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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靳家那天是个艳阳天。我提着行李坐在高铁上那一刻,只想狠狠松口气。

给靳晏城做未婚妻的第八年,我没能转正。得知我要走时,靳晏城发出一声嗤笑。

「她能舍得让出靳太太的位置?」「她能走三天就算她有骨气。」

靳瑄拎着一条金锁板着小脸走过来。「还给你,你什么都不会,把它卖了换点吃的吧。」

「周阿姨已经答应做我妈妈了。」「你能不能别再回来了。」

1小金锁是靳瑄两岁的时候我买的,那时候他老是生病,听人说别的小孩都有长命锁,

而我白天要照顾他,只能晚上偷偷在网上接一些杂活来攒钱。想给他也买一条,

保佑他平平安安。我拿回那条小金锁,微笑向他保证。「没问题,我保证再也不回来。」

靳瑄目露狐疑,好像不是很相信我的话。我没有理他,继续收拾东西。

拖着行李离开时靳晏城站在二楼落地窗前向下看。我无意识抬头和他对视一眼。

他嘴角还没来得及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就看到我头也没回飞一般跑出了大门。行李箱很重,

我这些年没有攒下很多钱,所以能带的日用品都带上了。初春的阳光透过树影洒下来。

我只感觉轻飘飘的,好像好多年没过这样好的天气了。当年母亲病重,

靳晏城的奶奶帮妈妈付了做手术的钱。虽然母亲一年后还是走了,但是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当靳奶奶抱着靳瑄,说希望我可以留下照顾靳瑄时,我同意了。靳奶奶做主,

我作为靳晏城的未婚妻留了下来。我知道靳晏城不喜欢我,他从来把我当成空气,

认定我就是个贪图他家钱的女人,所以为了不让我得逞,他不许我出去工作,

也不给我一分钱。试图让我知难而退。靳瑄的父母是靳晏城的哥嫂,一场车祸,

只剩下了在襁褓中的靳瑄。我那时刚大学毕业根本不会带孩子。只能一边学一边摸索。

看着小小一团,柔软的小家伙,从第一声叫妈妈,到蹒跚学步踉跄着也要向我走来,

一点一点长大。看着这样的靳瑄,我曾经真的认真想过,即便靳晏城不喜欢我,我也想努力,

想尽力融入这个家,想留下来,想看着靳瑄长大。直到上个月靳奶奶去世。

靳晏城的白月光周诗诗回来吊唁。从那天开始靳瑄嘴里全是周阿姨。「周阿姨弹钢琴好好听,

爸爸我要周阿姨做我的钢琴老师。」「周阿姨做的蛋糕也好好吃,爸爸让周阿姨在家里住吧。

」直到前几天一场晚宴上,靳晏城带着周诗诗和靳瑄一起出席。

靳晏城的兄弟池杉给我发来一段视频。池杉是靳晏城最好的兄弟,也是最讨厌我的人,

经常发一些靳晏城和周诗诗在一起暧昧的视频给我。我以为这次也差不多。视频里,

一个合作商来向靳晏城敬酒,顺口问起:「怎么没见靳瑄妈妈。」靳晏城微微尴尬,

还没开口说话。靳瑄就一副小大人似抬着他高傲的下巴。边说边抓着周诗诗的手。

「这才是我妈妈。」「那个只是保姆。」视频到这戛然而止。

我虽然早就有预感靳瑄可能更喜欢周诗诗,但是我把他当亲生孩子照顾这么多年,

从来没想过他把我当一个保姆。他是我忍受一切留下来的全部希望啊。这无异于天塌了。

他小时候也是叫我***,随着长大,一点点看着靳晏城对我打压,

每天冷着脸把我说的一文不值,也开始有样学样。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一次我教育他时,

他脱口而出。「你不是我妈妈,你这么丑还想嫁给爸爸,爸爸才不会娶你呢,

爸爸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叫过我妈妈。看着镜中那张素面朝天的脸,

常年绾起的头发,洗的发白的衣服。心里的酸涩止不住的泛出来,一时手机都拿不稳。

直到那一刻我才醒悟,八年时间,我的全部青春。真的就像靳晏城说的一样。一文不值。

2下了高铁转绿皮火车,上客车再转摩托。我回到了北方乡下。隔壁阿叔阿婶见到我回来,

热情的拉着我不断说话。说到我母亲时,还几度哽咽。「***可是个大好人,

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要是看到你瘦成这样,不得心疼死。」我在靳家时没人关心我,

我每日要操持父子俩的家务,基本都是我亲力亲为。别人都觉得我是在靳家享福,

但是其实我是做了八年的保姆,还没拿多少工资。手里只有靳奶奶最后给我的二十万。

八年的全职保姆,二十万加上母亲生病时的三十万,正好五十万。我的八年青春,还挺贵的,

值五十万。不到半天,全村都知道我回来了。叔叔伯伯,阿姨姑姑的都来看我。

帮我把家里的老房子收拾出来,给我拿来家里不用的被褥锅碗,

几个婶婶坐在收拾干净的地上帮我缝被子,院子里在热火朝天的做饭做菜。我被按在一边,

手里被塞了一瓶奶,什么活也不许**。八年里,第一次看别人帮**活,我闲在一旁,

有点局促。只能笑着听几个婶婶说话。「***手艺好,你看这被就是***帮我做的,

我那时候刚结婚,连针都不会拿,也是***教我。」「是啊,我那时候也刚嫁过来,

我和我家那口子都不会做饭,烧火差点把房子点了,也是***,教我做饭,给我送吃的。」

「咱们这都是这样的,一家有难百家帮。」我小时候也是在这长大的,

随着听大家讲起这些话,我才在记忆里短暂搜寻到一些画面。为什么忘了呢?

早在一日一日重复的麻木的生活里,被磨平了记忆。吃过晚饭,大家都回去了。

我在院子里转悠,正是春天,计划着左边种点什么菜,右边想种棵果树,

沿着围墙再种一圈月季花。中间架个葡萄架。正在畅想,

突然看到厨房那边缓缓移动一个黑影。我大喊一声:「谁!」黑影突然窜出去,

灵活的翻过围墙就要跑,翻过去的一瞬间我看清,好像是个小孩子。

墙那头传来一声惊呼和叫骂,好像翻出去时砸到人了。我赶忙出去看。

一个健壮的男人抓着那个小孩。「又出来偷吃的!」被抓住的小孩也不挣扎,

被男人夹在腰侧,只一味的把包子往嘴里使劲塞,脸颊鼓鼓,

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瞧。男人看到我也愣住了。「江稚鱼?」我凑近点看,

男人下颚线锋利,鼻梁高挺,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时青野?」是邻居,

小时候天天和他一块上学,今天缝被子的婶婶就有他妈妈。我松口气。3晚上,

我睡了八年里,完全属于自己的一觉。不用照顾偶尔醉酒的靳晏城,不用给他送咖啡,

不用给靳瑄送牛奶,讲故事。躺在床上时甚至才八点。一夜无梦,早上推开窗,

就看到窗台上有一束小花,黄的粉的扎成一小团。围墙外有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看我。

是昨晚上那个偷吃的小孩。昨天晚上加了时青野的微信,问了这个小孩的事。时青野说。

「小孩叫江风,父母都去世了,和他奶奶生活,他奶奶今年也没了,叔伯都在城里,

把他推来推去的,谁也不想管,他就自己在老房子里生活,吃百家饭。」我愣住,

怪不得被抓了还只顾着吃。还好昨晚又给了他好几个包子。我把小花插在瓶里,放在窗台。

小花都是盛开的最好的,没有一朵凋谢的,显然是用心摘的。

突然想起有一次靳瑄的幼儿园作业,要做一盏莲花灯,我熬夜做了一盏,

结果因为我做的莲花灯只得了第二名,靳瑄晚上回来后发脾气,把灯踩得稀烂。

第二天幼儿园问小朋友灯都是谁做的,小朋友都说是妈妈做的,

所以当晚布置了画***作业。我想起靳瑄画的那幅画,画上是个披肩发的女人,

我还疑惑自己从来没有披肩发的时候,因为干活太不方便。现在看他画的分明就是周诗诗。

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见过周诗诗。我正看着手里的小花出神,手机突然响了吓我一跳。

是靳晏城。我皱眉接起。「江稚鱼,你送我那条红色领带在哪?」我忍着不耐烦回答。

「在衣帽间最里面最下面的抽屉最里面。」那边传来翻找的声音。「找不到。」「那就别穿。

」「你回来给我找。」我无语,甚至不知道一时从哪里开始吐槽。「江稚鱼,

靳瑄身上起了一点红疹,你之前都给他吃的什么药?」我更无语。「过敏了吧,送医院啊,

问我有什么用。」靳晏城似乎很诧异我的回答。「你……他也是你儿子啊!?」

我充满了离职了还要处理工作交接的烦躁。「我只是个保姆。」「我答应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要守承诺。」「还有,重新找个保姆吧,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说完我挂了电话,

把所有有关他们的号码全都拉黑。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池杉:「听说你离开靳家了?」

「现在在哪呢?」「别是没地方去躲在哪哭吧?」「没处去的话你求求我,

说不定我可以勉为其难收留你。」腹肌照。腹肌照。撤回。「发错了。」「江稚鱼,

你可别不知好歹,小爷可没什么白月光也没儿子要养,身体也比靳晏城好。」

「我就是可怜你,你可别多想。」我皱眉看着池杉发癫。转手一个拉黑。

什么东西吵的人眼睛疼。那边的池杉以为自己这些年终于离间两人成功,

江稚鱼那个女人既然爱钱,他也有大把的钱,他可不像靳晏城那么抠,

到时候江稚鱼要什么他给什么,把人拴住,还得计划一下怎么防靳晏城,

自己本就是小三上位,想着那帮兄弟里也有觊觎江稚鱼的,到时候可别让别人也翘了墙角。

正在畅享美好未来,等着看江稚鱼红着眼睛求他。一个红色感叹号猛的将他拉回了现实。

手机四分五裂。4我对此自然一无所知。每天都会在厨房留下热的饭菜。

每天的窗台上也都会有新鲜的小花,各种各样的野花成为了我每天早上推开窗前最期待的事。

偶尔会有野兔,偶尔编个花环。每天醒来院子都被扫过一遍,却始终不见江风,

只偶尔会有个小脑袋在围墙外探头,看见我看他就快速缩回去跑走了。直到今天,

一推开窗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泥泞的小脏脸。像个脏脏包,

因为瘦的过分一双眼挂在脸上显得格外大。黑葡萄似的眼珠慌乱的看着我。

因为跑的急呼吸还重重喘着。头上还顶着一片硕大的荷叶。

手上是一节**的藕和一朵半开的荷花。正要往我窗台上放。显然没想到我今天这么早开窗。

江风支支吾吾的控诉我。「你今天早了!」我顺手接过荷花,笑他。「是你晚了。」

「我在一个人吃饭好无聊,你陪我好不好?」江风很乖,洗了手帮**活,做事仔细又认真,

又很沉默,好像很怕自己话多惹人烦。饭吃的也少,一口肉都没吃,但是眼睛一直盯着。

直到我把肉全夹到他碗里,他张着嘴愣着看我,见我什么也没说,才把头埋进碗里大口吃饭。

期间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砸进碗里。吃了饭我让他去洗澡,找出电推剪,

打算把他那一头狗啃的头发推成寸头。拿着我的短袖和短裤去浴室的时候,我才发现。江风,

是个女孩。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去年去世后她独自活了一年,七岁了,

看上去也就五岁,胳膊还没有早上给我拿的那节细藕粗。北方的冬天那么冷,

她自己是怎么活的呢。突然觉得,和她比起来,我过去八年过得也不算惨了,

起码我能吃饱穿暖。我把电推剪收起来,重新找了一套衣服。我问江风。

「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江风揪着衣角,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葡萄眼里滚落。「你,

你可以让我待多久?」我给她擦擦眼泪,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

「你想待多久待多久,待到一百岁。」下午时青野给我送肉来,自从我给江风留饭开始,

有一个月了,时青野每天都送来新鲜的肉和菜,有时也在我这蹭饭。他大学学的畜牧,

毕业就回来开了养猪场,听说还有肉联厂,饲料厂,还上过新闻。

院子里要种的菜已经种上了,种子和菜苗是村子里叔叔婶婶送来的,土是时青野翻的。

我回忆着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在地里洒下种子,浇水。中午他来的时候,

我刚把哭累了睡着的江风安置在屋里。他一进来就看到我边在地里浇水边哭。

他整个人慌的不行,快一米九的健硕男人急的团团转。「你别吓我!」「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我昨天不在,没看到你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看他满脸的汗,

弯着腰盯着我的脸,噗嗤笑了。他愣住,松了一口气。「你知道江风是女孩吗?」

他一口还没松下去,傻眼了。「啊?」「江风不是男孩吗?」「他不一直是男孩吗?」

5第二天,我和江风是被小石子敲窗户的声音吵醒的。推开窗看到的就是时青野撑在窗台,

扬着一张明媚帅气的笑脸。丝毫没有进了别人家院子的自觉。「家里还缺什么,

我今天去城里,和我一起去?」江风见到时青野,整个人猴子似的爬上时青野的背,

挂在了他脖子上。时青野把江风小心翼翼的扯下来,脸色笑的有些僵。

以前时青野见到江风偷吃的就会把她夹在胳膊下,一边和被偷的人家道歉一边夹走。

知道她是女孩子可就不能这么干了,女孩子是得小心宠着的。「江风,快洗漱,

我们今天进城。」江风很听我的话,立马松开时青野去洗漱了。时青野愣住。「小没良心的,

我给你吃那么多顿饭也没见你听我话。」我哭笑不得。我和江风坐在时青野的车里,

车里放着轻快的音乐,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田野。我们的组合好像是一家出去郊游。

是我之前最期待的画面,可以一家人一起出去,我和靳晏城一左一右牵着靳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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