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办事利落,不过三五日,便将郡王府里的大致脉络摸了个清楚。
她趁着夜深人静,一边替我篦头,一边低声回禀。
“小姐,王爷他……平日多在书房,但府里的清客都说,王爷的诗文……”青螺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颇为平实。倒是库房里上好的笔墨纸砚、古玩字画消耗得极快。”
我闭着眼,嗯了一声。
附庸风雅,才疏志大,这类勋贵子弟的通病罢了。
“白姨娘是家生奴才抬上来的,老子娘现都在外地当差,据说和王爷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情分不同。王爷每月有大半日子歇在她院里。”青螺的声音更低了,“至于那位云姑娘,住在客院的‘绛雪轩’,王爷常去与她品茗论画,谈的都是些江湖轶事,山水风光……下人们都说,王爷待云姑娘,是格外敬重,与对白姨娘的亲近不同。”
情分与向往。一个代表着他熟悉的、可掌控的旧日温情,一个象征着他无法触及、却心向往之的自由洒脱。
而我这御赐的正妃,倒成了横亘在他这“圆满”人生里,最突兀、最碍眼的一块招牌。
心是块偏颇的荒地,我挤不进去,也无需去挤。
指间的玉梳冰凉,我缓缓睁开眼,看着镜中自己清晰的眉眼。
既然情爱无望,那便图点实在的。
我要在这王府立足,需要史怀山给予的,不是爱,而是一份“敬重”。
翌日,我亲自下小厨房,照着打探来的方子,做了婆婆最爱的芙蓉糕。
点心做得精致,糖量减了三分,更合年长者的口味。
提着食盒去到福寿堂。
见我来了,婆婆只抬了抬眼,神色淡淡。
我恭敬行礼:“儿媳闲来无事,试着做了些点心,听闻母亲喜欢芙蓉糕,便斗胆送来,请母亲尝尝合不合口味。”
她让丫鬟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面色稍霁:“难为你有心。”
我并未立刻告退,而是垂首站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踌躇与恳切。
“母亲,前日敬茶时,多谢母亲为儿媳主持公道。只是……儿媳回去后思来想去,心中甚是不安。”
这桩婚事本就是她求来的,她比任何人都不愿看到我成为一个彻底的笑话,那会让她在御前也脸上无光。
婆婆看向我:“哦?有何不安?”
“夫君因这桩婚事,对儿媳心存芥蒂,这是实情。”我抬起眼,目光坦诚,“若母亲因怜惜儿媳,屡次出面斥责夫君,只怕……只怕会让他觉得是儿媳在背后挑唆,反而怨怼母亲,将母子情分生分了。这绝非儿媳所愿。”
婆婆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精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
半晌,她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似是赞许,又似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