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除夕惊变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北风刮得正紧,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小刀子,
嗖嗖地往人骨头缝里钻。城里早就禁了烟花爆竹,
年味儿淡得只剩下商场门口那几盏孤零零的大红灯笼,在寒风里摇摇晃晃,
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强撑着最后一点喜庆。苏晚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
把脖子上那条洗得发毛的旧围巾又紧了紧。她站在公交站台上,
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划破寒冷的夜幕,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
苏家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安生了。不过半年前,父亲经营的建材公司资金链断裂,
一夜之间债台高筑。曾经门庭若市的苏家,转眼间变得门可罗雀。
那些往日里巴结奉承的亲戚朋友,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了。父亲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如今还躺在医院里,每天的医药费都像雪片一样飞来。母亲本就身体不好,经此打击,
更是以泪洗面,整个人都垮了。为了省钱,他们不得不从原来宽敞明亮的小区搬了出来,
租住在城北这片老旧的居民区里。斑驳的墙壁,吱嘎作响的旧家具,
还有那扇关不严实、总往屋里漏风的破窗户,无一不在提醒着苏晚家道中落的事实。
“嘀嘀——” 微信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寒夜里格外刺耳。
苏晚掏出那只屏幕已经裂了几道细纹的手机,是陈默发来的消息。“晚晚,在哪儿呢?
赶紧来江边别墅区,最大最亮那家就是!哥们儿都到齐了,就等你了!有惊喜!
” 后面还跟着一个兴奋雀跃的表情包。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闷闷地疼。陈默,她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
家境优渥,顺风顺水,像是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人。他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此刻的她,
身上还穿着去年买的、袖口已经有些磨白的羽绒服,口袋里揣着仅剩的几百块钱,
正在为下个月的房租和父亲的医药费发愁。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手指颤抖着打字回复:“我……家里有点事,我妈不太舒服,
可能来不了……”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陈默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震动的嗡鸣声在手心里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苏晚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犹豫了很久,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按下了接听键。“喂?晚晚,
你怎么回事啊?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儿?快点过来!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 陈默的声音带着背景里嘈杂的音乐和笑闹声,透过听筒传过来,显得那么遥远而虚幻。
“陈默,我……” 苏晚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诉苦,想把满腹的委屈和艰难都说给他听。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她了解陈默,他喜欢的是那个明媚开朗、无忧无虑的苏晚,
而不是现在这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满身狼狈的她。
她害怕从他嘴里听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嫌弃或者怜悯。“别我了,赶紧的!打车过来,
车费我给你报销!” 陈默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支配感,说完,
也不等苏晚再回应,便直接挂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苏晚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冰冷的寒气穿透鞋底,蔓延至全身。她回头望了望自家那扇透着昏暗灯光的窗户,
母亲瘦弱的身影在窗帘后隐约晃动。最终,她还是艰难地抬起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也许,
只是也许,那个灯火辉煌的世界,能让她暂时忘记眼前的冰冷和绝望。
她需要那一点点虚幻的温暖,哪怕只是饮鸩止渴。2 羞辱之夜江边的独栋别墅区,
与苏晚家那片破败的老居民区仿佛是两个世界。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路灯明亮如昼,
一栋栋欧式风格的别墅矗立在精心修剪的园林之中,宛如童话里的城堡。
苏晚按地址找到那栋最气派的别墅,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酒精和中央暖气热浪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瞬间有些窒息般的眩晕。
宽敞奢华的客厅里,一群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正随着震耳的音乐扭动身体,
或聚在长长的餐桌旁举杯畅饮,空气中弥漫着放纵和享乐的气息。苏晚的闯入,
像一滴水溅入了油锅,原本喧闹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明里暗里地扫过来,
好奇的,打量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身上那件旧羽绒服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这个珠光宝气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像个误入贵族舞会的灰姑娘——而且是还没来得及换上水晶鞋的那一种。
陈默正窝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里,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和身边一个穿着银色亮片短裙、妆容精致的女孩谈笑风生。那女孩苏晚认识,
是陈默他们系的学妹,叫林薇薇,家里据说也是做生意的,最近和陈默走得很近。看到苏晚,
陈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随意地朝她招了招手:“站门口干嘛?过来坐。”苏晚低着头,
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穿过那些审视的目光,走到沙发旁。那个叫赵霖的,陈默的铁杆哥们儿,
穿着一件骚包的粉色衬衫,端着酒杯晃了过来,语气带着惯有的、令人不适的调侃:“哟,
苏大小姐终于肯赏脸了?让我们好等啊!怎么,在家精心打扮呢?” 他说着,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晚朴素的衣着,引起周围几个男女低低的窃笑。
苏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火辣辣的。她没理会赵霖,
也没看那个紧紧挨着陈默坐下的林薇薇,默默地走到沙发边缘一个空着的小矮凳上坐下。
那里空间狭窄,与周围的热闹和宽敞格格不入,仿佛是她此刻处境的最佳写照。
“找我……什么事?” 她抬起头,看向陈默,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还没说话,赵霖又抢过了话头,挤眉弄眼地对陈默说:“默哥,人都齐了,别藏着了,
快把你家新得的那个宝贝拿出来亮亮相呗!听说可是件不得了的古董?让我们也开开眼!
”这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起哄。陈默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放下酒杯,起身走到里面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紫檀木的锦盒。他故意放慢动作,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盒盖。刹那间,
一尊巴掌大小、晶莹润泽的白玉持莲童子像呈现在众人眼前。那玉石质地细腻温润,
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泛着柔和内敛的光泽。童子面容饱满,笑容憨态可掬,手持莲茎,
衣纹流畅自然,雕工精湛,透着一股北宋时期特有的简约雅致的神韵。“哇!真漂亮!
” “这玉质,绝了!” “默哥,这得值老鼻子钱了吧?” “不愧是陈叔叔,
眼光就是毒!”惊叹声和恭维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涌向陈默。
他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颇为自得地介绍道:“北宋的,正宗和田白玉籽料。
瞧瞧这包浆,多厚实!这神韵,多足!我家老爷子托了好些关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位老藏家手里请回来的,说是给我们家当传家宝都够格了!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童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
像是才注意到角落里沉默不语的苏晚,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居高临下的随意:“哎,苏晚,
说起来你家以前不也号称是书香门第么?听说祖上还挺阔的,也留下点好东西吧?
什么时候也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让我们也沾沾老苏家的文气儿?”一瞬间,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晚身上。那些目光像聚光灯,又像无数根细密的针,
扎得她无所遁形,坐立难安。她家的确曾经有些老物件。祖父是旧式的读书人,
喜欢收藏些字画古籍,父亲早年也受熏陶,倒腾过一阵子古玩。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苏家尚且风光时的点缀。后来家道中落,那些东西为了填补生意上的亏空,
早就被父亲一件件变卖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不过是几件不值钱的零碎,
和一段全家人都不愿再提起的、充满挫败和屈辱的往事。苏晚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手指在袖子里死死地蜷缩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死死地垂下眼,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因为穿得太久而有些变形的旧雪地靴,
声音低得如同蚊蚋:“……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别啊,” 陈默却不依不饶,
或许是酒精上头,或许是故意要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那个依偎过来的林薇薇面前,
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和对她的完全掌控,他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的腔调,
“大家都是自己人,看看怎么了?还怕我们抢了你的不成?难不成……是东西太拿不出手,
不好意思亮出来?”“哈哈哈哈哈!” 赵霖第一个带头哄笑起来。
林薇薇更是夸张地掩着嘴,痴痴地笑出声,
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悯和一种“你也有今天”的快意。
周围的哄笑声像一把把盐,狠狠地撒在苏晚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苏晚猛地抬起头,
直视着陈默。他脸上那种混合着酒意、炫耀和某种以践踏她尊严为乐的残忍快意的表情,
像一把烧红了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的心口。最后那点可怜的、关于爱情和尊严的幻想,
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她看着这个她喜欢了两年,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
至少能保有基本尊重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投入了沸油,
让周围的哄笑戛然而止:“陈默,我家是没什么传家宝了。就算有,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默显然愣住了,他似乎没料到一向在他面前温顺甚至有些卑微的苏晚,竟敢当众反驳他,
让他下不来台。酒精和受损的面子让他瞬间恼羞成怒,他嗤笑一声,语气刻薄到了极点,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是没什么关系!所以苏晚,我们分手吧。” 他顿了顿,
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看看你现在,
浑身上下,哪一点还配得上我?连件像样的传家宝都拿不出来,你们苏家,早就完了!
彻底完了!”“完了”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最终宣判。
世界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震得苏晚耳膜发疼。她看着陈默那张因为激动和酒精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脸,
看着周围那些或同情、或看戏、或幸灾乐祸的麻木面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四肢百骸都冻僵了。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只是慢慢地,
慢慢地站起身,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空茫一片,
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一口枯寂了千年的古井,却让陈默没来由地心里一怵。然后,她转过身,
挺直了那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压垮的背脊,一步一步,极其稳定地,
走出了这个金碧辉煌、却让她感到无比窒息的华丽牢笼。身后,
隐约传来赵霖打圆场的声音和林薇薇娇滴滴的安慰,以及重新响起的、更加喧嚣的音乐声,
但这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了。室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
落在她滚烫的脸颊和裸露的脖颈上,瞬间融化,
分不清是雪水还是终于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北风卷着雪花,
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心里,已经彻底冻成了冰窟。
3 寒冬挣扎父亲是在初春的一个清晨走的。医院打来电话时,苏晚正在便利店里整理货架。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手里的那瓶酱油“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像极了生活泼向她的一团肮脏的墨。处理完后事,家里最后一点微薄的积蓄也彻底见了底。
催债的电话变得更加频繁和咄咄逼人,语气凶狠得像是要从电话线那端钻出来咬人。
母亲本就精神不济,遭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后,身体彻底垮了,
大部分时间都精神恍惚地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不言不语。
苏晚默默办理了休学手续。曾经憧憬的大学校园,明亮的教室,
和同学们一起讨论未来的场景,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梦。她必须活下去,带着母亲一起,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挣扎出一条生路。她开始拼命地找工作。因为没有毕业,
又没有一技之长,她能找到的,都是一些最底层、最辛苦的活计。白天,
她在一栋高档写字楼里做行政助理——实际上就是打杂。给刻薄挑剔的女主管跑腿买咖啡,
整理永远也整理不完的枯燥文件,对着电脑屏幕核对数据看得眼睛发花直流泪,
还要忍受同事若有若无的排挤和议论。“瞧她那样,听说家里破产了,
父亲刚没……” “以前好像还是咱们这栋楼哪个公司老板的女儿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 “穿得也太寒酸了……”这些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绕着她,她只能装作听不见,
把头埋得更低。晚上,她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值夜班。深夜的店铺空旷而寂静,
只有惨白的灯光和门外偶尔呼啸而过的车声。她守着这方寸之地,
听着冰柜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困倦像潮水一样一阵阵袭来,
她却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有时候会遇到醉醺醺的顾客或者举止怪异的人,
她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却还要强装镇定。周末,她就去商场做促销员,
穿着不合脚的、磨破后跟的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一站就是一整天。
对着来往的、表情漠然的顾客,一遍遍重复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促销台词,
脸笑得僵硬发酸。一天下来,双腿肿得像灌了铅,回到租住的小屋,
连爬上那张吱呀作响的旧床的力气都没有。她迅速地消瘦下去,
原本还有些圆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却也失去了所有光彩,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麻木。她不再穿任何鲜亮的颜色,
永远是一身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工装,像一道灰色的影子,
沉默地穿梭在这座繁华都市最不起眼的角落,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偶尔,
她会从别人口中,或者是从那些早已屏蔽、却忍不住偶尔点开看看的同学朋友圈里,
听到或者看到关于陈默的消息。他和林薇薇正式在一起了,出双入对,甜蜜般配,
在社交平台上晒着各种奢华餐厅、国外旅游的照片。
他父亲的公司好像又接了个政府的大项目,家里给他换了一辆更拉风的跑车。
每一次听到这些,苏晚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手里的活计,或是擦拭货架,或是整理文件,
仿佛听到的是与己无关的陌生人的消息。只是,在无数个被疲惫和绝望吞噬的深夜里,
那除夕晚上冰冷的羞辱和刻骨铭心的绝望,还是会像挣脱了牢笼的鬼魅,变本加厉地缠上来,
啃噬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会把头埋进冰冷的枕头里,无声地流泪,直到天明。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的时候,一道微光,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照进了她几乎已经凝固的生命。那天,她刚结束便利店的夜班,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准备赶去下一份工。手机响了,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邻市。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接了起来。“您好,请问是苏晚女士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我是,
您哪位?”“苏女士您好,我姓周,是一名律师。受您的一位远房亲属,
苏秉廉老先生的委托,有些事情需要与您当面沟通,不知您近期是否方便来一趟清源镇?
”苏秉廉?苏晚在记忆里搜索了好一会儿,才模糊地想起,似乎是祖父那边的一位堂叔公。
印象里,那是个脾气古怪、终身未娶、独自居住在老家镇上的孤僻老人。父亲在世时,
好像偶尔会提起一句,说这位堂叔公年轻时也喜欢搞收藏,但大家都觉得他不务正业,
痴人说梦,没人在意。两家几乎没什么来往。怎么会突然找她?还是通过律师?
苏晚满心疑惑,但对方语气严肃,不像是诈骗。考虑到家里目前的状况,
任何一点可能的转机都不能放过。她请了一天假,怀着忐忑而又一丝微弱希望的心情,
踏上了前往清源镇的路。4 命运的赠礼清源镇距离苏晚所在的城市有两个多小时车程,
是一个几乎被时代遗忘的南方小镇。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斑驳的白墙和褪色的黛瓦,
偶尔有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按照地址,
苏晚在镇子最深处找到了一座带着小小天井的老宅。宅子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破旧,
墙皮剥落,木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颓败气息。
一位穿着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堂屋里了。
他自我介绍姓周,正是给她打电话的律师。屋里光线昏暗,
弥漫着一股老木头、旧书籍、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特殊气息,但并不难闻,
反而有种沉静的历史感。“苏晚女士,请节哀。” 周律师显然知道她家的情况,
先是表达了简单的慰问,然后递给她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牛皮纸信封,
“这是苏秉廉老先生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苏晚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
她拆开,里面是一封笔迹潦草的信,还有一份厚厚的、装订整齐的文件。
信是堂叔公亲笔写的,用的是毛笔,字迹因为年老或病弱而显得有些颤抖无力,
但笔画间仍能看出旧式文人的风骨。“小晚侄孙女:见字如面。近日偶闻你家中变故,
父逝母病,家道困顿,心中甚为唏嘘感慨。我与你祖父,乃血脉至亲,虽平生往来稀疏,
然手足情谊,始终犹存。我一生潦倒,于世无争,唯与这些老物件相伴,方得心灵之慰藉,
精神之寄托。世人皆笑我痴,笑我癫,我亦笑他人看不穿,参不透。今我大限将至,
孑然一身,回首往昔,无愧于心,唯有这祖传老宅,及宅中所藏之物,思来想去,
唯觉托付于你,最为妥当。望你善加守护,悉心打理,莫使其流散损毁,亦算为我苏家,
留一脉书香,存一点念想,延续些许风骨。另,宅中所有物事,我已尽力整理,皆登记在册,
钥匙在左厢房第三个抽屉。望你珍之重之,好自为之。叔公 秉廉 绝笔。”信纸很薄,
上面的字迹墨色深浓,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与托付。
苏晚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节奏。她抬起头,困惑地看向周律师。周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苏女士,
根据苏秉廉先生生前立下的、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遗嘱,他名下的这处房产,
以及房产内所有的动产,包括他毕生倾尽所有收藏的各类物品,现已全部由您继承。
相关的法律文件,包括不动产登记证明、遗嘱公证文件等,都已经办妥,请您过目。
” 他又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苏晚懵懂地接过,
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开那些泛黄或崭新的纸张。
当她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罗列的一些物品名称和简要描述时,呼吸猛地一滞,瞳孔骤然收缩。
云龙纹文具箱”……还有一些她连听都没听过的古籍、字画、陶瓷、木器、文房杂项的名称,
林林总总,密密麻麻写满了十几页纸。这……这些难道就是堂叔公信里说的,
那些被世人嘲笑为“破烂”的“老物件”?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律师,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发颤:“周律师,这些……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值钱吗?
” 问出最后这个问题时,她感到一阵羞愧,
但又无法抑制那种从绝境中看到一丝光亮的本能渴望。
周律师似乎看穿了她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