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很难感到快乐的人。遇见苏晚后，她像一束没经过我同意就照进来的光。

她追我追得全公司都知道。我不懂，我这种闷葫芦有什么好。她说你笑起来其实特别好看。

我开始偷偷练习怎么笑。但她不知道的是.......1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年。

大家都说我高冷，难接近。其实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开会的时候我坐角落。下班第一个走。

电梯里有人我就等下一趟。社交让我累。宁愿一个人待着。周五下午，部门开会。

经理在上面讲下季度目标。我低头转笔。感觉有道目光钉在我侧脸。我没抬头。我知道是谁。

苏晚。新来的实习生，来了一个月。坐我斜对面。散会了。我收拾笔记本要走。苏晚蹭过来。

「沈老师。」我没停，嗯了一声。她跟在我后面。「那个，沈老师，下午那个报表……」

「发邮件。」我说。「我发了，」她声音有点急，「您没回。」我推开会议室的门。「看了，

没问题。」她好像松了口气，又跟上。「真的吗？我还怕我做得不对……」「对。」

我走到工位，拿外套。她站在旁边，不动。我只好看她一眼。她立刻笑了。「那太好了，

谢谢沈老师。」她回自己座位了。我穿上外套，去按电梯。电梯从楼上下来。数字一跳一跳。

我心里数着。有点烦。我知道她刚才没话找话。报表中午我就批回去了。

她只是找个由头跟我搭腔。这一个月都这样。晨会给我带咖啡。问我技术问题。

在我朋友圈底下评论些有的没的。全部门都看出来她在干嘛。

连扫地阿姨都冲我笑得很意味深长。电梯来了。里面没人。我走进去，按了一楼。

门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伸进来。门又开了。苏晚挤进来，微微喘气。「沈老师，我也下班。

」我往旁边让了半步。「嗯。」电梯下行。很安静。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还有一点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香水。不难闻。2她站在我左边靠前一点。

从电梯金属壁的反射里，我能看到她一点侧影。她在低头看手机。手指划得很快。没说话。

这倒有点意外。我以为她又会找点什么来说。一楼到了。门开。我往外走。她跟着。

出了大楼，我往左，她去右边地铁站。通常到这里就分开了。今天她没直接走。「沈老师，

你往哪边？」「左边。」「去公交站？」「嗯。」「哦……那，明天见。」她挥挥手，

往右边跑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格子衬衫，牛仔裤，帆布包。马尾辫一甩一甩。

很快汇入下班的人群。我慢慢往公交站走。心里有点怪。说不清。

好像习惯了她在耳边说些没用的。突然安静下来，反而不自在。公交站很多人。

我站在最后面。车来了。人群往前涌。我没动。等他们都上去了，我才刷了卡，

找最后排的角落坐下。戴上耳机。世界隔绝在外。回到家，天快黑了。租的一室一厅。

很安静。开灯，换鞋，把外套挂好。冰箱里有饺子，拿出来煮。水开了，咕嘟咕嘟。

白色的水汽升起来。窗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我靠在流理台边等着。

想起刚才电梯里那个安静的侧影。还有那句「明天见」。明天周六。见什么。手机震了一下。

部门微信群，有人在约周末打球。我扫了一眼，没回。过了一会儿，又震。私人消息。

苏晚发来的。一张图片。是只流浪猫，胖乎乎的橘猫，蹲在花坛上。「沈老师，

你看像不像你？」我盯着那猫。哪里像？我回了个问号。她很快回：「不高兴的样子很像，

但猫比你胖点。」我没再回。把手机扣台面上。饺子煮好了，捞出来。蘸醋吃。

3周六我一般去市图书馆。待一天。看技术书，或者随便什么书。比家里安静。早上九点，

我到了。老位置，靠窗，有电源。坐下，打开电脑。看了几页文档。感觉对面有人坐下。

没抬头。直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过来。我顿了一下，抬眼。苏晚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本书，

遮住半张脸。就露出一双眼睛，弯弯的。「沈老师，早啊。」「……早。」她怎么在这儿？

巧合？我没问。低头继续看我的屏幕。心里那点静，没了。她也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看书。

偶尔翻页。或者拿笔写点什么。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代码看进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伸手拿旁边的水杯。没拿稳。杯子一歪，水洒出来一点。流到桌子上，差点碰到我的电脑。

我赶紧把电脑挪开。对面递过来一包纸巾。「给。」我接过，抽了几张擦桌子。「谢谢。」

「不客气。」她又低头看书了。好像只是顺手。中午了。我合上电脑，准备去外面吃个面。

她抬头。「沈老师，去吃饭？」「嗯。」「一起吗？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不错。」

我犹豫了一下。「行。」她好像有点意外。眼睛亮了一下。赶紧收拾书包。「走吧。」

面馆不远。走路几分钟。路上没怎么说话。并排走。她比我矮一个头多。偶尔偷偷看我一眼。

我以为她没发现。点菜，我点了碗牛肉面。她要了豌杂面。等面的时候，最尴尬。

面对面坐着。没东西看。她玩筷子。「沈老师经常来图书馆？」「嗯。」「我也常来，

以前怎么没碰到过你。」「今天碰到了。」「也是。」她笑了。面来了。低头吃面。

她吃得很慢，一根一根的。我快吃完了。她碗里还有大半。「沈老师。」「嗯？」

「你吃饭好快。」「习惯了。」「哦。」她又低头继续一根根挑。4吃完，我拿出钱包。

「一起付吧。」她赶紧摆手。「别别，各付各的。」我已经把钱递给老板了。两碗一起。

她有点不好意思。「那下次我请你。」我没接话。往外走。回图书馆的路上。她话多了点。

「沈老师，你平时周末都干嘛？」「看书。」「不看电影吗？或者出去玩？」「很少。」

「哦……」她又沉默了。走了一会儿。「其实，」她突然说，「市中心新开了个美术馆，

听说不错。」我没回应。她好像泄了气。「我就说说。」回到座位。下午阳光晒进来。

有点暖。她看书看累了，趴在桌子上。脸朝着我这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呼吸很轻。

睫毛长长的。鼻子有点翘。嘴唇……我移开视线。看窗外。树叶子快掉光了。冬天快来了。

她睡了大概二十分钟。醒了。揉揉眼睛。有点迷糊。「几点了？」我看了眼手机。

「三点十分。」「哦……我睡了这么久啊。」她坐直，整理头发。有点乱。她用手拢了拢，

重新扎了下。「没流口水吧？」她小声嘀咕，偷偷擦嘴角。我低头看屏幕。

嘴角好像自己弯了一下。很快压下去。5傍晚，收拾东西离开。一起走到图书馆门口。

她往左，我往右。「沈老师，下周见。」她挥手。「嗯。」我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她还在原地，看着我。发现我看她，立刻转身快步走了。像只受惊的兔子。周日我在家。

搞卫生，洗衣服。下午看了部老电影。手机安安静静。部门群也没人说话。挺好。

晚上煮泡面。加了个鸡蛋。吃完坐在沙发上发呆。想起昨天图书馆里，她睡着的样子。

还有那句「没流口水吧」。拿起手机。点开她的头像。朋友圈三天可见。没什么内容。

又退出来。周一上班。晨会。她来晚了。头发有点乱。跑进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闹钟没响。」经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她溜到我旁边的空位坐下。小声喘气。

带着外面的冷气。还有那股熟悉的淡香。她今天换了个发型。辫子盘起来了。露出脖子。

挺白。会开完了。大家往外走。她凑过来。「沈老师，谢谢你周六的面。」「没事。」

「我后来美术馆也没去成，在家睡了一下午。」「嗯。」「你看，」她拿出手机，点开照片，

「我又碰到那只猫了，给它买了根火腿肠。」照片上，橘猫在啃火腿肠。她蹲在旁边，

手悬空摸着猫的背，没真的碰上去。「它不让摸，」她遗憾地说，「就肯吃我的东西。」

「野猫警惕性高。」「是啊，」她收起手机，「跟有些人一样。」她意有所指地看我一眼。

走了。我站在原地。品味那句话。跟有些人一样。说我吗？我回到工位。打开电脑。

邮箱里有一封她发来的会议纪要。抄送给我。附注：沈老师，请指正。我点开看了。

写得还行，有点小错误。标红，回复过去。两分钟后，她回了个哭脸。「谢谢沈老师，

我马上改。」过了一会儿，她改好发回来。「这次对了吗？」「对了。」

她发了个转圈的表情。6周二，项目部团建。吃饭，KTV。我不想去。经理打电话，

非让去。「沈遇，你来公司三年，一次团建没参加过，不合适。」我只好去了。

吃饭在个火锅店。大包厢，两桌。很吵。我坐在角落，涮青菜。苏晚坐在我对面。

被几个女同事拉着说话。她心不在焉，时不时看我。我低头吃我的。后来去KTV。

更大的包厢。灯光暗。鬼哭狼嚎。我缩在最里面的沙发。玩手机。苏晚被拉着唱了首歌。

什么歌没听过。调跑得厉害。但声音挺清亮。唱完了，大家鼓掌。她放下话筒，挤过人群，

坐到我旁边。「沈老师，你不唱一首？」「不会。」「怎么可能，」她笑，「随便唱唱嘛。」

「真不会。」她没再劝。拿起桌上的橘子，开始剥。「这里太吵了。」「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嗯。」「那你还来？」「经理让来的。」她剥好橘子，

分我一半。「给。」我看着那半个橘子。「不用。」「拿着嘛，」她塞我手里，「可甜了。」

我拿着橘子。没吃。她把自己那半吃了。「是甜吧？」我嗯了一声。把橘子放下。

她有点失望。但没说什么。那边有人在喊她，让她再唱一首。她过去了。我看着她拿起话筒。

前奏响起。是首慢歌。她跟着屏幕上的歌词唱。声音低下来。挺好听。7她唱的时候，

一直看着我这边。灯光晃来晃去。有时候照亮她的脸。眼神很专注。周围吵吵闹闹。

好像都跟她没关系。就那束光，和她的歌声。飘过来。我拿起那半橘子。掰了一瓣，

放进嘴里。是甜。唱完，大家起哄。「苏晚，唱给谁的啊？」「就是，眼神都没挪过地方。」

她笑着摆手。「乱讲。」跑回我旁边坐下。脸有点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

「吵死了。」她说，用手扇风。「唱得不错。」我说。她猛地转头看我。「真的？」「嗯。」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沈老师，你夸我了？」「陈述事实。」「那也是夸，」

她笑得特别开心，「值得纪念。」她拿起桌上我没喝完的啤酒，喝了一口。

「哎那是我的……」我没来得及拦。她放下杯子，舔舔嘴唇。「没事，我不嫌弃你。」

我看着她。没说话。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脸更红了。「那个……我再去拿一瓶。」

她起身去那边拿酒。背影有点慌。8后来散了。各回各家。有些人喝多了，互相搀着走。

我还清醒。苏晚好像也还好。她走在我旁边。「沈老师，你怎么回去？」「打车。」

「我跟你方向差不多，能拼个车吗？」我看了她一眼。「随你。」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我拉开后门，让她先上。她钻进去。我本来想坐前面。她往里挪了挪。「后面坐得下。」

我只好也坐后面。车开了。她报了她家小区。然后安静了。窗外路灯一根根过去。

光在她脸上明明暗暗。她头靠着窗。好像累了。「今天玩得开心吗？」她突然问，没转头。

「还行。」「你肯定觉得没意思，」她笑了一下，「我看你一直坐在那儿。」「习惯了。」

「沈老师，」她转过头看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愣了一下。「没有。」「真的？」

她眼睛在昏暗里显得特别亮。「真的。」她好像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家先到了。

车停稳。她开门，下车。「谢谢沈老师，路上小心。」「嗯。」门关上。车重新启动。

我从后窗看了一眼。她还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车。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点。9周三上班。

一切如常。她没再来找我搭话。安静地做她的事。我反而有点不习惯。中午去食堂吃饭。

我坐老位置。一个人。她跟几个女同事一起。有说有笑。没往我这边看。我低头吃饭。

味道有点淡。下午，经理让我带她做个项目。有点复杂。需要一起加班。

她抱着笔记本坐我旁边。「沈老师，麻烦你了。」「没事。」开始讲需求。她听得很认真。

记笔记。偶尔问问题。都是关键点。不蠢。甚至算聪明。我讲得比平时细。加班到九点。

才弄完一半。「明天继续。」我保存文件。「好，」她伸个懒腰，「饿死了，沈老师你饿吗？

」「有点。」「我知道楼下有家关东煮，还不错，一起去？」我看了眼时间。「行。」

楼下便利店。关东煮。她点了好多。萝卜，豆腐，福袋，竹轮。我就要了俩萝卜，一个鸡蛋。

「吃这么少？」她端着纸杯。「够了。」我们坐在便利店窗边的高脚凳上。

看着外面街上的车流。她吃得很香。「这个萝卜超入味，你尝尝。」

她用签子扎起自己杯子里的一块，递给我。我顿了下。「不用，我有。」「尝尝嘛，」

她坚持举着，「真的不一样。」我只好接过来。吃了。「怎么样？」「嗯。」她得意地笑。

10吃完，她擦擦嘴。「沈老师，其实你人挺好的。」我没接话。「就是不爱说话，」

她继续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不讨厌。」「那……喜欢吗？」

她半开玩笑地问，眼睛盯着我。我看着窗外。一辆公交车过去。「走吧，不早了。」

她哦了一声。跳下凳子。把纸杯扔垃圾桶。送她到地铁站。她刷卡进站。回头挥手。

「明天见，沈老师。」「明天见。」我说。转身往回走。风吹过来。有点冷。

我把手***口袋。摸到个硬东西。拿出来看。是颗水果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

可能是她刚才塞的。糖纸亮晶晶的。我剥开，放进嘴里。草莓味。甜得发腻。

11接下来几天。天天一起加班。做那个项目。她学得快。上手也快。省心。周五晚上，

终于搞定了。提交最后一份文件。我松了口气。「辛苦了。」「沈老师更辛苦，」她笑，

「要不要去庆祝一下？」「庆祝？」「项目完成了嘛，吃个夜宵？」我犹豫。「我请客，」

她赶紧说，「谢谢你带我。」「不用你请。」「那AA。」最后去了家烧烤店。不大，

但干净。人不多。点了些串。她还要了瓶啤酒，给我也倒了一杯。「我不喝酒。」「就一杯，

」她举杯，「庆祝一下嘛。」我拿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她一口喝了半杯。我抿了一口。

「沈老师，」她放下杯子，脸有点红，「你来公司三年，为什么一直一个人啊？」「习惯。」

「没想过……找个人？」「找谁？」「女朋友啊。」我看着手里的杯子。气泡往上冒。「没。

」「为什么？」「麻烦。」「谈恋爱麻烦？」「嗯。」「其实不麻烦的，」她小声说，

「看跟谁。」串上来了。她拿起一串鸡翅，咬了一口。「好吃，你尝尝。」我拿了串蘑菇。

「沈老师，你以前……谈过吗？」「没。」「真的？」她有点惊讶。「很奇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