这是灵溪,苗疆蛊女。当年在万毒窟,
救过我的命。她遇到点麻烦,会在府里住一段时间。”我当然点头答应,我以为,
夫君重情重义,我身为他的妻子,自当贤良大度。于是,苗灵溪住了下来。她会拉着我的手,
唤我“姐姐”,会给我讲苗疆那些新奇有趣的故事。直到那天,她笑靥如花地约我去骑马。
可刚到山崖边,我的马儿突然发了狂。我来不及反应,就被掀飞出去,坠入了山崖。
我在冰冷黑暗的崖底躺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沈时衍才满身狼狈地将我救了上来。
他抱着我,手臂都在颤抖,眼中全是后怕与心疼。我以为只是场意外,可不知为何,
回到家后,他却与苗灵溪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苗灵溪哭着冲了出来,当着我的面,
扔掉了自己的蛊虫,又抓起一把匕首就要割腕。“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姐姐!时衍哥哥,
你罚我吧,我该死!”沈时衍瞬间慌了神,立刻上前夺下她的匕首,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急切:“是我没有说清楚,不追究了,不是你的错。”如今想来,
那马儿必然是被她下了蛊。而沈时衍,他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却选择包庇。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我惊醒,伸手一摸,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我披衣起身,看向院外,
只见沈时衍俯下身子,借着清冷的月光,在一寸寸的草丛里焦急地翻找着什么。
我轻声问他找什么。沉默片刻,他回过头,只是淡淡说道,我送他的那个香囊不见了。
现在我才明白,他找的哪里是什么香囊?分明是苗灵溪失控扔掉的那些蛊虫。记忆里一桩桩,
一件件,所有的意外,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我毫无征兆的咳血,不受控制地落入水池,
还有那次,他生辰宴上,我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突然发狂,我羞愧不已,暗自神伤,
他却抱着我,柔声安慰“没事的,夫人只是近期思虑过多”。可笑那时,我还感动不已。
5月见外出送信,我正准备吹灯歇下,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沈时衍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巧笑倩兮的苗灵溪。“清清,灵溪听说你又身子不爽利,特地来看看你。
”他柔声说道。我冷淡地开口:“我没事,天色不早了,让她走吧。
”苗灵溪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径自走到我床边,拿起食盒里的一块桂花糕,
不由分说就往我嘴里塞。“姐姐,你快尝尝!这可是我特意排了半个时辰的队,
从城南最有名的玲珑阁给你买来的,热乎着呢!”她笑得天真烂漫,眼底却闪过挑衅。
“我不吃。”我推开她的手,力道不大,她却像是被烫到一般松了手。
那块桂花糕掉在素白的被褥上,从中断开,露出中间一团乌黑发腻的东西。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抬头看向苗灵溪,她正对着我挑衅地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哎呀,姐姐不喜欢吗?
可惜了,之前的蜜饯也是我为你准备的,你不是就吃了吗?”不等我开口,
沈时衍已经拿起那块断裂的糕点,眉头微锁,“灵溪!清清不喜欢,就别让她吃了。
”他把苗灵溪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你不是答应我,
不再给她下蛊了吗?”苗灵溪踮起脚尖,整个人几乎挂在了沈时衍身上,“对啊,我没下蛊,
我下的是毒啊。”她的红唇几乎贴在了沈时衍的耳廓上,声音魅惑又顽劣,“没听说过吗?
自古蛊毒不分家。时衍哥哥,这点小事,你不会也生气吧?”沈时衍的耳朵红得要滴血,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可语气里却满是无奈的宠溺:“又淘气了。
”看着眼前亲密无间的二人,我只觉得心口不断收紧。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再也忍不住,
猛地侧过身,吐出一口血来。灯光下,那滩暗红的血迹里,竟有无数细小的虫子疯狂***。
怎么会……我明明把那碗汤药都吐了,为什么蛊毒还是发作了?
我想起刚刚苗灵溪的话——是那颗蜜饯。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我能感觉到,
苗灵溪这次下的蛊异常凶猛,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清清!”沈时衍终于被这景象惊到,
赶紧过来扶住我,“怎么回事?”“我好痛……”我抓住他的衣袖,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艰难地说,“快……快给我开药,我中蛊了。”沈时衍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慌乱,
紧张得就要叫人。苗灵溪却在这时拦住了他,一脸无辜又带着几分委屈:“时衍哥哥,
你别被她骗了。我明明给她下的只是让人虚弱几天的软筋蛊,她怎么装得这么严重呢?
”她眨了眨眼,天真地问,“姐姐,你是不是在演戏,想让时衍哥哥心疼你呀?
”6苗灵溪的话音一落,沈时衍停了下来,看向我的眼神里,是审视与怀疑。
心在那一瞬间凉得彻彻底底。我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沈时衍,”我死死地盯着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她一直在给我下蛊?你还配合她演戏……为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的开口:“清清,
我是茅山派弟子,最擅长的便是解蛊。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你的所有问题,
我都会帮你治好。”他顿了顿,“灵溪只是在同你开玩笑,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再装了,
把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严重,只会让大家都难堪。”我不禁苦笑,他到现在还在狡辩。
腹中的绞痛愈发剧烈,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翻搅,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
我实在撑不住了,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微弱却急切:“我现在真的很不舒服……沈时衍,
你马上把府医给我叫过来!”见我痛苦的神情不似作伪,他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动摇。
他抬起手,似乎想为我拭去额上的冷汗。一旁的苗灵溪突然娇俏地笑出了声:“时衍哥哥,
我早说了姐姐是装的。不过,她装得这么拙劣你都相信,看来你心里还是爱她的。
”她的话锋一转,突然“哎呀”一声,***自己的小腹,做作的弯下腰,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时衍哥哥,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像也不舒服,
好痛啊……你快抱我走,我要所有的府医都来帮我看!
”沈时衍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扶着我的手,转身焦急地将苗灵溪打横抱起。
他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只匆匆丢下一句话:“灵溪看起来很严重!清清,你先坚持一下,
等府医给她看完了,我再让他们过来。”他的脚步声毫不犹豫地远去,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